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纔是美帝奇正統繼承人,只是因爲反對上一任法老王和那個大維術爾解放除拜特之外全部奴隸交易的倒行逆施之舉才遭到罷黜,”諾姆城議事廳之中布列塔尼脫去了黑色袍服,換上了法老王在戰時常穿的赤羽大氅,帶着由藍寶石點綴的冠冕坐在柱座之中,對着眼前匍匐在地面上的人大聲說道:“出於法理,上一任法老王去世之後其命令理應遜於美帝奇長幼有序的繼承規則,我此次前來正是要拿回原本應屬於我的法老榮耀。”
帶上奴隸項圈之後,對於主人的話語自是無法辯駁。但是被俘虜的諾姆城新任、也可能是最後一任執政官心裡卻很清楚,這些話語實則是一個“帶路黨”文過飾非的謊言。
前任法老王的善政之一就是解除了除了在都城拜特以外的蓄奴制度,只保留讓犯罪人充爲奴隸的刑罰。此舉讓美帝奇帝國擁有了充足的勞動力,那些被各地貴族畜養在莊園之內的奴隸都變爲了合格的泥瓦匠、木匠、石匠、僱傭農……這樣一來,美帝奇的商業自然是愈發繁榮,國力也是日漸興盛。各家各戶錢袋子充盈起來,更多的孩童得以接受教育。新任的諾姆城主亦受惠於此,雖然他只是出身一個普通城市民家庭,但是由於從小有機會讀書識字,纔有資格通過考試成爲了公務人員,並以此爲起點一路升遷至今日的執政官。
美帝奇帝國和其人民都從“廢奴令”之中獲得了好處,唯有那些原本廣蓄奴隸的地方貴族大爲不滿,原因就在於其利益受到了侵害。那些盤踞在一座座城市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家暗中勾結了當時還是美帝奇第一序位繼承人的布列塔尼,他們通過商隊作爲掩飾將各家的私兵送入都城拜特,企圖一舉顛覆法老王政權。可惜聞風者部隊棋高一籌,早已探明這些傢伙的全部計劃。只等他們所有人都彙集於一處之時,大維術爾親自帶領大批戍守法師將其無情鎮壓。失去了家族精銳力量的各地貴族,根本無力抵抗之後長達十餘年的連根清除行動。自那之後,地方貴族勢力十不存一,美帝奇帝國的地方城市也都是由大維術爾審覈、法老王舉薦的執政官代爲管理。而在那場陰謀過後,唯一逃得性命的主謀就是被放逐的法老王繼承人布列塔尼。
在佔據這座城市之後,這位流浪多年的王子就在倭桑元老院的授意之下立即宣佈成爲美帝奇的法老王,並且將此消息轉播四方。布列塔尼並非不知道這樣會招致何等打擊,只是倭桑人信誓旦旦地保證有了大義的名分後就會派出更爲強大的軍團,作爲其一統美帝奇的最終助力。當然這也是有條件的,作爲交換諾姆城附近方圓千里都將成爲倭桑帝國的殖民地。如何處置原本的諾姆城,完全由先遣軍團的指揮官說了算。
“將軍閣下,爲何要讓那個小國僭主居於城中,尊貴如您卻還要留守與堡壘之中?”天守閣頂層大廳之中,倭桑將軍手下的弄臣一邊爲主人拂扇倒酒,一邊趁機建言:“像他那般的身份,在倭桑實則就是一介破落戶。聽聞剛剛那廝還在放言其纔是這片土地的主人,真實屬恬不知恥之人。”
“腌臢貨還不速速慎言,”倭桑將軍看似不悅,可實則語氣之中並無責備之意。看到親信因自己一語就匍匐於地兩股戰戰,他輕笑着繼續道:“你這小姓之人懂什麼?不進城自然由我的道理。一來這偏隅之地的城市哪有倭桑堡壘安全,城中說不定就有些蟊賊餘孽盤算着害人性命;二來則是不想多此一舉,待那些法師們做完事情,總大將說不定都要帶隊親自降臨。他老人家若真的掛帥親征,我等在此正好爲其甕城,這才顯得尊卑有序。你要切記,凡事要講禮。”
真的是沒處講理去了。
桑托斯細數着自己這十幾日來的際遇無奈想到。受赫迪夫強迫去運輸違禁品原材料遇到了邪獸,從邪獸手裡逃得性命之後又遭遇了鯊蜥暴亂。度過了在撒閃王庭綠洲的驚魂一夜,好不容易聽聞那匹“啖人馬”和其主子盡數伏誅的消息,大喜過望之後回到諾姆城收斂資財準備重振沙犀商隊卻適逢賊人奪城。這一連串的打擊,讓其肥碩身軀都清減許多,此刻卻還要在那些倭桑人的逼迫下修築新的城牆。
胖商人暗自垂憐命苦暫且放在一邊,爲了保住小命他還是要賣力幹活。作爲一名走南闖北的商賈,桑托斯的眼力自是不同一般。從穿着打扮和說話言語之中,他就獲悉了攻佔諾姆城的賊人來自何方。那可是隻比無底深淵、巴託九獄稍微強上一點的惡寇之國,舉國盡是奴隸的倭桑。他以前還認爲關於那個國度的傳言有些誇張成分,但此時卻認爲傳言還是太過含蓄。
法師們合力爲諾姆城施加了一道防護措施——狂風呼嘯,捲起滿天沙石,砸向被強徵築城牆奴隸的後背——這是倭桑人低第二道防護措施。城牆之上,擔負着碎石和砂漿的奴隸在狂風之下只能倒退前進,摻雜着灰土的風暴找到了袍服和靴口的每處縫隙,跟汗水混合成臭烘烘的污泥。空氣又幹又熱,水分很快就被蒸發掉,只剩下凝成硬塊的泥巴。桑托斯的嘴脣腫脹開裂,舌頭好像是發了黴的墊子,塞在嘴巴的粗糙內壁裡。可是他仍舊不敢稍作休息,因爲監工的督頭們的皮鞭不會被風暴所阻止。更可怕的還在後面,凡是體力不支的工人都被補上一刀後,變爲工程材料的一部分被築入城牆裡。
“那裡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倒退着走到傾倒土石的牆邊,彎腰卸下材料的桑托斯看着城中聳立而起的巨大建築,不由得再次暗暗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