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圓自視甚高,自然覺得自己的命不是用錢能夠衡量的。但是千百年來形成的不成文規矩,各個級數的世家子弟大多是有價的。這其實是方便衝突時,各世家可以用錢把自家的子弟贖回來。有了這條不成文規矩在,人族各門閥世家之間爭鬥,關係往往鬥而不破,不至於因爲內耗過度損耗實力。自然,這也僅限於仇恨可以控制的情況下。
孔方圓知道自己位置,也知道大致價格。一把風煙冷再加上一筆錢,確實足夠表示‘誠意’了。
千夜不知道這條規矩,不過感覺孔方圓確實很有誠意。再壓榨下去,恐怕就是和孔家真正結仇了。說起來他和孔方圓也沒有深仇大恨,小作懲戒即可。
不用孔方圓吩咐,自然有手下人把盧殺等人剝個精光,裝備一一清點鑑定,估出價格。按孔方圓意思,這價格給得何止公道,比市面上價格都高了三成。如果千夜去賣,能有市價八成出手就不錯了。一進一出,多出來的五成,就是額外的買命錢。
千夜沒有異議,他又不是迂腐,算起來孔方圓等於是欠了他兩條命,出點血是題中之意。
這樣種種因素疊加上去,最後結算,盧殺等三人身上裝備竟也價值數萬。孔方圓此次是出戰獵殺,身上哪會帶這麼多錢。他召集衆手下湊了湊,用黑晶和一些特殊彈藥充抵一半,付給千夜。另外一半則是孔方圓親筆寫下欠條,以一處莊園產業充抵部分,另外一部分千夜隨時可以到有孔家產業的地方提錢。
孔方圓想得倒是巧妙,以此方式可以讓千夜和孔家羈絆不斷。一方面有來有往,才方便培養感情,所以欠錢不是壞事,只要不是欠帳不還就行。另一方面,接觸一多,就可以擇機拉攏。千夜已經有了讓孔家大力拉攏的價值,就算拉攏不成,今後有些事也可以拜託千夜來做。
千夜沒把孔方圓的小心思放在心上,他現在辦事還算地道,‘誠意’十足,以後來往多了,也算是多條渠道。千夜現在手上戰利品堆積如山,空間項鍊裡塞得滿滿當當,自然要找門路消化。單是沅陰陸家那一條線,可還有些不夠。而且千夜也不想把所有籌碼都壓在一家身上。至於那對姐妹花,千夜已經有了夜瞳,全然不放在心上。
到了最後結局還算不錯,千夜和孔方圓告了別,就走入迷霧森林,就此分開。等他走了,孔家諸人才鬆了口氣,齊齊出了身大汗。
等遠離孔家諸人,確信身後無人跟蹤之後,千夜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而腰間傷口再度迸裂,鮮血如箭飆出。
千夜身上的傷遠不象看起來的那樣輕,腰間刀傷猶爲嚴重。那殺手可是把全身原力都送入千夜體內,幾乎等同於在裡面引爆了一顆原力手雷。這一擊無形無跡,卻威力極大,正是那人的殺招。若是換了普通戰將,恐怕一刀下去,全身臟器就會被炸碎大半,就算當場不送命,也沒有還手之力。
然而千夜是血族體質,單就身體而論,幾已非人,每處肌體都比同級戰將強悍得多,才把傷勢壓制在刀鋒附近。隨後一記原力之槍則讓千夜傷上加傷,失去再戰之力。
只是千夜鎮定如恆,不光當着孔家衆人的面給傷處上藥,還留下來慢慢搜檢屍體,並且和孔方圓討價還價了一番,處處顯得行有餘力,絲毫沒有心急表現。否則的話,讓孔家衆人發現千夜傷重,還不定會生出什麼樣的變故。
不過成功脫身後,這點傷對千夜來說就是時間問題。迷霧森林有樹液,有異獸,無論原液精血無一或缺,要什麼就有什麼。有這條件,千夜恢復速度快得異乎尋常,一天一夜過去就已傷勢盡復。
傷一好,千夜沒有耽擱,即刻踏上歸途。這一次,他準備和那位‘大人物’好好談談。
重返李家基地,在大門處看到的依然是人流如熾,只是人流中傷殘戰士數量多了不少,可見戰爭日益殘酷。走進基地後,千夜在飛艇起降場邊看到開闢出一片空地,專門用來存放死去戰士的靈柩。一具具棺木沉默地放置在空地上,等待着被送歸帝國本土。
光是空地上就擺放着近千具棺木,放眼望去,說不出的孤寂肅殺。遇到過孔家戰隊後,千夜知道縱使是世家戰隊,遇到危急情況也不可能把全部戰士的遺體帶回來。家族私軍戰士自然不用說,真到緊要關頭,就連長房嫡系的屍體也得拋下。
這裡放着近千具棺木,死在迷霧森林中的人或許十倍於此。千夜驀然驚覺,戰爭的規模不知不覺間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
前後有過數次不愉快經歷,這一回上交軍功前,千夜專門去找了李維時,由他陪同去兌換軍功。
在路上,李維時笑着對千夜道:“其實你不必擔心,上次的事情鬧得很大,家主專門派人過來狠狠教訓過二長老,現在他行事已經收斂了很多,至少不敢再犯一次同樣的錯誤了。他若真是那樣做了,家主也就有口實,可以直接削了他的二長老之位。”
千夜點了點頭,不過知道李天權肯定由此恨自己入骨,而李家整體對自己的觀感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李家家主教訓二長老,主要還是因爲事情鬧大、影響了李家清譽,而不是真的對千夜有愧疚之意。換句話說,李天權受罰是因爲辦事不力,而非處事不公。
這內中玄妙,千夜也不說破,而是跟隨着李維時來到軍功兌換區,再次將那個快和自己等高的大箱子砸在地上,一時間成爲整個軍功兌換區的焦點。呼啦一下,許多人顧不上兌換軍功,全都圍了上來。
李維時看了眼周圍的人,苦笑道:“千夜老弟,無需這樣高調吧?”
他本來想法是帶千夜進入內區,找個單獨區域清點軍功,沒想到千夜直接在外面公開兌換區域就停下了。
“無妨。”千夜若無其事。
見千夜堅持,李維年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讓軍需官多召些人過來。千夜這口箱子如此沉重,裡面不知道塞了多少軍功憑證,還是多些人手才保險。
當箱蓋打開時,嘩啦一聲,無數軍功憑證如瀑涌出,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十幾名軍需官初次清點就用了大半個小時,再次複覈又是同樣時間,一直忙到午後,總算清點完畢,登記造冊。
李維時接過軍功手冊,只看了一眼,就差點跳了起來,連聲說:“這,這這怎麼可能?”
“太少?”千夜問。
李維時臉頰抽動,說:“少?是太多了!你這是抄了個實力侯爵的老巢嗎?”
“差不多吧。”
千夜的回答讓李維時有種要吐口老血的感覺。他覺得千夜再怎麼本事高強,也不可能真去抄個實力侯爵的老巢。再者說,就算千夜真有這本事,迷霧森林中又哪有侯爵老巢給他抄。
然而軍功登記冊上那個次一等功字樣,鮮紅如血,刻印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什麼樣的人,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出個次一等功?
黑暗種族可不是豬羊,站着不動讓人殺。相反,他們比豺狼虎豹更加兇狠,帝國多少想要獵殺軍功的強者,反而死在了黑暗種族手裡。李維時在李家也算是身居要位,知道不少情報機密。帝國最近一場大戰是包括了血戰在內的峽谷之戰和浮陸之戰,戰後軍功封賞,第一名白凹凸不過是一等功,第二名趙君度就是次一等功了。
此際回過頭來細想,千夜在僅僅兩月左右時間內,居然殺出一個完整的一等功,實是可畏可怖。
李維時心內一顫,他一直覺得自己高看了千夜一籌,可沒想到終究還是低估了。凡事存在,必有其因。千夜能夠交出這樣一份軍功,無論怎樣得來,都意味着至少在迷霧森林中,他一人已能壓過絕大多數的世家戰隊。
以此而論,千夜或已到了趙君度那一層級,未來神將可期。
一想到這裡,李維時手一鬆,登記冊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他恍若纔回過神來,俯身拾起,自嘲道:“慚愧,我居然被驚到了。”
可是周圍突然鴉雀無聲,原本議論紛紛的圍觀衆人全都失聲,死盯着軍功登記冊,神情複雜。
剛剛登記冊落地之時,那個次一等功的字樣已經落入衆人眼中。
無數目光再度落在千夜身上,這次只有少許嫉恨,絕大多數卻是戒懼與沉思。次一等功,已經超出了嫉妒的範疇。
現在非同以往,隨着衆多世家戰隊的到來,黑暗種族一方亦在大舉增兵,獵殺軍功的難度不知道比李家基地初建時高了多少,只看浮空艇起降場旁邊的棺木,就知傷亡十倍於過往。
千夜上一個次一等功,或還可能鑽了些空子。但這個次一等功,含金量卻是高了太多,在場大多是世家戰隊中人,對比已身軍功,無不心生寒意。
千夜屬於自由獵殺的強者,不隸屬於哪個世家家族,即使頂着軍部將軍的軍銜,實際上也沒什麼約束。對於這樣自由行事,且又戰力極爲強橫的人,各個世家都是極爲忌憚,輕易不願招惹。因爲這等人少有約束,一旦逼得急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門閥世家則是家大業大,總有防範不周的地方,被獨行強者盯上,麻煩不小。
所以哪怕是普通世家子弟,說不定敢和趙君度叫板,原因就在於趙君度身後有趙閥,即是支撐亦是約束,沒有正當理由不會胡亂殺人。可千夜這種人就不一樣,說不定一言不合就會暴起殺人。這纔是世家最爲畏懼的那一類人。
能夠參與戰隊,來到這裡的,都是各個世家的中堅力量,其中不缺少眼力見識出衆之人。幾人略一思索,隱晦地交換了個眼神,再望向千夜時臉上就都堆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