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寧繼續穿衣,隨意道:“寒意雖然未退,卻可以開始幹活了。這樣一片大好福地,不努力的話,實在說不過去。”
在他身邊躺着的是個豔麗女子,聞言白了他一眼,道:“只是在白天努力嗎?也沒見你多幹正事。”
宋子寧笑道:“本少初來不久,身體單薄,可不像你們這樣經得起折騰。再努力一次的話,怕是就過不了今晚了。我可還想多和你溫存溫存呢。”
女人輕輕一笑,從後面抱住了宋子寧,道:“就你會說話!不過你們剛來的,確實經不得這裡的折騰,唉!”
宋子寧伸手輕撫她的臉,微笑道:“怎麼突然嘆氣?”
她輕聲道:“我忽然有點捨不得你走,可是又不想把你強留下來,承受和我當初一樣的折磨。”
宋子寧已經穿好衣服,卻又在她身邊坐下,嘴角掛着淺笑,道:“反正也不急,你願意的話,就和我說說你的事。”
女人一怔,似是沒想到宋子寧會這樣的體貼,眼中隱隱有了些波光。她移開了目光,微微嘆了口氣,繼續道:“還不就是那些事?大約十幾年前,我被送到了大漩渦,結果剛來不久,就被選入遠征探索隊,被派來探索中央區域。我們那一次運氣格外不好,幾乎是剛進中央區域,就中了埋伏,落入了大人們,不,那些傢伙的手裡。”
“全軍覆沒?”
“對,八個人,一個都沒有逃掉。”
宋子寧道:“一個都逃不掉,可是有些奇怪。難道說……”
女人咬牙道:“當然是有以往帝國被抓去的人帶路和出謀劃策,否則怎麼可能知道我們所有的反擊和逃跑方式?幾乎一個照面,我們就倒下了一半的人。”
宋子寧卻不顯得意外,繼續問:“那帶路的人呢?”
女人眼中閃着仇恨,咬牙道:“我用了三年就挺過了改變身體的折磨,爲的就是活下來和增強實力。三年後,我的實力就遠遠超過了那幾個人,就向大人們提出要求,把他們都要到了我的手下。然後在第一次帶他們出去狩獵的過時候,我就把他們全都掛到了樹上,讓他們整整號哭了三天才死!即使這樣,也只是把他們給我的折磨和羞辱還了一小部分而已!”
宋子寧默然片刻,方道:“你剛剛說改變身體,是什麼?”
女人不答反問,“我這麼狠,是不是把你嚇到了?”
宋子寧輕輕拍了拍她,道:“看到現在的你,我大致就能想到你當初經歷過什麼。任何實力得來都是有代價的,而你付出的代價,似乎格外沉重。”
女人點了點頭,說:“爲了留住記憶和理智,我每到夜晚,都會偷偷地刺自己,藉着痛苦保持一會清醒,反覆回想我曾經的經歷,我的族人,我的一切。可儘管這樣,到了現在,我已經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想不起來了,只能零星記得一點過去的片段。”
“你還沒有忘記那段仇恨?”
“沒有。”
“看來他們確實該死。”
女人道:“我始終不明白,同是出身人族,他們也經歷過折磨,爲什麼會對我們那麼狠?甚至比那些四臂傢伙還要狠得多!”
“他們是爲了表現忠誠?”宋子寧試探着問。
女人呸的一聲,道:“狗屁的忠誠!我們的身體逐漸在這個世界的影響下改變,就和人族不一樣了。沒有那些四臂人釀製的白果酒,我們就活不了多久。所以四臂人根本不怕我們會背叛,背叛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宋子寧沉吟思索,片刻後方道:“原來是這樣。不過我看到和你一樣被改變的人族有很多,卻不記得帝國曾經派過這麼多人到大漩渦裡。這是怎麼回事?”
女人嘆了口氣,說:“你看到的那些人族其實有些並不是從帝國來的,而是我們這些被改造的人族在這裡的後代。不止是和那些土著,也許是其它人族,也許是黑暗種族,什麼都有可能。”
宋子寧明顯有些意外,揚了揚眉毛,道:“還能有後代?”
“當然會有,在這個見鬼的地方,似乎什麼都有可能。”
宋子寧大爲意外。早已證明,人族和某些黑暗種族之間絕無可能產生後代,比如說蛛魔。與魔裔也極難有後代。但在大漩渦內,似乎一切都爲了生存和繁衍,各個智慧種族之間差異再大,好像都能留下後代。只是後代會變成什麼樣,就很難說了。
宋子寧皺眉,道:“就算如此,數量也好像太多了些。”
女人道:“在這裡,孩子生下來就開始長大,只要三五年就能成年。他們一成年就可以再生下一代,下一代也是三到五年成年。”
“這麼快?”宋子寧吃了一驚。
女人點頭。
宋子寧道:“若是這樣,豈不是整個世界都是這些人了?”
女人卻不以爲然,道:“這些傢伙弱得很,在哪裡都是被宰的命。就算他們成羣結隊,也打不過一個四臂武士。他們出去狩獵,往往要死上幾個,纔能有所收穫。”
宋子寧皺眉不語,隱隱有着不安。這個世界的深處,或許藏着他根本不知道的大秘密。
女人看看天色,臉上泛起潮紅,手就向宋子寧身上摸了過來。宋子寧讓了讓,苦笑道:“我可撐不住了。”
女人啊了一聲,拿過來一個酒壺,道:“這裡還有些酒,你喝了吧,喝了就有力氣了。”
宋子寧卻沒有接,道:“不行,如果我拿了,你後面幾天怎麼辦?”
“我再去狩獵,爭取多些收穫。”
宋子寧溫宛但堅決地將酒推了回去,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去拼命。”
“我這條命早就不值錢了。若不是遇到了你,我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忘了當年的事。”
宋子寧想了想,道:“這樣吧,我對你們使用的武器很有興趣。你能幫我找幾件精品來嗎?”
女人騰地站起,道:“這沒問題。我這就回石堡去挑戰那些懦夫,他們戰力不行,製造武器倒是好手。你等着,我馬上就去贏幾件回來!”
宋子寧微微頷首。
女人一躍而起,頂着沉重重力冉冉上升,再在樹梢處借力一點,倏忽遠去。這一躍,方盡顯實力。
沒過多久,她就回來了,臉上多了一道傷口。但這個時候,營地已是空無一人。
她怔了怔,手裡提着的弓刀一一落在地上。她忽然看到營地中央放着個小酒壺,不曾見過。她過去拿起酒壺,打開,頓時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這一滿壺的酒,是宋子寧留給她的。
羣星之井又變得熱鬧起來,千夜和愛德華等血族再度對峙。
暮色指着井口,道:“我們確實找到了其它的井口,但都沒有這個好。所以我們想要使用這裡。”
千夜倒是痛快,“可以。”不過他頓了一頓,問道:“但你們敢嗎?”
暮色和愛德華立時臉色難看,千夜的這句反問明顯不懷好意。
血族衆強者中,論實力除了愛德華就是暮色,其他人則個個帶傷。那個始終不肯露出本來面目的神秘黑袍人本來實力比暮色還要強些,卻被姬天晴打成重傷,還沒有恢復。
暮色入井,千夜可以輕易橫掃血族強者,然後就是三人圍攻愛德華的局面。而愛德華入井更不可行,千夜一人就能殺光所有血族,再在井口一堵,愛德華就是個死於井下虛空的結局。
無論哪種方案,只要千夜翻臉,血族就是徹底崩盤的結局。損失慘重不說,下井那人註定隕落,源血也更別提拿到。惟一的希望,就是千夜會信守承諾。可是別說兩大陣營交戰,就是兩個人族世家,或是兩個黑暗種族之間,也不敢把希望全放在對方守信上。
愛德華臉色越來越是難看,歸根結底,還是他們這一方實力不足的緣故。他始終想不通,爲何以自己帶上一絲大君氣息的血氣,竟會壓不住千夜?至於在鮮血長河中排位遜於千夜,在他心中,這是絕不可能的。
見血族們沒有反應,千夜顯得愈發輕鬆,不進反退,微笑道:“現在我們把井口讓出來了,怎麼,不打算進去嗎?”
看着近在咫尺的羣星之井,愛德華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千夜雖然讓開了道路,他又怎麼走得過去?承諾雖然重要,卻怎麼都重要不過一個血族聖子。
就在僵持之際,忽然響起了安文的聲音:“血族也要用到羣星之井嗎?”
愛德華回頭,凝重道:“安文!”
安文卻很是隨意,微笑道:“正是我。我想在這大漩渦內,大概你最不想要看見的幾個人中,就有我一個吧?”
愛德華哼了一聲,來了個默認。他的手在身後擺了擺,示意暮色快走。暮色目光掃過全場,在千夜身上頓了一頓,然後咬牙,就準備退走。他們之前還能考慮和人族交易,但同樣形勢下,絕不會給予魔裔半點信任。
然而暮色剛一動,忽然被一道冰寒殺機籠罩全身,讓她不敢稍動。
她轉頭,纔看到白空照不知何時出現在側後方,一雙大眼睛正在自己身上各處要害看來看去。白空照的目光落在哪裡,暮色就覺得自己那裡如被針刺,就像根本沒有設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