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冷的森林蓊蓊鬱鬱,透不過一丁點月光,只有偶爾幾處伸向星空的高枝被照得透亮。
當眼睛逐漸習慣黑夜之後,人們會發現林間的黑暗不只一處:有的朦朦朧朧,中間夾雜着一些暗如黑炭的陰影,像是洞口一般。
而此時,馴犬者就帶着他的屬下,從這些“洞口”之間不斷穿行,快速地接近着杜松子村。
沿着斜坡下行,越靠近村落的範圍,樹林就越稀疏。成片的森林被夾雜着些許高樹的灌木從所取代。只不過,不知是漸入冬季還是被鹽水浸泡的緣故,這些灌木都光禿禿的,枝杈上面沒有半點綠意附着。
爲了不提前引起敵人的注意,馴犬者勒令自己的下屬們保持靜默:十腕章魚像是是燈籠似的,從灌木叢和樹木的間隙之間飄過;熾影獸也都熄滅了胸膛中的爐火,像是花豹似地從一棵大樹躍到另外一棵大樹;礁爪怪壓低了身子,從灌木叢地下一點點地匍匐通過,只發出類似清風拂過樹叢而引起的“沙沙”響聲。
被廢棄了兩三個月,由於缺乏人員打理,杜松子村已經變成了一片鬼蜮。鹹澀的洪水流過,將寨牆成片地推翻在地。在村落的四個角落,本來有四座瞭望用的哨塔,現在也僅僅剩下了兩座。那兩座哨塔上面點着一些火把,顯然有“人”在站崗執勤。
“僞裝成了惡鴉人,”憑藉良好的目力,馴犬者輕而易舉地看清了放哨之人的面目。那些傢伙長得和惡鴉人一模一樣,但是知根知底的劫將可不會將其認錯。“看起來,那些臭魚以爲拉姆齊世界的主要生物是惡鴉人,所以才讓無面潛伏者僞裝成他們的模樣。事情變得有趣了。”
和其所料不差,底棲魔魚的確是弄了個大烏龍。作爲極怒洋的統治者,託普洛在穩定了那道莫名其妙開在自家生日宴會上的傳送門之後,就派遣了大量的異怪手下前往探查。
由於半巫妖和少年藍龍作祟,它們再次出現的位置就來到了帝王佔領的區域。而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人類居住,底棲魔魚的手下沿途所見,大多也是和他們一樣長相獵奇的怪物。唯一的類人智慧生物,似乎只有半人半鳥的惡鴉人。自然而然,那些無面潛伏者認爲拉姆齊是個由惡鴉人所主導的落後世界。得知了這一消息,託普洛感到又驚又喜。
驚的是,在拉姆齊世界居然有如此強大的施法者,那一記“天雷糊臉”令這位七腮議員現在回想起來都感到有些心悸。
喜的是,他發現了一個能夠帶領底棲魔魚種族遷徙到更加安全位面的機會。
本來在島嶼世界,底棲魔魚帝國佔據了大海深處,陸地生物只是被圈定在內陸。然而就在前一段時間,不知從何而來的勢力打破了這一平衡。他們居然帶領着陸地種族向深海帝國發起了挑戰,每天都會有大量的深水炸彈被投放到海底,對帝國的建築進行轟炸。
而底棲魔魚想要對陸地進行反攻,卻會遭遇更加比以往強悍數十倍軍隊的有力回擊。長久以來的穩定生活,讓底棲魔魚之中的貴族喪失了爭鬥的勇氣,他們渴望發現一個更適合侵略的位面,然後遷徙過去。
作爲一名活了數萬年的底棲魔魚,託普洛有着豐富的生態學知識。在他的固有印象之中,如果某個位面是由惡鴉人這種比較無序的生物主導,那麼這個位面的文明哪怕發展再久也不見得會有什麼成色,他們的底蘊多半不能與底棲魔魚帝國相抗衡。
“這是我族的一個機遇,”託普洛召開了七腮議會,向其它幾位議員陳述了自己的發現,並且得到了許多同類的支持,“根據前期的偵查,新發現的位面有着完善的生態系統,各地的河流、地下水和降水也堪稱豐沛。由此可見,那裡的海洋大概率也是廣袤富饒。”
託普洛的話語讓所有的七腮議員都有些意動。作爲一種長生的生物,爲了擴大種羣規模,底棲魔魚只能不斷擴張到更多的位面。在島嶼世界數萬年的經營,已經達到了這個世界海洋所能承載的極限。三百多年來,已經沒有新的底棲魔魚誕生,未孵化的魚卵已經堆滿了一個海溝。
而現在,一個機會就擺在他們的面前。即便貿然闖入那個世界可能會遭遇一些風險,但是與會的所有底棲魔魚全都認爲,機遇與挑戰相伴非常合情合理。更何況,那個世界的陸地種族顯得是那樣孱弱,甚至比島嶼世界那些土著(極地熊人、海象人、駝人等)還不堪一擊。
“議會同意調派更多軍隊來極怒洋,你們要帶領僕從軍通過那個傳送門,先去建立一個前哨營地。然後,七腮議將會由我託普洛爲代表,親自去那個世界的海洋中建立殖民王國。”
回到了自己的地盤,託普洛立刻召集了自己的幾位將軍,親自傳達了七腮議會的決議。沒有任何反對——那幾個異怪將軍,本身也是由這位底棲魔魚議員創造出來的生命。他們通過傳送門來到了拉姆齊世界,而後就以杜松子村爲依託建立了一個前哨營地。
除了屯駐的異怪之外,這座營地之中還有有一間專門用來儲藏重要物資的倉庫,託普洛讓手下將一部分自己的魚卵帶到了拉姆齊。之後,他會親自通過傳送門降臨到這裡,然後主持這些魚卵的孵化儀式。被孵化出來的那些底棲魔魚幼生體,會隨着託普洛一起順流而下,前往拉姆齊世界的海洋。他們將會成爲底棲魔魚建立殖民王國的主力。
而在今天,便是託普洛降臨的日子,所有的異怪都在杜松子村準備恭迎它們的主子降臨。只不過,就如同慶生會上遭雷劈——總有些戲劇的感覺——似的,底棲魔魚議員穿越傳送門的典禮現場也遭遇了一些不速之客。
“費特~阿什~”
看着那泛着漣漪的傳送門,從陰影之中顯露出身形的馴犬者大吼了一聲。熾烈的火球瞬間在其面前生成,而後又迅捷地向那個傳送門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