羅林渾渾噩噩的走回了自己宿舍,腦子一片空白。
那個人寧願藏在死人堆裡,被推下懸崖也要逃跑,手臂被摔斷,也忍着疼痛不發一聲,這是爲什麼?
這座遺蹟之城,就真的這麼令人想要逃離麼?
那張滿是痛苦的臉,在羅林腦子裡不斷的閃動,一會變成了那張不斷祈求的模樣,一會變成了被揭穿之後,那張生無可戀的絕望模樣。
感覺到自己要瘋的羅林突然聽到響聲,只見劉老三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羅林心中的火氣一下子被撩撥了起來。
走上前去一拳打在了劉老三的臉上。
劉老三痛呼一聲,摸了摸臉,吐出一顆牙齒,一些血沫被一同吐了出來。
“你在生氣,那只是一個要逃跑的叛逆,你爲什麼要生氣!”劉老三舌頭舔了一下嘴脣,嚐了一下血液那鐵鏽的腥味看着怒氣衝衝的羅林說道:“你以爲他摔斷胳膊還有機會逃出去麼?”
“沒有了,無論如何迎接他的都是死。”
“你以爲你是什麼人?你只是奴隸而已!”劉老三說道:“我們的命早就不是我們的命了,從十年多前起,人類的命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你清醒一點吧,跪伏在天界人腳下的我們,根本沒有資格稱之爲人了啊!”
“不,不會是這樣的,天界給我們帶來的是福報!”羅林搖着腦袋,說着連自己都不再相信的話語。
“無論說的多麼好聽,他們做事的本質都是一種對人類這個種族的欺壓剝削,我們人類已經輸了,我們也已經成爲了奴隸,既然如此,捨棄掉人類那些不必要的憐憫之心,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吧。”
“對了,忘記和你說了。”劉老三站起身來向着外面走去,但是走到一半又轉過身來說道:“你知道那當初手中那種藥膏是怎麼製作的麼?”
“將一個活生生人吊在一個大鍋上面,下面的大鍋裡大火燒水,期間需要保持那個人一直活着,蒸騰的水汽,會讓那個人不斷的流汗,先是渾身的水,然後是油,這個時候就要不斷喂他藥湯,吊住他的命,那水溫控制的剛剛好,不大不小,那個人的腳會先熟,他腳上的肉一碰就會掉,這個時候就把綁住他的繩子下降一下,很快他就能聞到濃濃的湯香味。”
“他會感覺很餓,這個時候那些人會喂他喝湯。”
“一般情況下,他的下半身已經在鍋裡煮了,這個人才會死掉。”
“十鍋水煎出一碗膏。”
“嘖!療傷聖品啊!”
劉老三說着眼眶有些紅,隨後走出了房門,留下羅林跪在地上不斷的嘔吐。
劉老三的話並沒有假,天界人爲了探尋天界武器,做過許多令人髮指的實驗,這種藥膏就是一次探尋實驗的副產品。
那羣奴僕在實驗提取出人的生命力,煉製的藥膏,最早也是打算用來驅動天界武器。
藥膏被證明無法成爲驅動燃料,但是這一種刑罰卻並沒有停止,因爲奴僕們發現,當人看到自己下半身被熬成湯時,審問他什麼,都會完完全全說出。
所以這成爲了奴僕們的審訊手法之一。
至於副產品藥膏,他們會送給看好的人類,很開心的看着使用,甚至某些時候,會對他們說,吃下去效果更好。
再之後,將真相告訴他們,欣賞他們人類最後的尊嚴被踐踏時,顯露出來的悲傷。
那個時候人不再爲人,失去成爲人的資格,丟掉一切自我和自尊,徹底成爲奴僕掌握之中的狗。
第二天運送屍體的時候,羅林目光有些呆滯,看着這一具具屍體,恍惚之中彷彿看到自己的奶奶和媽媽也躺在其中。
嚇了一跳的羅林這才發現那是自己的幻覺。
“你是什麼人?”羅林休息時,向着劉老三問道,他不是傻子,有些東西劉老三表現的很明顯。
“當年我和老羅一起成爲反抗軍,我被抓,然後被送到這裡,他逃了出去,成功加入了防衛軍,駐守冷風峽。”
“前段時間,他爲了傳遞一個重要情報被抓了,於是你來了這裡。”劉老三說道:“現在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
“那爲什麼……”羅林有些不解。
“爲什麼欺負你是吧?”劉老三一臉的唏噓:“那是爲了看你還有沒人性和血性。”
“我們遇到過太多這樣的人,他們已經跪了下去,有機會站起來,也不願意站起來,反而會死命攀咬那些想要站起來的人。”
“人類的世界已經崩壞了,人也在這個世界變成了鬼怪,他們習慣了這個世界黑暗,爲了在這個黑暗的世界活下去,不僅學會了摸黑生存,還學會爲了黑暗發聲,訴說着黑暗存在的歪理。”
“每隔一段時間,都有着我們的人,被他們想救的人舉報,隨後死的很慘。”
“你認識的那個看管阿恆也是如此,他舉報了一羣想要逃離這裡的人,得到了奴僕的賞識,成爲了看管。”
“你好好想想吧,究竟是如同你父親那樣,成爲人類的英雄,選擇站着,還是舉報我,選擇跪着。”劉老三說完就選擇了離開,留下羅林陷入了沉思。
思緒重重的羅林拿着飯碗,領了今晚的晚飯,艱難嚥下的時候,阿恆拍了拍他。
“怎麼啦?心事重重的?”阿恆關心的問道。
看到是阿恆,羅林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想到劉老三的話語,他的眼神掙扎了一下,有些慌亂,隨後搖頭說道:“沒什麼。”
“我今天在那裡清理部沒看到你,你被調到哪裡去了?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阿恆還是很關心這個和他妹妹有些像的小弟弟的。
“我沒事,我吃完了。”羅林對着阿恆笑了笑,吃乾淨碗裡的東西,有些神色匆匆的離開了。
阿恆眯起了眼睛,這種慌張的感覺,他有些熟悉啊,對於有些事情他有着很靈敏的嗅覺,他敏銳的感覺到羅林有事,還是一些不怎麼好的事。
想起什麼,阿恆的目光掙扎起來,最後站起身來,內心暗自想到:“希望不是吧,羅林,在這個時代,你需要明白什麼纔是正確的。”
這個時候,陸也穿着獸皮大衣站在了遠處,再一次眺望這座遺蹟之城,呼出了一口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