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立之地,傭兵素以悍勇嗜血聞名,這些從普通傭兵一路幹到將軍的,更是個個都如此。不過他們好勇鬥狠雖然一個比一個行,論到艦隊戰鬥,就大多是外行了。
即使以千夜經驗,也覺得至少要兩艘護衛艦,前後夾擊,才能安穩且無損地幹掉整支護衛艦隊。不然若按這些將軍的說法,難道準備手撕戰艦不成?就算單兵的確可以打爆小艇,又怎麼阻止他們逃跑呢?
南若懷站在角落,含笑聽着,看樣子絲毫不覺得自己引狼入室有什麼不妥。
這時一名將軍推門進來,道:“大人,全部隊伍已經集結完畢,等候吩咐。”
千夜沉吟一下,伸手在地圖上點了幾個地方,說:“讓一半部隊登船,去把這三個小鎮拿下來。其餘人隨我行動,直接去遠境城!”
一名將軍道:“大人,這裡不留人守一下嗎?”
千夜向南若懷看了一眼,說:“這不是有王子殿下在嘛。讓殿下去跟他們打個招呼,誰敢造反,那就是謀逆!”
南若懷原本從容的臉色忽然閃過一絲不明顯的蒼白,這做法可就擺明是要爭王了。這個念頭平時他只敢在心裡想想,就算千夜找上門來,威逼利誘之下不得不屈服,他也沒真想過要起兵造反。
然而千夜手腳比他預想的還要快得多,一到墉陸連凳子都沒坐熱,就立刻撕去所有遮羞布,直接發兵圈地。問題是這件事還打着南若懷的旗號,讓他再無半點退路。
南若懷想了想,心一橫,出了房間,拉着鎮長和隊長走進側屋,談了片刻就回來,將一份文書放到千夜面前,道:“這邊已經沒有問題了。”
千夜拿起文書一看,原來是份類似於投名狀之類的東西,大意是全心擁戴南若懷繼承鄭王大位云云,落款簽字則是鎮長和鎮衛隊隊長。這份文書一簽,基本上鎮長和衛隊隊長身家性命就交到了南若懷手裡,他若爭位失敗,那麼憑這紙文書,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千夜笑了笑,將文書還給南若懷,說:“做得不錯。他們怎麼答應得這麼快?”
南若懷向旁邊宋倫看了一眼,有些羞澀地道:“都是借鑑了宋先生的主意。”
千夜恍然,感情南若懷是把宋倫當初對付他那一套手段搬出來,原封不動地用在了鎮長和鎮衛隊長身上。這兩個雖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可也算是地頭蛇,對於穩定地方實有大用。濟水鎮雖沒任何特殊之處,可地理位置恰在王家莊園旁邊,兵不刃血的安定就有很多可操作餘地了。
這南若懷自身修爲不弱,學得快,又識時務,倒也是個人才。
此刻千夜已將任務分配完畢,隨着運輸艦來的後勤兵種就在鎮外開始修建臨時營地,以供部隊休息。
小鎮上的居民在初時驚慌過後,發現新出現的戰士雖然個個樣貌窮兇極惡,殺氣騰騰,但是隻要不去招惹他們,他們也不會來擾民。旋即鎮上就開始有流言,說王子殿下的叔叔回來了,這些都是那位大人的兵。
至於舅舅什麼時候傳成叔叔的,已不可考,反正只要不擾民,小鎮居民也就安下了心,也不管王子叔叔實際上應該算是王弟這類八卦問題。
小鎮居民的生活只能維持溫飽而已,就是徵用補給也榨不出什麼油水來。千夜此行,也學習了宋子寧的風格,在後勤上作足功夫,並且實行極致的精兵政策,運輸船大部分都是裝載的補給物資,無需就地徵糧,這樣一來,雖然前期準備的時間和花費略多,卻免去了軍隊佔領地方的最大麻煩。
第二日清晨,千夜的部隊傾巢而出,一艘艘戰艦和運輸船呼嘯而過,飛向遠方。
對這座名爲旭東島的浮島,佔領過程十分順利,派出的各路人馬都沒受到什麼挫折。島上分佈的多是小鎮和鄉村,衛隊水平就和濟水鎮差不多,名冊上的兵員大多都根本不存在。就算有個別不怕死的,也絕不是千夜手下這些精銳傭兵的對手,眨眼間就變成屍體。
殺掉刺頭兒,再由南若懷的人出面安撫,說明情況,人們也就認清了現實,默默屈服。
惟一的麻煩,就是遠境城。那裡有着成形的守衛艦隊和成建制的軍隊,城主也是由王國國都派過來的。
當千夜所乘坐的戰巡抵達遠境城上空,看到城外燃燒着的浮空艇殘骸時,禁不住皺眉。
一艘護衛艦靠了過來,艦長等不及接駁,直接躍上了千夜的戰巡。一見到千夜,他就單膝跪地,道:“屬下作戰不力,請大人責罰!”
千夜看看護衛艦外體上的傷痕,再看看地面還在燃燒的殘骸,道:“這不是都打掉了嗎?還有什麼事?”
艦長道:“有三艘護衛艦在手,打掉這些小破船沒什麼稀奇。只是城中守軍還要負隅頑抗,說什麼也不肯投降。屬下試着攻城,卻被打了回來。”
千夜雙眉稍稍舒展,道:“幾艘護衛艦就想攻城?你也太異想天開了!”
護衛艦不同於專門對地攻擊的炮艇,它速度快,火力猛,防護卻不怎麼樣。沒有任何掩護,又沒有足夠份量強者坐鎮,就貿然攻城,對面還是有正規防禦體系的大城,被守軍打回來是很正常的事。
千夜走到戰巡船頭,俯瞰着遠境城,問:“和城主交過手沒有,他修爲如何?”
艦長臉有愧色,小聲道:“還沒見到城主,捱了城中炮塔一記狠的,我就退出來了。”
千夜倒是聽得點頭,說:“你沒硬來,也還可以。”
這艦長原本出身軍部,是真懂艦隊打仗的。看不起浮島的武力,跑去攻城是有點莽撞,可一旦受挫就清醒過來,沒有死要面子擴大損失。若是換了千夜手下那幾個傭兵將軍,恐怕一怒之下,駕艦撞炮塔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千夜一眼掃過,看到遠境城有四座主炮塔,分別位於內城四角,即可互相支援,也能覆蓋周圍區域,還會被外城保護,這個佈局也屬於行家手筆。
看過之後,千夜就心中有數,問:“是哪座炮塔打的你?”
艦長指着一角的炮塔,道:“就是那座。”
千夜點了點頭,回頭對戰巡的艦長道:“去把那座炮塔給我轟掉。”
“沒問題,最多兩炮。”艦長應了,快步回到指揮艦橋。轉眼間,戰巡就再次啓動,在城外盤旋一週,然後俯衝遠境城,緊接着龐大的艦身猛地一震,一發巨大弩箭射出,轟向炮塔!
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中,炮塔整個崩塌,一團碩大火球翻滾着升上天空。
這一炮打得極準,看來艦長說的兩炮還是給自己留了餘地。有護衛艦的前車覆轍在,戰巡艦長也端正態度,謹慎起來,浮陸都打過了,若在旭東的小溝裡翻船,傳出去怕不是要笑死一大票以前的同事。
戰巡旋即拉起,以不輸於輕型戰艦的輕盈和飄逸,在遠境城上空呼嘯而過。引擎的轟鳴和排出的熱浪,在下方引起一片鬼哭狼嚎。城中也有還擊,零星的弩箭和原力彈射在戰巡艦腹,全都被彈了開去。以戰巡的厚重裝甲,這樣的攻擊完全就是在撓癢。
戰巡掠過遠境城,掉了個頭,繞着城池又開始加速,明顯準備攻擊第二座主炮塔。
而這個時候,主炮塔裡的軍官叫得嗓子都啞了,帶着戰士拼命推動弩炮,想要跟上戰巡的速度。可是龐大的弩炮一般都靠機械驅動,以人力推動靈活度和速度會稍快一些,但要跟上戰巡的方向仍很困難,更不用說瞄準了。
戰巡剛剛調轉,城中就飛出一道身影,有些氣急敗壞地叫道:“住手!你們攻擊遠境城,是想要和我鄭國爲敵嗎?”
此人約有十三四級的修爲,看樣子就是遠境城的城主了。
千夜擡了擡手,戰巡就放緩速度,懸停在遠境城外。它停下的位置距離遠境城不過數十米,幾乎正正好好壓在城頭。這個方向的炮塔剛剛被轟掉,而除了主炮塔外,城中火力連能給它造成點威脅的都沒有。
千夜飛出戰巡,凝立在那人面前,淡道:“你是何人,敢擋我艦隊,是想造反不成?”
那人盯着千夜,聞言驚疑不定。他根本看不透千夜實力,再加上那艘戰巡,不用想也知道千夜來歷必不簡單。別的不說,鄭國舉國上下,都沒有一艘能和戰巡匹敵的戰艦。
他施了一禮,語氣變得恭敬,道:“這裡是鄭國,我是鄭王任命的城主,何來造反一說?閣下究竟是何人,恕我孤陋寡聞,在鄭國和周邊國度,都沒有過關於閣下的傳說。”
千夜淡道:“我是何人不重要,你看到他就明白了。”
千夜回頭,向戰巡那邊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我?”南若懷立在舷窗邊指着自己鼻子問。千夜可是憑空凝立,而他目前距離戰將還差一線,在空中可立不住。
千夜若無其事地又叫了一次,南若懷別無辦法,索性硬着頭皮躍出艙門,以他身手從這高度掉落地面也就摔得難看點,反正摔不死。當落到與千夜平齊時,南若懷腳下突然有踏到實地的感覺,就此站在空中。
他心中震驚,低頭一看,腳下實是空無一物。南若懷就明白過來,這是千夜以原力凝成無形之地,纔將他托住。
遠境城主不知其中奧妙,驚疑不定地看了南若懷一眼,忽然覺得他的眉眼有些熟悉,失聲道:“你,你……”
“按序齒,我是第三十一王子,你不認識我也很正常。不過我記得以前城主不是你,是我五哥把你放過來的吧?”
遠境城主道:“是的,殿下。您也和我們五王子很熟?”
然而這位城主的眼神和表情都顯示了,他心中根本就沒有三十一王子這號人物,連對方的全名大概都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