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肥豬遲早把我們都害死,”走上奎斯的座船,“碼頭皇帝”心中無奈地想到:“而真正可悲的是,在那之前,我們還是得聽從市長的命令。就爲了可憐巴巴的薪水、退休金,以及還算是比較豐厚的死亡撫卹。”
和他見過的所有海船都不同,這艘巨大的海船的甲板十分潔淨,許多海員正拿着刷子爲其打蠟作保養。等“碼頭皇帝”說明了來意,一個足足高出他兩頭的壯碩獸人大副接待了他,並且讓其帶着人乖乖地在甲板上等候。
“我們老闆還在吃晚飯,你得等一會兒,”那名獸人大副甩下這麼一句話,就不再搭理這個可憐的老頭,自顧自地去給他的寵物——一頭對着“碼頭皇帝”流着口水的可怕恐狼——梳理毛髮、清除皮膚上凝結的鹽晶碎屑。
等了大約半個多沙漏時,奎斯才從艦艉的船長室走出來。就像飯後遛彎似的,施施然走到了“碼頭皇帝”跟前,“您來通知,市長請我前去赴宴。他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想對我說?有沒有提前和您打過招呼,您不妨和我先說說,也好讓我不至於失了禮數。”
說着話,趙卓從腰間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皮口袋,裡面轉折切割整齊的貓眼石綠寶石幣。將這份禮物塞到了對面的老頭手中,那位“碼頭皇帝”猶豫了一下,不過最後,他還是用身子擋住後面跟着他來的那些人,快速地把皮口袋揣到自己衣襟裡面。
他往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對奎斯說道:“慷慨的先生。現在這個時候,正好趕上退潮,風向也正合適……市長大人的準備的晚宴裡面,肯定有一道道人胃口的冰糖海蜇。再加上您也已經吃過晚飯了,所以我建議您直接拒絕他這個提議,然後揚帆離開軟槭城的碼頭。我可以鄭重向您保證,由於個人身體原因,今晚碼頭的緝私船長沒法駕船出海去找您的麻煩……”
“多謝您的好意,”奎斯向對方表達了謝意,但是卻拒接了他給出的建議,“作爲永序之鱗商會的負責人,我有義務和每座通商城市的管理者建立良好的關係。即便有小小的誤會,我也相信我的說服力能夠應對。您看,我剛剛不就說服了您?”
說着玩這話,奎斯又扭頭看向了那個正在侍候恐狼的獸人大副,“費扎克,布拉奇他們今晚還有點別的事情,你帶上幾個人和我一起去見市長大人。記住,穿得整齊一點,不要失了禮數。咱們商會的傳統就是以禮服人。”
“是,大人,”聽到奎斯的命令,獸人費扎克立刻起身站直,右腿磕了一下左腿,“我這就讓小崽子準備好服裝和坐騎,絕對不會失了禮數,一定做到以理服人。”
嗯,他說的“理”,其實是物理的理。
見到這種情況,自知說服力不足的“碼頭皇帝”也不再多言,他立刻向奎斯告辭。然後帶着身後那羣人走下了龐大的艦船,一秒也不願在這艘船上多待,他總感覺這艘船像是有生命的巨獸似的,好像隨時都能將其連皮帶骨一起吞到肚子裡。
通往市長官邸的道路,有着兩隊騎着馬的僱傭兵隨行。只不過,由於有一羣恐狼在身邊,那些馬匹的腿肚子總是會抽筋,時不時就會不由自主地落到隊伍後面去。對於這種情況,費扎克家族的獸人狼騎兵們顯得有些不屑。可是有奎斯在場,他們沒有一個敢放肆地嘲弄對方,只是夾緊來了座下恐狼的背鞍,緊緊跟在騎着冬狼的大老闆身後護衛。
狼羣從街道呼嘯而過,即便嘴上沒有帶着嚼子,它們也沒有發出半點聲息。爲首的冬狼根本沒有半點驕傲,非常馴順地保持着平穩步伐,儘量不讓背上的乘客感受到半點顛簸。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它們就趕到了軟槭城市長的官邸。
因爲不太信任衛戍部隊,這座官邸現在完全有市長僱傭的私人武裝力量保護,當那些守衛看到疾馳而至的恐狼騎士的時候,他們好懸沒有敲響警鐘。所幸後面騎着馬的僱傭兵,及時用煙花傳訊制止了同伴的冒失行爲,這纔沒有鬧出笑話。
“您請這邊走。”
等到奎斯下了冬狼,傭兵團長親自走過來爲其引領道路。他們本來還有點怵頭怎麼讓對方身後那羣強壯的獸人卸下武裝,可是到了目的地之後,奎斯只是一個眼神,費扎克家族的狼騎兵們就把自己的武器主動掛到了恐狼的背鞍上面。
穿過兩道迴廊,奎斯就在傭兵團長和獸人侍衛簇擁下,來到了市長的會客大廳。果不其然,等候已久的市長已經飢餓難耐,現在正在自顧自地享受着桌子上的晚宴。除了這位市長,目前軟槭城第一賊頭也待在這間會客大廳裡。
只是,他的腿上纏着紗布,胳膊下面還架着柺杖,看起來身體有些抱恙。“奎斯先生,這是市長先生自己的決定,與我無關,”看到奎斯走了進來,威瑟立刻大聲說道:“他想把您定性成海賊頭目,然後用絞刑架對您施展審判。”
“哦,好的。這事情與你無關,我知道了,現在請你閉上嘴巴。”聽到威瑟“表忠心”似地搶話,奎斯點了點頭,無視了後面那羣劍拔弩張的僱傭兵,“這是我和市長先生之間的事情,最好還是由我和他,親自來談一談。”
“你想收買我?”市長停下了用餐,把自己最喜歡的冰糖海蜇放到一旁,從桌子上拈起一枚寶石幣,詫異地對奎斯說道:“用這些錢,你就想收買我這麼一個正派人?海盜先生,恐怕您還不清楚,軟槭城有一個傳統。對於海盜,我們只遵循一條真理:你可能將要說出的任何話語,都要等到從絞刑架上面活着走下來,再進行辯訴……”
“轟隆隆!”
宛若驚雷的爆炸聲驟然響起,打斷了市長的長篇大論,同時也將其官邸會客大廳的一面牆壁轟成了一地坍圮。圓滾滾的炮彈鑲嵌子啊一根大理石立柱上面,如同蜘蛛網似的裂痕,密佈在這枚炮彈的周圍。
“對於‘真理’,我有點不同的見解,”奎斯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微笑着對準備往瑪瑙矮桌下面躲的市長說道:“那就是,‘真理只存在於大炮的射程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