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中軍,道爾和蒂格並肩肅立,望着不遠處悍勇廝殺的白凹凸。此刻他們表面上都是毫髮無損,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然而蒂格的氣息卻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衰弱,氣焰也收斂了許多。
兩位公爵級強者身邊沒有多少隨從,多少顯得有些淒涼。他們手邊得力的強者都派出去狙擊白凹凸,卻還是被她節節突進。
道爾神色凝重,沉默不語。
蒂格卻是一聲冷笑,道:“這女人真是蠢得可以,衝陣佯攻這齣戲演成這樣已經夠了,再演下去可就過了。道爾大人,您還看得下去?不出手攔她一下,讓她知難而退嗎?”
道爾平靜地道:“我的傷不輕,能夠站在這裡讓軍心不變已是不易,出手的話恐怕只會弄巧成拙。不如……”
不等道爾說完,蒂格便道:“也不需我們出手,諒她自己會知難而退。”話音未落,他突然咦了一聲,意外發現白凹凸已殺入軍陣中央。
白城之內,宋子寧也是一臉愕然,趙君度則是哼了一聲,臉色難看,而千夜已提着東嶽衝了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誰都看得出來,白凹凸並不是佯攻,而是真的要殺透軍陣,衝入白城。雖然不知道她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不過也沒法坐視她送死,必須出去接應。
趙君度提劍而出,依如閒庭信步,比千夜只慢一線。宋子寧則是飛速下了一系列命令,然後一針興奮強紮在自己手臂上,才提了一柄戰槍出城。
永夜軍陣雖然後方混亂,但是正面剛撤下來不久的黑暗戰士們的注意力還是在白城這邊。一見千夜出現,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下意識地扣下扳機,竭盡所能地射擊,就象原力彈不需要消耗一樣。
剎那間千夜面前就是一片彈幕。他身影一閃,已自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即置身於一衆黑暗戰士中央。隨着無數血線閃現,身週數以百計的黑暗戰士就僵在原地,如同墜入夢中。
觀戰的蒂格呼吸不由自主粗重了幾分。虛空閃爍加上生機掠奪實在太犀利,堪稱羣戰無敵。雖然他早就聽說過千夜在戰場上無解的組合能力,可是此刻親眼見到,還是難擋心中震撼。
而趙君度原本跟在千夜身後,自然而然地讓過了第一波彈幕。待千夜清空前沿陣地的雜兵,他突然加速,越過千夜,長劍化作一道青虹,在黑暗戰士中穿梭,如入無物。每個被青虹擦過的戰士,都變成了屍體。
無論面前擋着的是雜兵炮灰還是男爵子爵,對趙君度來說都是一劍了事,突進速度之快,竟不比千夜多讓。眨眼之間,他已深入永夜軍陣。
前方白凹凸吐氣開聲,隨手一掌將面前的狼人伯爵拍進地裡,幾乎沒身。那狼人伯爵也是強悍,只吐了幾口血,居然沒死。白凹凸大步從他頭頂跨過,順勢一腳跺下,踏在他的肩上,立刻將半個肩膀踩塌。
她舉手投足都皆具極大威力,幾乎是橫衝直撞,殺到趙君度面前。
趙君度手中長劍青芒閃動,將她身後飛撲過來的兩名血族子爵斬殺,然後一把拉住白凹凸,隨手一帶,兩人即刻飛起,向着白城而去。
眼見到嘴的獵物就要飛走,一衆黑暗種族強者哪肯甘休?他們蜂擁而來,明知道追不上,也要奮力去追。然而在他們面前,忽然出現了千夜,旋即是萬千血線!
第二次生機掠奪,瞬間清空了一片區域內的雜兵,只有子爵以上的強者才得以倖免,但也是個個搖搖晃晃,受創不輕。
千夜滿臉不正常的暈紅,如醉酒一樣。連續兩次生機掠奪,以他的身體,也不大吃得消。不過他仍是堅持着在離得最近的兩名子爵身上各補一劍,然後才返身退去。
他剛後退一步,身影就隱沒不見。這並不是虛空閃爍,而是堪堪奔到的宋子寧以領域隱藏了他。同時白城方向槍聲大作,一片彈幕自空而落,將千夜與追兵隔開。
至此,終於成功將白凹凸接入白城。
永夜軍陣中,蒂格臉色陰沉得如欲滴下水來,不說白凹凸成功穿透陣地對士氣的打擊,光是中堅力量爵位強者的慘重損失,已讓他不知道該如何交待。
道爾依舊鎮定,蒂格看得暗自咬牙,不斷暗罵。這場戰鬥狼人死得可也不少,怎麼道爾就能這樣若無其事。不過蒂格見識過了道爾的真實力量後,已經完全升不起與他做對的念頭。
道爾也沒有閒着,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包括在內層包圍圈外再布一道防線,方向卻是對着後方。這樣一道防線,目標顯然是帝國援軍。
蒂格看得一怔,忍不住問:“帝國還會打過來?不是說能把他們阻截住嗎?”
道爾搖頭,說:“大軍或許過不來,少數強者還是可以滲透的。剛剛那不就是一個?”
“那議會的命令……”
“照常執行。”
道爾聲音平靜,蒂格卻是聽得一顫,忙道:“道爾大人,我的傷勢已經有些壓不住了,接下來恐怕出不了多少力。”
道爾淡淡地道:“蒂格大人,你中的那一擊威力似乎比我挨的要小不少。另外我聽說在中立之地有個叫狼王的,也是副公爵,連中了兩擊還是三擊,都還能一路追殺。您也是副公爵,似乎不應該差到哪裡去。”
蒂格心下惱怒,只得道:“我們血族,體質上是不太如狼人的。”
“是這樣嗎?那就最好。”道爾也不管蒂格臉色如何尷尬,望向白城,道:“就再給他們一刻鐘的休息時間,等會繼續進攻。”
一進入白城,白凹凸氣息驟降,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趙君度對此似是早有準備,遞過去一支恢復藥劑。她強行催發原力,硬衝軍陣,消耗極大,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受了內傷。如果不是千夜、趙君度和宋子寧接應及時,她恐怕就算能夠殺出軍陣,也要脫力而死。
白凹凸將恢復針紮在手臂上,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說:“謝謝。”
“說實話,你能來我很意外,不過這種方式似乎並不怎麼聰明。”趙君度這話已經算是說的很客氣了。
她道:“大軍過不來,但我可以過來。我就是要讓黑血雜種們知道,他們沒法攔住我們。”
“可是你這樣做似乎也沒有什麼實際用處。”趙君度搖頭。
“我雖然受傷,但至少還有全力一擊之力。就算是公爵,想要殺我,也得付出代價。”白凹凸的聲音中透露着一貫的驕傲與自信。
趙君度嘆了口氣,道:“這裡已經明顯是陷阱,你何必要來?”
“我和你還有一場決戰,你要是就這麼死了,別人豈不是認爲我佔了便宜?我可不會讓人說閒話,所以我來了。你我之約,就以在此殺敵多少論定,如何?”
“好。”
趙君度話音剛落,就聽到空中響起陣陣尖嘯,這是重炮轟擊的開始,也是黑暗種族又一次進攻的訊號。
白城如一座孤島,城外是海潮一般的黑暗種族,一波又一波衝擊着白城。現在白城的抵抗已經遠不如開戰伊始,轉眼之間黑暗戰士們就衝入城中,繼續着絞肉機一般的戰鬥。
千夜身邊的戰士越來越少,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倒下,永眠。周圍的敵人卻是越來越多,幾乎隨意揮劍橫掃,就能斬殺幾個永夜戰士。此刻千夜心頭警兆接二連三的出現,這是被強者暗中鎖定的跡象,不知道是潛藏的狙擊手,又或是躲在廢墟中準備偷襲的殺手。
東嶽正變得越來越沉重,千夜身上漸漸開始刺痛,敵人也開始在他身上留下傷口。在嗜血號角的催促下,一個個黑暗戰士象瘋了一樣,拼命向千夜攻擊。那些隱藏在普通戰士中的強者則變成了真正的威脅。
在蟻附戰術的攻擊下,哪怕千夜的古老血族體質,也開始吃不消了。千夜自己都是如此,宋子寧又會怎樣?
這個念頭在千夜腦中一閃而逝。他們三個各自負責一片區域,實際上互爲倚靠,爲對方守護着背後。如果千夜放棄自己的防區,那麼整個防線立刻就會崩潰。不過現在白凹凸也在宋子寧的防區,以她實力,應該會減輕宋子寧不少負擔。
千夜壓下心中擔憂,專心殺敵,特別是優先擊殺爵位強者,哪怕是爲此受傷也在所不惜。此時此刻,他能作的就是給永夜放血,直到對手受不了爲止。
不止是白城,整個浮陸內外,處處都在激戰。地面上,永夜強行投下大量部隊,頑強阻擊着三路指向白城的帝國大軍。
中路衛國公此刻鬚髮凌亂,眼中全是血絲,親自在陣前督戰。一日一夜以來,他已連續強攻十餘次,先後突破永夜九道防線,可是每次突破後,永夜都會在前方投下更多部隊,佈置新的防線,頑強阻擊。
東路,海密長公主指尖滴血,長弓握把上都浸透了鮮血。她背上箭壺空空如也,所有的箭都已離弦。
她舉目四顧,地面上雙方大軍正殺得難解難分,帝國軍不斷推進,而黑暗種族戰士則悍不畏死,始終擋在帝國兵鋒之前。空中卻是另一番形勢,在她周圍,足足有七八名黑暗種族強者,氣息或深沉,或晦澀,顯然個個實力都非同凡響。
海密望向不墜之城的方向,但是那邊天際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她收回目光,在一衆永夜強者身上掃過,忽然一笑,道:“原來,我纔是真正的目標,是嗎?”
永夜強者中,有魔裔,有血族,有狼人,也有蛛魔,四大種族都到齊了,並且服飾統一,顯然不是臨時拼湊的普通聯軍。
聽到海密的話,居中一位血族老者道:“既然殿下都知道了,那就早些上路吧,我們也好早點回去和主人交待。”
“你們的主人?”
“殿下知道他的。”血族老者道。
海密點頭,緩道:“原來是故人,我說誰還能有這麼深遠的佈局。不過……”
“不過怎樣?”
海密緩緩從空的箭壺中抽出一根完全由原力凝成的光箭,淡道:“我承認低估了他,不過他也低估了我。就你們這些貨色,也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