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爲難她呢?現在是真的抽不出什麼人了。”隨着隱隱透着野性的聲音,一個身量極高的女人出現在酒館裡,坐到了千夜面前。
千夜仔細打量着她,說:“現在夠資格坐在我面前的已經不多了,蛛後陛下應是其中之一。”
蛛後掩口輕笑,說:“千夜陛下在傳聞中,可沒有這麼霸道呢。”
“你都親身到此,爲何不能把夜瞳帶來?難道這件事比勞您大駕還要爲難?”
蛛後淺淺一笑,說:“其實也不爲難,只不過夜之女王死要面子而已。她早就把夜瞳放了,卻說什麼都不肯說。外人只道夜瞳還在她手上。”
“她已經放了夜瞳?!”千夜騰地站起,然後又慢慢坐下。
蛛後道:“我說的話,自然不會假。怎麼找到夜瞳,相信你自有辦法。但如何應對人族引來的太陽,纔是整個永夜的頭等大事。你真的希望整個永夜就只剩下你和她兩個聖族嗎?”
千夜雙眼微眯,沒有說話。
蛛後忽然提高了聲音,說:“那邊的朋友,就別躲着了,你以爲可以躲得過我蘿絲尼亞的感知?”
一個身影從陰影中走出,苦笑道:“我當然不覺得自己躲得過,只是沒有想到,永夜那邊派出的會是蛛後。”
來的人是宋子寧,千夜並不顯得意外,顯然早就知道了他在一旁。
宋子寧索性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與千夜和蛛後成鼎足之勢。儘管千夜和蛛後修爲遠超,但宋子寧在氣勢上卻不弱於兩人。
“正好,大家都到齊了,一起談談吧。”宋子寧首先道。
蛛後卻道:“倒先不急,有個人先給你們見見。”
“誰?”
宋子寧一句話沒說完,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黑影,緊接着一個身軀撲到他的懷裡!
轟的一聲,宋子寧仰天倒地,被撲進地板裡,一時之間摔得頭暈眼花,修習天機術以來記下的所有星辰都在眼前飛舞。
“媽媽!”歡喜清脆的聲音卻是立刻讓宋子寧臉色發黑。
千夜一臉無奈,起身將少女從宋子寧身上摘了下來,斥道:“怎麼總是沒輕沒重的!”
小朱姬此刻已是全然少女模樣,她扮了個鬼臉,說:“我只是太久沒見到媽媽了啊!”
宋子寧臉色越發難看,拉着千夜的手,掙扎着爬了起來。
“骨頭怎麼樣?”千夜關切地問。
宋子寧吸着涼氣,忍痛道:“肋骨斷了。”
小朱姬啊了一聲,趕緊過來,道:“斷在哪裡,我給你揉揉!”
“別!現在只斷了一根,被你揉了,還不知道要斷多少根!”宋子寧急忙躲到千夜身後。
“媽媽永遠都對我不好。”小朱姬哼了一聲,手腳並用,掛到了千夜身上,抱得極緊。
千夜呼吸顯得有些不勻。
“你沒事吧。”宋子寧看着千夜,有些擔心。
“沒事,還好我骨頭結實,要是換個公爵來,大概已經被勒死了。”千夜從容坐下,隨手揉了揉小朱姬的頭。
蛛後看看千夜,再看看宋子寧,臉色古怪,若有所思。
宋子寧哼了一聲,故作雲淡風輕,揮灑自如地接上了斷骨。
“蛛後此來,是想要以朱姬爲條件,讓我站在永夜一方嗎?”千夜問。
蛛後正色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不僅僅在人族那邊有羈絆,永夜一側,也有你的家人。夜瞳不來找你,我想她也是不想影響你的決斷。否則的話,莉莉絲將自己沉睡的血棺都給了她,直接將她推上大君位階,她怎麼會找不到你?”
千夜微微動容,道:“夜之女王給出沉睡的血池?”
對血族而言,血池就相當於原力儲存庫,無比重要。特別是夜之女王的血池,無疑是血族最具價值的上古血池,沒有之一。若是這一血池給了夜瞳,不光足以將她推至大君,更重要的是還能提升她未來的潛質。如此一來,夜瞳登臨聖山的速度亦會提早不少。
只是現在,在新日臨空的現在,還有意義嗎?
“如果是這樣,夜之女王爲何不肯明說?”
“她死要面子的,如果說了,豈不是顯得怕了你?”
千夜略一沉吟,便道:“那麼,議會的意思是?”
“我們以三聖山的名義,邀請你加入永夜議會,你的席位,在聖山之上。且在未來,我們也給夜瞳留了位置。”
如此一來,血族就是一族三聖山,乃是永夜前所未有的盛況。
蛛後向千夜深深看了一眼,又道:“當然,以你鮮血長河第一滴血的身份和實力,恐怕莉莉絲也未必能勝過你,未來更會遜你一籌。只是永夜議會萬年傳統,雖然強者爲尊,卻也不能爲所欲爲。我們唯一能承諾的,就是提前將夜瞳也視爲聖山,給予她聖山權柄。這樣的話,你們在議會中的話語權足以匹配你的身份和實力。”
千夜這時,卻驀然想起往事。那時他還年少,執着夜瞳的手,豪氣萬丈,說:“我會送你上聖山!”
當時以爲輕狂年少,又或爲愛癡狂,卻不料轉眼之間已經成真。
千夜心底一聲嘆息。
不過知道夜瞳無事,他就徹底放下了心事。此刻夜瞳不肯現身,想必就如蛛後所說,她不想因爲自己影響了千夜的決斷。假若千夜執意站在人族一方,那她寧可在黎明原力中焚身,也不會再出現在千夜面前。
千夜看着蛛後,道:“就在不久之前,魔皇還想着要置我們夫婦於死地。這一件事,我可還沒算賬呢。你覺得,現在我要殺魔皇,能有幾分把握?”
蛛後嘆一口氣,說:“你既然問起了這件事,那我就說說我知道的部分。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凱恩出手淨化血族時,女王其實是知道的。”
“沒錯。”
“這都是因爲一個預言,一個古老的預言:鮮血長河的再次重現,將是永夜滅亡的開始。”
“殺掉被污染的血族,就能阻止鮮血長河的重現?”
“是的。我們發現,這些血族對鮮血長河的牽引,遠比純血血族要強得多。然後,在所有血族中,只有你和夜瞳有單獨召喚鮮血長河的能力。”
千夜全身微震,已經想到了一個可能。只是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一個預言,能夠讓你們如此相信?”
“我們相信,因爲那是永夜萬年以來,唯一一位聖山預言師。“
宋子寧咦了一聲,道:“聖山預言師?這不可能吧,預言師和天機術士一樣,都無法晉階天王大君嗎?更不要說聖山了。”
“他或許是整個永夜史上最強的聖山,因爲預感到災難的臨近,而臨時轉職成大預言師。他看到了永夜的末日,做出了一生中唯一也是最後的預言,並且將這個預言記在黑之書裡。完成這個預言後,他就隕落了。也許因爲這個預言太過離奇,同時黑之書也在此後消失,所以時間久了,這個預言也就漸漸被忘了。迷失之季後,只有極少數還隱約記得預言的內容。”
千夜心中一凜,道:“魔皇想要黑之書,就是這個原因?”
“是的。”
“那麼安度亞呢?他有受過迷失之季的影響嗎?”
蛛後緩道:“我們一致的看法,是他已經完全迷失。”
千夜點了點頭,凝思許久,才擡起頭,對宋子寧道:“你想對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