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賓客幾乎全都是抱着和那兩人差不多的看戲心情圍在周圍,其中還有不少實力夠、性子急的,索性飛上半空,居高臨下,將整個宋閥長老們的慘相全都收在眼底。至於他們飛得不高不低,儀態從容瀟灑,是否有炫耀自身的嫌疑,就不得而知了。
幾乎所有目光都落在千夜身上。畢竟現在他已是傳奇般的人物,不墜之城一戰光芒四射。就連帝國上層內部都有不小的爭論,以千夜爲帝國爲人族立下的赫赫功勞,是否就可以不去計較他的血族身份?
這一派觀點還是頗有聲勢的,畢竟此前誰都不知道千夜是血族,他自己也沒有絲毫失控表現。這顯然和被感染同化或氏族傳承的血族大不相同,有血脈紛雜的中立之地存在,或許可以解釋爲天生的混血兒後天的血族血脈顯性,這其實就不牽涉到陣營原則以及天然仇恨了。
只不過與黑暗種族勢不兩立,有踏入帝國土地者即行格殺,乃是太祖立下的規矩,再有什麼樣的特例也難以更改。況且沒有這條規矩鐵血震懾,在力量、長生乃至利益的誘惑下,怕是人族內部會多出不少叛徒。
且不論國是,如今傳說中的千夜活生生就在面前,衆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放得開的貴婦貴女們更是死盯着他不放,恨不得用目光將他捆了,拖到自己面前來,好好欣賞把玩。
千夜爲夜瞳一怒鎮壓慄風水,殺出不墜之城,離開帝國,自絕大好前程。
在男人看來實是不智之極,而且他和夜瞳在一起事實上算是沾了血族,屬於有錯在先,和緩和緩,權衡權衡,總有解決之途。只看事到如今,除了軍部某個派系跳腳外,其餘勳貴或視而不見,或態度曖昧,顯然不是沒有迴旋餘地,何必用這種激烈手段。
可在少女眼中,卻完全是另一個故事。她們看到的只有千夜爲心愛之人不惜一切。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自然要趕緊看個夠。不光是看,幾個少女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對千夜評頭品足,有如男人們在堂子裡點評清倌。
不遠處,仍做侍女裝扮的宋慧一臉厭惡,自語道:“哼!一羣不要臉的東西,連裝都不裝了。”
許是覺得人多無所謂,又或是真心不顧忌宋閥,賓客們說話的聲音可不算小,至少有部分清晰傳到了宋閥長老的耳中。其中那句‘蠢得跟宋閥長老一樣’,登時令他們臉色發青。
不過怒歸怒,長老們的第一件事還是趕緊從廢墟中爬出來,整理儀容。在千夜面前可以裝死,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又怎麼好意思裝死?
一時之間,宋閥長老們紛紛起身,拍灰撣土,轉眼間就精神抖擻地站在當地。有幾個身在廢墟當中的,還飛了起來。除了原大長老宋仲埕重傷不起外,其他長老們大多沒什麼事,至少看着沒事。
千夜和宋子寧面面相覷,千夜就道:“我就說打輕了吧?早知道就不該只用三分力。”
宋子寧笑容尷尬,神色無奈,一雙眼睛卻漸漸變得幽深漠然。
商人本色,察顏色,識時務,宋閥長老們將之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們早就聽見宋子寧那句“別真打死了”,既然沒有性命之憂,認真反抗豈非自己討打。而人都躺倒了,任你千夜強如神將又能怎樣。。
市井之間有滾刀肉,高門世族有宋閥長老。宋子寧恨不得自己,從來不曾洞察人心。不過三千大道擇一而行,他本就走了那條最爲不同的道路,踏遍萬法,直入天方之境,砥礪衆生,方成世間繁華,骨血親緣也就如此罷了。
而此刻,最先爬起來那長老正指着一衆護衛,怒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襲擊長老會的兩個兇徒拿下?”
護衛們早分出一組將宋仲埕送醫,剩餘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沒有動作。他們地位低微,基本判斷識見還是有的。大喪期間,誰是對老夫人過世真心悲痛,誰連四十九日都沒過,就急着分家,都是有目共睹。
護衛首領幹站了一會兒,被逼不過,賠笑道:“長老,那不是七公子嗎?”
“什麼七公子!他早就不是宋家的人了!現在他就是個外人,給我拿下,你耳朵聾了嗎?”
這長老雖然也是拳頭沒有沾身就躺了的一員,可在地上滾了一遭,他當真沒有火氣嗎?自然不是。此時他歇斯底里地咆哮怒吼,全衝着護衛首領而去。但要他自己衝過去拿下宋子寧和千夜,那是說什麼都不肯的。
他在這邊憤怒發泄,卻沒有注意到旁觀者都是神色有異。許多人忽然都開始皺眉凝思,目光在宋閥長老們和宋子寧身上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千夜臉色第一次變了,他望向宋子寧,緩道:“我真想殺人了。你不用管我,我殺得出去。”
宋子寧搖頭,道:“不,不值得。”
那長老聽在耳裡,氣勢更漲,轉頭對千夜喝道:“你一個血族雜碎,待會就要被碎屍萬段……啊!!”
千夜身影一閃,手中血光乍現,剎那間已將那長老的四肢斬去!
那長老痛極,又是恐懼,在廢墟上翻滾呼號,轉眼聲竭暈了過去。整個過程中,居然沒有一名長老動一動腳步。
宋子寧目光掃過全場,無論遠近人羣,依然沒有看到宋仲年的身影。他漠然的眼底連失望的神情都映不出來,只有熊熊火焰開始升騰。
他沉聲道:“這裡可沒什麼血族。這位夜千大人,是地地道道的人族,詆譭誹謗在大秦律例裡,可也是會入刑的。況且若真有血族,在場諸位,怕是沒幾個能活下來。”
這是赤裸威脅了,配上長老血肉模糊的身體,格外有效果。
說罷,宋子寧微微一笑,道:“既然我已經不是宋閥的人了,那就先容我殺一個人!”
他身影一動,幻化出數道殘像,個個姿態不同,瞬間出現在人羣中一名年輕人身前,伸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然後又回到原地。
宋子寧沉聲道:“宋子安,當日你遠赴中立之地,將我行蹤賣給狼王,以至我失手被擒,差點喪命。那個時候,你可想到會有今日?”
那年輕人正是出賣他的宋子安,此刻他扼住自己脖子,口中嗬嗬作聲,指着宋子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位身爲宋子安同房長輩的長老跳了出來,又驚又怒,叫道:“宋子寧,你對他做了什麼?他可是你堂兄,你怎能下此毒手?”
宋子寧冷笑,“當日在遠古圈騰戰堡的時候,他可曾認我這個堂弟?宋子安,你好生去吧。”
宋子安又嗬嗬叫了幾聲,頭頂忽有片片飄葉浮現,隨即臉色慘淡,仰天倒了下去,生機盡去。
驟然寂靜。
誰都沒想到,一向溫和風流的宋子寧竟會當衆對自己血親狠下殺手!
直到宋子安丟了性命,宋閥兩位長老都重傷不起,衆人這才收拾起玩笑心情,心中凜然驚懼。
千夜和宋子寧雖然生得好看,可實際上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猛人。
宋子寧環顧一週,放聲道:“原本我此次回來,還曾心存幻想,想着既爲高陵宋氏血脈,是否能夠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將傾。想我宋子寧從軍多年,一手覆局之戰數不勝數,如何就不能以一已之力,換出生之地一個太平?”
他頓了一頓,苦笑道:“然則大廈易扶,人心難易。血脈相連、骨血之親都是如此離心,我又能做些什麼?老祖宗當日心情,我此刻才能體會一二。對着這些貨色,又能如何?難不成真把整個長老會都屠了?”
衆長老臉色都有些發綠,但誰也不敢出聲。宋子寧既然已經開始下手殺人,殺一個和殺幾個又有什麼區別?世族內務帝國可是不會管的,密約盟友也遠水救不了近火。
一衆賓客卻是心有感觸,嘆息不已。在場多是世家大族嫡系主支,眼見宋閥如此情景,連宋子寧都回天無力。一時之間,凡是胸中還有些理想抱負的,都是心有悽悽。
宋子寧的聲音在全場迴響,“我宋子寧自幼身入黃泉,長大從軍,一路走來,所過之處皆是戰場。此許名聲,全是靠着敵人的屍骨而來,所以誰要是以爲我宋子寧不會殺人,那可就錯了。”
宋子安屍骨未寒,自然不會有人置疑宋子寧的這句話。
宋子寧稍停片刻,聲音轉變冰寒,道:“各位長老既然認爲我現在已經不算宋閥的人,那也無妨。只有一句話,我今天放在這裡。族中公產乃高陵宋氏嫡庶旁庸數萬人立身性命之本,無論閥內何人,敢打主意的,無論閥外何人,敢低價收購的,都是我宋子寧一生之敵!老祖宗一輩子心血所繫,想吞的人,就要有家破人亡的準備。我宋子寧辦這種事,從來不擇手段。”
這番話自帝國未來軍神的口中說出來,自然另有一番滋味,許多人就是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宋子寧轉向宋閥一衆長老,淡道:“最後勸你們一句,早做應對準備。用不了多久,大概青陽王的使者就會上門了。”
這個消息比宋子寧那番話的威力更甚,宋閥衆長老頓時炸開鍋,一個個都失了方寸。
ps:凌晨四點到家,一早被電話叫起,談完事情就睡不着了,看看離下午行程還有個把小時,索性起來碼字。
有人問我累嗎?說不累就是矯情了。不過俺有特殊的解乏技巧,比如說看看書友“小小瓶子白羊”的分析貼。有什麼比用心佈線寫了暗手被髮掘,並非刻意但確有弦外之意被領會,層層大局被撥開了大半,但是還能藏住一小半,更讓一名作者心滿意足的呢?
同人故事就更有意思了,原來在你們的眼中,我的世界還可以是這個樣子,原來在我的世界裡,還有那樣演化的可能性。
我有萬千世界想要分享給你們,而你們也在將同樣豐厚的饋贈送與我,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