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當見着易龍牙回到客廳,姬月華率先嚷道:“喔!龍牙,你很慢喔!”
“喂喂,我五分鐘內來回也說不上慢吧……”易龍牙沒好氣的迴應後,就轉頭問着孫明玉,道:“玉姐,你無端借出我的房間,是不是有什麼要說?”
原來當時他沒有抗議,正是發覺到孫明玉會這樣決定是別有用心,所以他纔沒有多說下去。
“龍牙,對不起呢!沒問過你就決定要你借出房間,因爲港天銀行的事不好給外人知道,所以我才急着把錢小姐送離客廳。”孫明玉說到中途,雙手合十,吐出粉嫩香舌,衝着易龍牙道歉。
對於她這個可愛的道歉方式,易龍牙一向沒多大免疫力,搔着臉頰遲疑一下,就把怨氣丟到一旁,把自己和森流繪前往港天銀行的事說了一遍。
由找地方等待夜晚來臨開始,說到進入保險室時的事,更把二人離開保險室前聽到的對話說了出來,也就是銀主管問及張先生關於獨角獸血液用途的對話。
其實,張先生說此話時,大致的前因和後果並沒有交待清楚,只是他說自己抓到了一個身上藏有什麼天大秘密的女子,現下極需獨角獸的血液這樣而已。
“呼,這樣嗎……算了,港天銀行那邊已沒事就好。”
孫明玉長長吐了一口濁氣,港天銀行沒事,總算令她少了一些擔心,要是港天銀行那邊也出事,他們葵花居要應付的麻煩絕不會少到哪裡。
拍了一下手掌,孫明玉續道:“那大家回房睡吧!明天我們還有事情要做的,龍牙,就拜託你當一晚廳長了。”
其實在場六女臉上多少都露出了疲態,一聽到孫明玉的話,紛紛點頭贊成,至於被安排睡客廳的易龍牙當然沒話可說,雖然很想問她們能不能收留自己,但恐怕話一出口會惹起一場不必要的**,所以還是作罷,低嘆一聲迴應。
“小牙,不……廳長,今晚我們的安全就拜託了,嘻嘻!”莉莎率先站起身,臨離開前也不忘多取笑易龍牙一句。
易龍牙無力的應着:“竟然落井下石。”
隨着她站起身,其他人也相繼站起來,很快就走上二樓回她們的房間休息,今晚的事情着實費了她們不少心力。
“真慘……無端要當廳長。”易龍牙看着最後的孫明玉也扶着陌生女子離開,一面喃喃自語一面拉開飾櫃的最底格抽屜。
“不知道還有沒有被子,前陣子玩通宵,在客廳過夜時,好像很多被子淋溼了。”
想到早些日子因爲希琳考試得了第一名,他們這些當長輩的,竟然藉機玩起來,而且還玩瘋了,只是想想就覺得不好意思。他們不只在廳中玩通宵,天亮在廳中睡覺時,以及果汁、啤酒,還有零食亂放,下午醒過來,長期放在廳中備用的多張被子已被弄髒。
“呼……幸好還有一張被單。”
本來應該塞滿被子的抽屜,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張被單,雖然是薄了點,但總可以給他蓋着。
“龍牙,你在做什麼?”
過了半晌,有人從樓梯走下來,看到光亮的客廳中,身披被單的易龍牙獨自坐在沙發上發呆。
“唔?風鈴草,現在這麼晚,你怎麼還不睡?”發呆中的易龍牙,看到了來人是席悠悠後,奇怪的反問,現在的她應該處於夢鄉中才對。
“我……是來喝水的,倒是你在做什麼?”席悠悠一邊說一邊走進客廳之中,然後來到飾櫃處倒了兩杯水,隨後坐到易龍牙身旁,道:“給你。”
“我……今晚是來當廳長的。”自然地接過杯子的易龍牙,被她提及痛處,不禁苦笑,咒罵了孫明玉一聲。
“這樣……當廳長很有趣嗎?”席悠悠望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水,還是以慣常的悠閒語氣說着。
“當然不有趣!”易龍牙沉聲回了她一句,就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了他的話後,席悠悠漫不經心的道:“原來是因爲這樣你才被迫當廳長,還真是有趣。”
“我就說了,這事纔不有趣。”易龍牙一臉哭笑不得的說道,她的個性還是那麼令人摸不着頭腦。
“我不是說事件本身,只是想說你被迫當廳長,我會覺得很有趣……你要知道,你本身是個有趣的人,所以在你身上的事大多會變得很有趣,就是如此。”
席悠悠還是一派悠閒的樣子,並不覺得自己的論調會令易龍牙感到尷尬。
個性奇怪的她,就連她的姐姐席紫苑也覺得很無奈,更不用說易龍牙,雖然被她這樣子直接“取笑”,但也沒多氣她,反正知她沒惡意就行。
“既然你當了廳長,爲什麼還在呆坐?還不去睡?”席悠悠繼續發問。
“我嘛……”易龍牙喝了一口水,聳肩道:“……沒有什麼,只是想一點事。”
頓了一頓,他忽然問道:“風鈴草,你也聽了事情的始末,那你是怎看李佳雲這事?”
“爲什麼這樣問,是想起了什麼嗎?”
“呃……”易龍牙想不出自己的話有什麼破綻,竟然可以給她看穿,落寞的道:“是有點……我曾認識一名女生,她爲了愛曾經做出很過分的事。”
看着他落寞苦笑的樣子,席悠悠略微皺眉,又隨即放鬆,回覆一貫平靜的樣子,道:“李佳雲……是個有趣的人。”
席悠悠口中的有趣,大多是指她有興趣的人、事或物,而當中又大多是隱含一點喜歡該人、事、物的意味,是以聽到她說李佳雲有趣,易龍牙有點不可置信的望向她。
似是明瞭易龍牙驚訝什麼,席悠悠淡淡一笑,樣子稍稍認真起來,道:“不要誤會,我是覺得李佳雲這人爲了愛可以努力到那種程度,所以才覺得她很有趣。”
“換作是你,你也會和她一樣嗎……爲了自己心愛的人。”易龍牙倒是想知道,要是個性奇怪的席悠悠換上了李佳雲的立場,會不會也跟着步上她的後塵。
被問及的人想了想,再喝一口水,凝視發問者,道:“……雖然我很喜歡做一些有趣的事,但我始終是個普通人,過不了良心這關的有趣事情,我會沒興趣想的……”
似是歸納結論一般,席悠悠優雅地站起身,悠閒語氣依然,道:“謀財害命沒趣,李佳雲的努力方式沒趣,那男人沒趣,就是這樣。我回房了……你也早點睡吧!”
聽到她的叮囑,易龍牙苦笑道:“太晚睡也會沒趣嗎?”
“不,只是早點睡會對身體有益罷了。”把杯子中的微冷清水一口喝盡,臨離開客廳前,席悠悠給易龍牙說了這句話,還順道關了廳中的燈光,間接催促着他快去睡。
“她……還是那麼難捉摸呢!”易龍牙搔着臉頰,打從心底苦笑起來。
八小時後
當葵花居的衆女醒過來時,身爲雜工的易龍牙卻遲遲未醒,看着他那幸福熟睡的樣子,孫明玉她們說了聲對不起,就強行把他弄醒。
“嗚……很暈……”
身披着被單,一手按着額角揉搓的易龍牙,臉色極爲不好地低吟起來,他這個慣於賴牀的人給莉莎用力搖醒,那種暈頭轉向的辛苦感還殘留在心頭。
“大哥哥,你沒事吧?”
希琳不是常常見到易龍牙這樣子,這個小女生可沒有叫醒易龍牙的經驗,對他會賴牀也僅是耳聞,從沒有真正看過,連停在她肩頭上的小火鷲也不斷髮出啾啾的鳥鳴聲,關心着易龍牙。
“有事,還是大件事……還有叫那隻東西不要吵……”易龍牙偏頭望了希琳一眼,又把眼光逐一移到孫明玉她們六女的身上,臉上寫着不爽,怨聲道:“好辛苦……很想吐。”
“小牙,不要用這種眼神望人,誰叫你怎樣叫也不肯起牀。”莉莎作了個鬼臉說道,剛纔就是她用力搖醒易龍牙。
“唉,給我多睡五分鐘……不行了,很辛苦!”看了她作的鬼臉,易龍牙更是不爽的嚷道:“很慘耶!我這個雜工日做夜做,平時已經夠辛苦,但現在竟然想多睡五分鐘也不行……真命苦,嗚!又來了。”
“你還真是過分,怎麼不想想自己賴牀是不對的,還要勞動人家叫醒你。”
雖然是這樣說,但爲免剛醒來的他又會說什麼廢話浪費時間,姬月華來到他的身後,兩手姆指按着他兩邊太陽穴,輕輕的轉動着。
“怎樣,舒服點沒有?”姬月華沒好氣的問道。
姬月華可是練內氣的高手,對於人體穴位自然清楚明瞭,給她按的話,要說不舒服纔怪,被按者滿足的道:“很舒服。”
“真是個笨人。”
看見他那副滿足的樣子,衆女也不知該說他什麼纔好,姬月華輕拍一下他的頭頂,順勢坐到他的身旁,停止服務。
回覆點兒精神的易龍牙,此時也像鬧夠了,沒有再嚷下去,認真的問道:“是了,那個女生還有錢小姐醒了沒有?”
“她們還未醒來。”孫明玉搖頭答道,要是她們任一個醒來,她纔不會讓他有剛纔的失禮行爲。
“那現在是要去找李佳雲吧!”
莉莎點頭說道:“就是。”
坐言起行,把看家的責任交給拉彌加和席紫苑她們,七人就往錢家的大屋出發,找李佳雲的晦氣去。
錢家的大屋位於港城北區,並不是什麼秘密的地方,隨意翻一下專門介紹名人的雜誌都可以找得到。
本來要對付李佳雲這個普通人,七人中任選一個也絕無問題,只不過,當他們來到錢家大屋後,卻發生了一件出人意表的事,超乎他們早預定好的各種結局。
他們七人聚在一起,自信有應變一切的能力,但是萬料不到,他們潛進錢家大屋,再避過傭人的耳目直接來到主人房時,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們露出訝異神色。
一個女人安靜的躺在牀上,胸口沒有呼吸引起的起伏,雙眼緊閉,雙手交疊置於小腹上,左胸插着一把短劍──李佳雲自盡了。
“她竟然自盡?”
菲娜不信地脫口說道,在來之前,她和衆人都認定了李佳雲是個聰明人,是以不斷推想出要應付她那未知的後續對策,想不到她竟然會選擇自盡一途。
主人房很大,但卻沒有過多的物件,擺設大多是很基本的東西,梳妝檯、衣櫃和書桌等等,最搶眼的也只是一面足有正常人身高的大鏡子。
“不會是圈套吧?”雖有九成肯定李佳雲是死了,但姬月華仍順口問了出來,她是想過來這可能會遇上不少情況,但就是沒想到她會自殺。
與她一起步進房中的莉莎,搖頭說道:“不,她是真的死了。”
來到大牀前,看着牀上的人已然沒了生氣,一息不存,要說她還活着他們纔不相信。
“竟然用這種方法畏罪自殺,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死得挺美。”最早走進房中的易龍牙取起了放在牀旁那張小茶几上的小瓶子,看着內裡的安眠藥丸仍是塞得滿滿,自言自語着。
對驗屍一事雖然不太懂,但他終歸是見識過死人的人,知道服食安眠藥自殺的人,死時的樣子會特別猙獰,並不如一般人想像般的美好,直接用刀劍自殺反而來得更美。
就在他剛說完,他卻感覺到臉頰被人輕輕拉了一下,而出手的人卻不是平時慣作這些親密動作的莉莎和姬月華,而是一向冷漠的凌素清。
“亂世儷人。”放開了拉着他臉頰的手,凌素清淡然的說道。
易龍牙象徵式搓着臉頰,好奇的問道:“素清,你說什麼亂世儷人?”
“她不是自殺而是殉情,她息影前的名作‘亂世儷人’,最後的結局是女主角得知男主角死訊後,以一把短劍插穿心臟,爲男主角自殺殉情,現在她是仿效自己的名作爲張孝廉殉情,並不是畏罪自殺。”
凌素清是電影、話劇類的大行家,一眼就看出李佳雲的用意。
“素清,真是這樣嗎?”孫明玉偏頭問道。
似是明白衆人的疑惑,凌素清淡淡的道:“‘躺在曾和你纏綿的牀上,仿如被你所擁抱,爲了當時私語下的約誓,不能同生只求同死,憑藉真愛之名,願以染有我倆之血的短劍犯下自殺之孽,臉帶幸福微笑,緊跟隨於你的身旁’,這是劇本和電影中的最後一段話。”
話中的意境和現場之情況異常吻合,衆人就算沒看過那部電影,但既是凌素清所說的話,也足夠讓他們相信。
“這個女人爲了愛,竟然可以做到這一步。”
雖然有點突兀,但衆人卻沒有什麼接受不了,李佳雲的殉情表現算得上瘋狂,看久了她那平靜又帶點幸福的表情,衆人反而有點本應是如此的感覺。
李佳雲甘願跟隨着一個她不愛的男人,處心積慮謀財害命,目的就是爲了張孝廉的夢想,而現在張孝廉既死,了無生趣的她倒很適合用這種方法了結,比起報仇,趕緊和張孝廉在一起纔是她所願。
“如果她真是殉情,那某種程度上,她還真是個好女人,雖然愛錯了對象,張孝廉並不值得她愛。”
易龍牙以男性的角度來看,爲了夢想而把自己的女人讓給別人,並不是一個好男人的行爲,本應沒有被愛的資格。
今次他說完,臉頰又一次被拉,而今次出手的人卻是孫明玉,只見她凝視着李佳雲屍首,淡然道:“張孝廉有沒有這個價值,在她眼中我想是有的,而且我認爲她是個自私的人,只不過很單純愛着張孝廉罷了,很單純的表現出自己的愛,也爲了所愛的人的夢想而努力。”
“耶?”易龍牙可給她的話搞得不清楚。
“笨,就是說,即使張孝廉他本人如何差勁,但以李佳雲的個性來看,只要是她所愛,那就會不惜一切去滿足對方,哪怕是……張孝廉沒有被愛的價值甚至根本不愛她,她也只是想爲愛人努力而已。”
“她的愛這麼奇怪?”本來易龍牙是想這樣說,但話到口邊,卻念及自己對愛情的執着,也就把話收回,他沒什麼立場批評別人。
“怎樣,明白了沒有,易君?”一旁的雪櫻見他那臉呆樣,禁不住好笑的問道。
“嗯……雖然有點不懂,但大致上我想我是明白的。”出乎意料,易龍牙回答時,表情非常的認真。
“那女人自殺死了!”
當易龍牙七人離開了錢家大屋,回到葵花居後,正好見到剛醒來的錢麗儀,自然地,他們把李佳雲自殺一事告知她。
就如衆人所料,醒來不久的她,甫一聽到李佳雲自殺於屋中,什麼殘存的睡意也立即驅走,吃驚的追問道:“那女人怎可能會自殺?”
在她的眼中,李佳雲無疑是一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壞女人,是惡毒與狡獪的代名詞,相信李佳雲可以爲了生存而殺百人也在所不惜,但錢麗儀卻不相信李佳雲會爲愛而自殺殉情。
“這是真的,我們沒必要騙你。”雪櫻很認真的說道。
雖然交談和相處時間不多,甚至可以說極爲短暫,但雪櫻那份認真的態度和氣勢,卻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給她這樣直接的肯定,錢麗儀頹然坐在沙發上,喃喃地道:“那、那女人,竟然自殺……”
“錢小姐,你沒事吧?”看她那茫然失神的樣子,易龍牙推了她一下。
“嗯……我沒事。”錢麗儀受外力一推,似是回過神來,搖頭道:“多謝關心,我沒事的……只是有點接受不了,那女人竟然會自殺,而且還是殉情……”
錢麗儀一臉困惑,縱是被囚禁時她的腦筋也沒像現下運轉得這樣緩慢,好像打了結似的,很多東西也想不到,苦笑道:“現在我應該有什麼心情……好像有點不甘心又似有點高興的……我的心情很複雜,哈……哈……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我會這樣奇怪?”
錢麗儀的手按着易龍牙搭在她肩頭上的手,充滿求助的問着他。
“這個……你應該是不甘心李佳雲死得安詳,不過也高興於她的死是自殺,換作我是你的話,我想我應該會很高興的,不用自己殺,她就死去了……”易龍牙搔了一下臉頰,續道:“殺人……罪重,你受過這麼多年教育,總會明白這道理的,你該慶幸李佳雲是自殺,而不是被我們殺死,這對你的未來會好過一點。”
雖然說的不盡是心裡所想,最少他認爲罪大惡極的人是該殺,不過可以的話,他並不想讓普通人去幹這種事,殺人這種事,對普通人來說還是可免則免。
“……也對,或者那女人肯自殺,對我來說會好一點……最少比起死在你們手上,我的良心會好過一點。”
錢麗儀想了想易龍牙的話,見慣大場面的她,半晌後露出釋然的笑靨,雖說勉強了些,但在她來說,李佳雲自殺的確會讓她好過些。
擾攘了一輪,錢麗儀也要回去處理她的事務,而在她臨離去前,則是留下一句話,道:“今次我們錢家的事麻煩了你們,你們葵花居要是有什麼一般生活上的問題,儘管來找我,我會盡力幫你們的。”
暗黑層面的事,她自問沒能力去管,但一般生活上的問題,錢麗儀卻自信能幫得上忙,留下這句話,她轉身就離開。
衆人看着她踏出葵花居,至此,錢家這小事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