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情報販子”被稱爲“情報販子”不是沒有原因的,從他們那裡問的每個問題,都讓他們對顧客的真正動機多一條線索——就連跟他們的會面,都有可能變成其可以販賣給別人的情報。
因此,對於沙匪來說,能少向“情報販子”購買情報就儘量少購買。如果實在是必須,那麼一定要選擇一些口碑比較好的老牌掮客。而恰巧獨眼與歪嘴兄弟在這一行當,小有名氣。
“狂徒裝甲”的相關信息,經這兩人的肆意誇大之後,傳播到了不少的沙匪團伙的耳朵裡。匪徒們雖然不敢巨龍帕夏駐蹕的諾姆城造次,但競拍成功之後,裝甲被年輕的貴族法師帶離了這座城市,卻讓不少傢伙的心思活絡起來。
不僅僅是職業的沙匪,在獨眼和歪嘴渲染之下,一些對“狂徒裝甲”感興趣、卻無力支付高昂的競拍費用的商賈們也懷揣有各種心思。事實上,這些常年在沙漠之中行走的商人,有的時候和沙匪之間的界限並沒有那麼明晰。
當煙花升空爆響——貴族法師認爲是“豬突”匪幫們在傳信,可實際上卻是獨眼和歪嘴兩兄弟在宣告好戲開場。接連幾顆煙火照亮了沙漠的夜空,光芒搖曳爲所有“觀衆”指明瞭舞臺的方向。
“他們在發送信號彈!”歪嘴扯着嗓子向黑曜石評議會的專員吼道,“我們必須馬上撤離,這裡一會兒就會來更多的敵人。”
聽聞此言,正準備掏出飛鏢、磨碎的大黃樹葉和蝮蛇胃囊等材料的年輕法師立刻停止了施法的準備,撲向了拴住駝獸的沙窩亂石之中。
由於穿着“狂徒裝甲”,其行動無比迅捷,輕輕一縱就能竄出數十步之遠。有匪徒擋在他面前的時候,只需要隨意地揮拳一擊就能將昂藏的漢子打飛出去。
“那個施法者有點不太正常!”趴在遠處沙丘頂上,幾個想要“豬口奪食”的流浪沙漠精靈武士,一邊用紅外視覺觀察着這裡的情況,一邊小聲交流道:“這可能就是那套‘狂徒裝甲’的威力,以身量來看,那個傢伙不可能那麼強壯。”
“真的不可思議。”在另外一個方向上,一個商人帶着他的僱傭武裝蹲踞在臨時搭建的僞裝草棚裡,他手持着附魔單筒鏡,也在仔細地觀察,“在鏡片上,那個施法者沒有顯示任何法術靈光,說明‘狂徒裝甲’的確可以不依靠黑曜石法珠供能,就能增幅穿戴者力量!”
數十個類似的評價話語由不同的“觀衆”同時給出,其中也包括受到“守財奴之妒羨”影響的“公豬”。這個肥胖如家豬,兇蠻如野豬的沙匪頭目怒吼道:“那一定是‘狂徒裝甲’的威力,可惡的小崽子正在褻瀆這件本該屬於老子的寶物!”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脣,猛吸了一口混雜着皮革、汗水和鋼鐵味道的空氣,發號施令,“都給我打起精神!去剁了那個小崽子。”
沙漠之中響起了骨哨的聲音——這纔是“豬突”匪幫特有的聯絡方式,短促有力的哨聲能夠傳出數帕勒桑的距離。按照“公豬”的指令,不久之前被幻象引開、分開搜尋的隊伍開始一邊匯合,一邊從側翼開始對目標進行包抄。
“我們必須加快些速度。”同樣聽聞到哨聲的獨眼,一邊向身後的張望,一邊提醒正在駕馭駝獸前進方向的歪嘴,“沙匪們正準備包抄我們,如果……”
從黑暗中射出來的弩矢穿過獨眼的脖子,把他想要說的話語和他一起從駝獸背上掀了下去。“獨眼!”歪嘴只是大喊了一聲,另一發弩箭就命中了這名馭手。“該死!”貴族法師心裡暗罵了一句,趕緊伏低身子死死趴在顛簸的馱獸背上,口中吟誦咒語,爲自己施加了防護射矢的法術。
獨眼和歪嘴當然沒有被射死,遭到弓弩攢射其實是他們精心準備的“退場方式”——弩弓的射出的箭矢只是幻術把戲,中箭落地的瞬間,他們就跌落到了敷設有翻板的陷坑裡。由於夜色昏暗,再加上貴族法師受驚之下沒辦法自己觀察,獨眼和歪嘴就這樣上演了一出死亡謝幕。
“嘣”地一聲弓弦響動,一枚真正的弩矢從刁鑽的角度射出,連根沒入了駝獸的大腦。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駝獸的兩條前腿一彎,就以頭搶地翻滾出去。幸虧穿着“狂徒裝甲”,年輕的法師雙手在駝獸鞍背上用力一撐,整個人就竄了出去,沒有被倒伏的駝獸壓在身下。
並未來得及做其它打算,身後就傳來了大股沙匪人吼馬嘶聲,他趕緊閃身躲到了死去駝獸身後。剛剛找好掩體,成片的飛斧就被旋轉着投擲過來。
“噗呲”、“噗呲”,飛斧嵌入死去駝獸屍體的聲音連綿不絕——那些沙匪剛剛已經發現了年輕的法師,有些腦子靈活的甚至丟了一些火把過來,給其他人指明瞭目標的方位。
“給我衝過去!”騎在六足駿馬上的“公豬”把彎刀舉過頭頂,打了一個圈,“捉住那個法師,不要弄壞他身上穿着的裝甲,用捕網和麻藥袋。”
聽見自家老大發話,沙匪們馬上行動起來,每兩匹戰馬之間拉起了一張張捕網,沒有攜帶捕網的則多分配到了一些裝着淡綠色麻藥粉末的袋子。藉着馬匹的速度,袋子投擲出去會立時爆開,裡面裝着的粉末則會形成一片致暈的煙霧。
很快死去的駝獸身邊就出現了一團團淡綠色的煙霧,數張捕網也緊隨其後被丟了過去。在沙匪們滿心歡喜地等待煙霧散去,再上前收網的時候,卻聽到了粗麻混雜獸筋凝成的捕網被撕碎的聲音。
藉助“狂徒裝甲”的力量加成,貴族法師竟然撕開了身上的網兜,從駝獸屍體背後一躍而起,竄出了麻藥煙霧籠罩的範圍。
他擲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飛鏢,手中的大黃樹粉末和蝮蛇胃囊在吟唱完畢後化作一道綠光,包裹在疾射出去的飛鏢上面——馬友夫強酸箭,這道殺傷性極強的法術原本有效的殺傷半徑只有飛鏢投擲出的五六碼左右。
可是法師的力量已經今非昔比,綠色的強酸箭矢竟然跨過了數十步的距離,直接命中的呼號正酣的“豬突”匪幫頭領。“公豬”那形似肥豬的面頰立刻被融化,這個沙匪頭子瞬間就一命嗚呼。
失去了首領的噩耗,讓在場的所有沙匪都直愣愣地詫異了片刻,直到他們發現那個身手敏捷的法師正在趁着這段時間大肆殺戮着自己的同夥,意圖衝出包圍圈。
“宰了那個傢伙!他殺了老大,拔出你們的刀子。”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豬突”匪幫的二號人物、“公豬”的副手。這個老練的沙匪可沒有受到“守財奴之妒羨”的影響——他可不會擔心彎刀的利刃會劃損“狂徒裝甲”,因此果斷地讓其他人改變之前保守的作戰方式。
貴族法師馬上就盯上了他,不過也是由於他恰好正處在自己突圍道路上的緣故。
年輕的施法者果斷地收起自己手中用來切割法術材料的銀質小刀,從一個被其抹開喉嚨的沙匪身邊撿起一把插滿鐵釘的木棒,一邊揮舞着保護自己的頭顱,一邊俯身向此時正在組織匪徒圍攏過來的“公豬”副手衝了過去。
劣質的狼牙棒擊打在材質相差無幾的盾牌上面,巨大的力道打折了綁在皮革縛條上的手臂,順勢撞塌了對手的半邊胸膛。法師將手裡握着狼牙棒斷柄擲向了擋在前方的另外一個沙匪,後者的腹部立刻像是被一發弩炮轟到似的,被擊飛出去的整個人幾乎斷成了兩截。
貴族法師發出了恣肆地狂笑,雖然酣戰過後,此刻自己已經沒有了黑曜石法珠和施法材料傍身,但是他很有信心靠着身上這副“狂徒裝甲”突出重圍,一路跑到評議會的接應地點。
暗中觀察這裡戰況的各路人馬也都爲他的神勇所震撼,不過更多的則是欣羨其身上那副“狂徒裝甲”。他們都打定主意,如果今夜不能從那個逃跑的人手中獲得這第一副“狂徒裝甲”,也要在巨龍帕夏所宣告、在未來發售“制式狂徒裝甲”的時候入手一套。
不過,他們並不是我們的主角奎斯,也不是策劃這場好戲的獨眼和歪嘴,更加不是作者最爲喜愛的讀者朋友們——
他們只是看到了貴族法師以疾於奔馬的速度,縱躍前進跑進了黑夜的沙漠,卻並不知曉這種裝甲最核心的“殖裝筋肉”已經消耗掉了一多半貯存的能量。
過不了半個沙漏時,這副裝甲就會變成一件空有極大重量,卻沒有半分力量增幅效果的銅疙瘩。而沒有攜帶任何補給,體質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一介法師卻要揹着它,獨自在沙漠之中蹣跚前行。
但那個黑曜石評議會專員的、幾乎可以斷定的悲慘遭遇和這場好戲的幕後主使者——巨龍帕夏奎斯又有什麼關係?對於一頭邪惡的五色巨龍來說,那個傢伙無非是諾姆城新生之路上的衆多“無私”貢獻者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