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一直按照許多人預料的那樣發展。在永夜的強勢之下,先期已經得手的帝國隱忍不出,任由永夜掌控大漩渦通道。永燃之焰的到來則震懾了中立之地所有強者,在鮮血王座沒有出頭的情況下,平素心高氣傲的一衆強者忽然發現,若沒有鮮血王座的存在,那他們連出現在大君面前的勇氣都沒有。
天王張不周依然在閉關修煉,衝擊天王至境。但是現在,他的閉關似乎成了笑話。
還好永燃之焰只是短暫停留,並且離開得比預想中還要早一些。與鮮血王座的三天之約還沒有到,他就啓程離開。
永燃之焰一走,魔裔也都隨他離去。龐大的艦隊飛越了整個中立之地,只要有心人就都能知道他的行蹤。
這位在永夜議會也有巨大威望的大君終於走了,無數強者只覺壓在胸口上的一塊大石終於挪走,狠狠地鬆了口氣。
血族和蛛魔部隊也走了一半,但還有不少人停留在聽潮城。一方面是這些部落的人選還沒來得及進入大漩渦,現在通道還勉強可用。另一方面,則是他們希望能夠守住帝國的反撲,守到大漩渦通道下一次可用。誰都知道這不容易,可總有些人心存幻想。
中立之地各大勢力都在觀望,想要看看接下來帝國和永夜的碰撞誰勝誰負。目前雙方的軍力相差不是很大,永夜一方還略微佔優。但大多數人看好的反而是帝國。人們都想看看,帝國未來軍神這一次又會締造什麼樣的奇蹟。
許多人還有疑惑,不明白爲何血族和蛛魔會急匆匆地撤走過半的艦隊。大漩渦通道再次穩定不過是十天半月之事,難道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得了?不過他們並不知道,此際虛空浮陸的戰局突變,在帝國節節進攻之下,永夜有全面崩盤之勢。
所有人有一點猜的都沒錯,那就是宋子寧的反擊很快就會到來。但他們都猜錯了七少反擊的方式。
永燃之焰剛剛離開,整個東海、乃至大半個中立之地的強者就莫明地感到陣陣悸動,然後又隱隱聽到一聲淒厲且極度憤怒的嘶吼。
悸動十分熟悉,在中立之地呆得久些的強者,都不只一次感受到這種悸動。那是破碎流年在轟鳴,而且是由那一位親手執掌,全力施爲的轟鳴。
而嘶吼就很陌生。可是這聲嘶吼幾乎傳遍了整個中立之地,又是在衆強者靈魂層面迴響,發出這聲嘶吼之人的恐怖,已完全超出衆人想象。
一時之間,猜測紛起,各種各樣的傳言四處紛飛。就在這時,停留在聽潮城的血族艦隊突然又有調動,又有一批主力戰艦離開東海,飛向虛空。於是有不少人猜測,是鮮血王座和無光君王之間又有一場大戰。
不管人們如何猜測,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真相,只能停留在猜想上。
在閒人努力傳播流言之時,無數帝國戰艦自天際出現,如蜂羣般撲向聽潮城。
中立之地戰火四起,而大漩渦內,千夜正面臨着又一次嚴酷的考驗,要如何度過這個夜晚。
即使他願意用最原始的方式,也難以帶動姬天晴和李狂瀾兩個人的生機,除非讓她們大量喝下四臂人釀製的白果酒。那樣一來,情況甚至會比以前更糟。雖然直到現在千夜也不知道姬天晴的身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的真正身份絕不會比李狂瀾低。而且她那難以捉摸的性格,明顯也比李狂瀾更難應對。
但要讓千夜就這樣看着她們死在寒寂之夜,也難以辦到,特別是在還有手段的時候。
看着日漸低沉的夜色,千夜心情愈發沉重。
李狂瀾本來在靜坐運功,此刻張開雙眼,對姬天晴道:“天晴,你現在還僞裝自己幹什麼?”
姬天晴也睜開雙眼,說:“什麼僞裝?”
她顯然是在裝糊塗,李狂瀾卻不給她繼續裝糊塗的機會,“現在也沒有外人,把你本來的樣子露出來也沒有什麼的。”
姬天晴全身微微一震,沉默不語。可是她的氣息卻起伏不定,顯然內心正在激烈掙扎。
千夜倒有些不明白,露出本來面容本來是件再小不過的事,爲何姬天晴卻如此堅持?難道說她其實長得很醜?不過醜也罷,美也罷,對千夜來說都是一樣。只是千夜再不會哄女孩子,也知道這種話不能說出口。
李狂瀾這時輕輕嘆息一聲,說:“快到午夜了。”
李狂瀾向千夜伸手,“給我一罈酒吧。”
千夜心中一凜,道:“你想幹什麼?”
李狂瀾很是寧定,“你一個人幫不了我們兩個。如果我們撐不過午夜,你就算明知不行,也會拼命催動我們生機的,不是嗎?所以不多喝點酒,我們都會死在這裡。喝多了的壞處,無非就是那樣。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就算髮生了什麼,等離開這裡,我全都會忘記。”
千夜聽了,心中頓時複雜,不知是何滋味。
李狂瀾見千夜沒有迴應,便向姬天晴伸手,“拿酒來。”
姬天晴一驚,“爲什麼要給你?”
“那你要喝嗎?”李狂瀾反問。
“我……”
看着姬天晴的反應,李狂瀾忽然湊了過去,在她耳邊輕聲道:“過去兩個晚上,我是這樣過來的……”
儘管有所僞裝,姬天晴仍是聽得臉生紅暈。她其實已經猜到了大致的情況,可是當真正聽到耳中,還是羞得有些擡不起頭來。不過姬天晴隨即想起千夜就在旁邊,這幅樣子被他看了去可是不好。當下立刻挺直胸膛,動也不動,擺出了一副姐什麼沒有見過的架勢。
千夜感到哭笑不得,只能裝傻,先由她們兩個商量出個結果再說。
李狂瀾在姬天晴耳邊說了一會,然後就道:“現在你來選吧,是喝酒還是不喝?”
“不喝?”千夜感覺有些奇怪。李狂瀾就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當然是一個喝飽,另一個不喝啊!難道要一人喝一半,然後都便宜你嗎?想得倒美!”
千夜這才明白,一時之間臉上如火燃燒,有心想要解釋自己不是要二者兼收,可又知這事越解釋越糟。
“等等,我覺得沒必要先喝酒,可以先嚐試一下,看看能不能度過這個夜晚。”千夜道。
李狂瀾搖頭,“沒用的。”
其實三人都是年輕一代的頂級強者,均有逐漸向上一代強者挑戰的資格,自然看得清楚以千夜目前的能力,實在帶不動兩個人。像他這樣能夠帶着李狂瀾度過寒寂之夜,已經足以驚世駭俗。
姬天晴忽然道:“我喝。”
“啊?”李狂瀾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選擇,這可大出意料之外。原本姬天晴和千夜之間並沒有什麼,不似李狂瀾般已經親密到不能再親密的地步。李狂瀾以爲,讓姬天晴和自己前兩晚一樣,只要沒越過最後一步,她應該是可以接受的。至於自己,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沒想到,姬天晴竟然直接越過最後的界線。
千夜深感頭疼,就要再勸。現在對他來說,無論誰喝酒都是大麻煩,倒不如干脆把自己灌得失去理智。可若是那樣,他就無法推動她們的生機運行。
所以就如李狂瀾說的那樣,總有一天,就是想要找藉口也不會有。
姬天晴突然取出一罈酒,一掌拍碎酒罈,然後張口一吸,所有酒液就匯成一線,徑自入腹,快得讓千夜和李狂瀾都不及阻止。
這酒的力量有多霸道,千夜和李狂瀾都再清楚不過。喝下一罈,確實可以抵禦午夜的寒寂之力,可是也沒什麼方法能夠壓制本能的慾望了。
李狂瀾眼中閃過極爲複雜的神色,看着姬天晴,不知該說什麼好。她此刻心中如同一團亂麻,有驚訝,更多是失落,如同剛被搶走糖的小女孩。
一時之間,她有種衝動,再向千夜要壇酒過來喝了。
就便宜了那個笨蛋,又有什麼?
似乎,似乎那個笨蛋除了笨了點,其它什麼都還挺好的。
恍惚間,李狂瀾耳邊又響起劉公公捎來的話。以她對姐姐的瞭解,措辭已是罕見的嚴厲。若在這件事上違了她的心意,那李後能做出什麼來,可還難說。她能登得上後位,就不會太把親情放在心中。
可是現在怎麼辦?
李狂瀾咬着下脣,看着姬天晴和千夜,一時之間心亂如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在這寒寂之夜,她修的又是冰寒原力,本該無比冷靜,可是心跳得卻是越來越快。
她不知道,難道就這樣看着姬天晴把他給搶了?
李狂瀾竟有些痛恨自己,爲什麼要把選擇權交給她,都到了這一步,爲什麼就不能主動一些?平素一向雷厲風行,行事果決的自己,爲何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卻變得如此畏縮?
千夜則是沉默,束手無策。無論是誰,對他來說都是一樣。他忽然間心煩意亂,起身站起,走到一旁,仰望着夜空。在那夜空深處,無月無星辰,卻滿滿的都是夜瞳的樣子。
姬天晴忽然露出有些調皮的笑,說:“你們該怎樣就怎樣,我醉了。”
說罷,她就一頭栽在地上,似是醉得睡了過去。
這次輪到李狂瀾大吃一驚,急忙撲了過去,把一切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拋在腦後。在這寒寂之夜,睡過去就意味着死亡。
沒想到姬天晴突然擡起頭,道:“你們那個的時候,記得離我近點,讓我也沾沾光。”然後撲通一聲,她又睡了過去。
李狂瀾突然有種掐死她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