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剎那的束縛者

荒巨人以五體投地的姿態撲倒在地上,腦袋正對着真勇者組的方向。從艾德等人的角度望過去,剛好可以看到荒巨人那佈滿利齒的血盆大口,以及額頭中央的猙獰獨目。荒巨人那巨大的身軀,既使倒在地上也帶給旁觀者以難以言喻的壓迫感,然而卻早已不會動彈。

倒在地上的荒巨人,其獨目被風之巫女的刺劍貫穿,就像漏掉的水袋般癟了一半,混着血絲的腦汁從獨目的創口中流出來,和地上的大攤血液混成觸目驚心的恐怖光景。笨蛋三人組被嚇得幾乎呆掉,紛紛以說不出畏懼的目光看向那位獨自挑殺荒巨人的巫女。在他們的眼裡,眼前的風之巫女已經被劃入比妖魔還可怕的魔女類型。

“老……老大,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兇悍的女人耶……”老二夏德用耳語的音量,帶着顫音的語調,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笨……笨蛋,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啊……”老大艾德下意識的抹去額前的汗水,悄悄回答着他。

“……像這種兇婆娘,恐怕沒有男人敢抱吧?”老三赫德縮着脖子,如此推測道。

“廢話!要是換成你,你敢摟着妖魔睡覺嗎?”老大艾德給了他一個暴慄。

……就這樣,趁着風之巫女回氣的時候,真勇者組在下面展開熱鬧的討論。在他們口中,米蘭達已經由最初的“眼神兇悍的兇婆娘”升級成了“比妖魔還可怕的兇魔女”,並且還有繼續提升的跡象。討論得極其熱烈的笨蛋三人組,完全沒想到他們的談話已經被風一句不漏的帶到米蘭達的耳中,風之巫女的身邊開始出現激烈的氣流回旋。

“嘖,那種兇婆娘,大概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吧?”

渾然不知死之將至的笨蛋老大,還在“啊哈哈”的笑着說出這樣的話。

下一秒鐘,米蘭達悄然的比了個手勢,一道風刃隨即從笨蛋三人組的頭頂橫切而過。風刃有如剃刀般銳利,在老大艾德的頭頂刮出一片光禿禿的長方形空間。稍遲幾秒,等到看到頭上的毛髮飄過下來後,笨蛋三人組才驚覺發生的事情,老大艾德戰戰兢兢的轉頭望去,卻正好迎上風之巫女那冰一般的視線。

“……你們想變得和那傢伙一樣嗎?”

米蘭達指着地上的荒巨人,以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語氣確認着。笨蛋三人組齊齊哆嗦了一下,然後死命的猛搖着頭。

這時候,若不是被遠方傳來的廝殺聲吸引了注意,恐怕米蘭達真的會忍不住喚出神雷來淨化這些無聊男子的腦袋。然而無處不在的風帶來戰場的訊息,小鎮各處迴響着怪物們的怒號和刀劍砍殺的聲音,顯然警備隊員們正在全力狙擊各處入侵的怪物。

在米蘭達看來,荒巨人也好,石像鬼也好,像這樣不同種類的怪物同時行動的情況,完全不合情理。本來她以爲荒巨人是促成怪物們大暴動的原因,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幕後黑手似乎另有其人。必須找出怪物們暴亂的原因,否則蘭洛斯的警備隊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應付得過來。尤其是一想到還待在某家道具店的好友,米蘭達更忍不住心急如焚。

“吾神喲,請指引吾的迷惘……”

米蘭達雙手結出法印,以巫女的身份向阿爾貝斯請求神啓,暴風之神很快回應了耳目的祈求。

蘊含着神威的風,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繼而在不遠處的天空中勾勒出一肉眼不可見的人形。透過寶具“蒼識眼”的神通,米蘭達感應到隱身於天空的強敵,卻忍不住大吃一驚。對方潛伏在如此近的距離,顯然剛剛的戰鬥也落在它的眼裡。

雖然不知道對方出於何種目的按兵不動,但米蘭達並不打算再給它機會。風之巫女闇誦神言,一道比先前銳利數倍的風刃在刺劍上凝聚,並隨着米蘭達的揮斬,猛然切向虛空。

凝縮着神力的真空刃穿透了數十米的空間,在下一秒鐘命中了對手,然而卻沒有造成預想中的傷害——在真空刃即將命中的前一刻,空中的虛影及時合攏雙臂,擋下了米蘭達的斬擊,不過同時也被斬擊的力量給衝得失去平衡。

虛影拍打着翅膀從空中落下來,而原本的隱身狀態也被迫解除了。米蘭得以看清虛影的真面具,卻忍不住驚呼出來。

“妖……妖魔!”

出現在她眼前的妖魔,有着和人類相似的形體,兩腳卻是猛禽類的利爪,而手臂的地方則長着兩對羽翼。妖魔的身上覆蓋着鮮綠色的羽毛,臉孔看上去則像是年輕的女性,兩對翅膀中,一對像人手似的抱在胸前,另一對則不急不徐的拍打着。鳥翼的妖魔俯視着地上的衆人,一股凜然的氣勢從它的身上散發出來,就算是從沒見妖魔的人,也能明顯感覺到那種和怪物等級完全不同的威壓。

“吾是……希魯夫,剎那的束縛者,希魯夫……”

妖魔低頭看着地上的風之巫女,以缺乏感情起伏的聲音報上自己的名字。

“剎那的束縛者,希魯夫……”米蘭達仰望着鳥翼的妖魔,在心中提高了戒備,同時大聲喝問着。

“妖魔希魯夫,爲何要驅使怪物襲擊這座城鎮?難道統御魔物的君王,也有世俗的貪慾嗎?”

“吾爲,討伐仇敵而來……暴風的巫女,不要與吾爲敵……”

看起來,妖魔希魯夫好像並不想和受神明眷顧的巫女爲敵,試着警告米蘭達退下,不過後者當然不可能乖乖聽話。

“我不知道你的仇敵是誰,妖魔希魯夫,但你的行爲已傷到無辜的民衆!馬上命令怪物們退下,否則阿爾貝斯的聖雷將貫穿你的翅膀!”

“暴風的巫女,汝要袒護……吾的仇敵麼……”

風之巫女和妖魔的交涉,在極短的時間內宣告破裂。鳥翼的妖魔眼中閃出兇光,仰頭髮出尖銳的鳴叫。只聽極高頻率的聲波宛如利劍般穿透耳膜,米蘭達忍不住腳下一個踉蹌,而不遠處同樣遭受波及的笨蛋三人組,則是捂着耳朵,滿臉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滾來。

聲波攻擊是妖魔希魯夫的異能之一,不過真正的殺手鐗還在後面。趁着風之巫女短暫混亂的時候,鳥翼的妖魔揮動翅膀,數枚羽箭挾着破風的聲音急射而出,目標直指地上的米蘭達。

此時的米蘭達,還沒從剛剛的失衡中調整回來,倉促間揮動刺劍斬落兩枚羽箭,卻被第三枚羽箭擦過脖子,留下一條淺淺的血痕。

“……卑鄙的傢伙!”

一口氣退出五六步後,米蘭達總算找回平衡,握劍擺出反擊的架勢,卻突然自己的動不了了。

“唔,怎麼回事……”

就像被肉眼看不見的鎖鏈束縛着,身體難以動彈。米蘭達艱難的轉動着脖子,向地上望去。

只見偏東的日光在地上投出明顯的影子,一枚漆黑的羽毛插在她的影子上。陰影中的羽毛放出淡淡的紫光,妖魔希魯夫的妖氣,化成肉眼不可見的枷鎖,透過影子把她牢牢束縛起來——剎那的束縛者,這纔是妖魔希魯夫真正的力量。

(可惡,太大意了……)想通這點的米蘭達,咬着嘴脣露出悔恨的神情。如果早些注意到這點,她不可能這樣輕易被逮到。

無法動彈的米蘭達,警惕的注意着空中的妖魔,同時暗暗凝聚神力準備施以反擊。然而出乎意外的是,確認她無法動彈後,妖魔希魯夫便轉移了注意力,朝着真勇者組的方向飛去。

這時候,笨蛋三人組剛剛從聲波攻擊的暈眩中回覆過來,擡頭便看到要命的妖魔出現在眼前,頓時嚇得哇哇大叫。老大艾德拿起劍胡亂揮舞着,不過妖魔希魯夫只是輕揮了下翅膀,艾德的鋼劍就脫離了他的掌握,在空中劃出高高的拋物線後,深深插進了遠處民宅的廢墟里。

手無寸鐵的艾德,一屁股坐到地上,而看到老大的反應,另外兩人也非常明智的放下武器。

“那個,咱……咱們有話可以好好說……”

“沒……沒錯,您想問什麼,咱保證……保證知無不言……”

“只要……只要留下咱們的性命,所有東西您都可以拿去……”

笨蛋三人組以手腳並用的方式向眼前的妖魔主張着自己的存在價值,而妖魔希魯夫只是無言的擡起翅膀,羽翼邊緣閃動着的森冷寒光映入冒險者們的視界,笨蛋三人組立刻乖乖的閉上嘴巴,化爲無聲的雕像。

“氣味……你的身上,有忌妖的氣味……”

妖魔希魯夫打量着老大艾德,伸手在他的身上摸索着。艾德以說不出恐懼的目光看着妖魔的翼指在自己身上游走,整個人幾乎抖成一團。沒過多久,希魯夫的翼指劃過艾德腰間的錢袋,一枚銘刻着古老法紋的金幣隨即蹦了出來,落到妖魔的手裡。

“蠅……蠅王紋?”

雖然身體無法動彈,但藉助額冠的神通,米蘭達一直關注着事態的發展。當看到金幣上的圖案時,她忍不住失聲叫出來。

根據神殿古書的記載,蠅王紋是疫病之主的法印,也是妖魔君王的紋章。也就是說,這枚刻有蠅王紋的金幣應該是妖魔君王的財產,而至於會出現在真勇者組手裡的理由,米蘭達想來想去也只有一種可能。

“你們,難道去襲擊了妖魔君王?”儘管覺得不太可能,她還是忍不住確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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