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晚上
港城北區,這一個素來是港城豪門富戶鍾愛的地點,教人舒暢身心的自然綠景和空氣質素,遠遠超過城中其餘地區。
然而這一個寧靜的地區,總是會有事發生,而今晚也將會是出事的一晚。
互樂道位於北區的西面,而這條全長不超過五百米的街道的四周,除了西面的山壁外,其餘三面都是有着民居。
多餘的說,北面是同樂道,南面是安樂道,而東面則是享樂道,每一條道路都比互樂道長一點,而且都有三到四座平房,有人使用的別墅住宅。
如果把四條街道圈起來,或可稱爲一個另類的小型住宅區。即使名義爲街道,但四者的相距實在不能算遠。
回說互樂道,現下位於街道一旁的隱蔽小徑中,易龍牙一行人已跟許清清匯合,其時正好晚上七點正。
‘那我們就長話短說,先說一下部署和細節。’
當粗略地打過招呼後,許清清便是直接切入今晚的主題。
小徑雖是隱蔽,不過倒是能夠一窺三層式大屋的外觀,許清清用手比了一下大屋,續道:‘那一座三層式大屋,就是莫氏夫婦的住處,就我們所知,他們在港城有不少住處,而最近他們都這兒留宿住下。’
許清清頓了一下後,補充道:‘當然,今天也是。’
黑道集團的幹部級聚會甚少會有特別固定,所以幹部的活動都很自由,只要不住到別個幫派的地盤,那他們幾乎可以四處住下,不過仍有人是習慣定居一處,這樣一來能夠集中部署人手和陷阱之類。
所以說,喜歡四處轉移住宿地點的幹部,除了不想被人輕易發現而襲擊之外,也理所當然對自己實力有相當自信。
菲娜一手舉到臉頰高度,作了個發問樣子,問:‘大屋裡面,只有他們夫婦嗎?’
‘不是,這個住處一直有住家式的傭人看顧,那個傭人是不會離開的。’
‘那麼這傭人就是今次的人證嗎?’
姬月華此時站到小徑的邊緣,盯住大屋的白色外牆,隱約可以看到廳中的燈光正亮。
許清清點頭道:‘是的,所以儘可能不要碰他。’
‘這個倒是沒問題,我們也不想傷害無辜。’
莉莎聳肩攤手,這個可是葵花居一直不能出頭的原因之一。
‘那麼他們夫婦,和那傭人的作息是如何?’
孫明玉的右手五指屈曲,輕抵下巴,在聽着許清清述說之際,她也進入狀態,一直盤算今晚的行動。
‘那位傭人已有點年紀,通常九到十點就會就寢,房間位於大廳旁邊,至於莫星諾二人的主人房則在三樓,他們沒有定時的作息規律。’
‘他們的劍放在哪兒?’
雪櫻雙手抱胸的問着,不過答案她倒是想得出來,因爲她也有一把能自豪的東瀛刀。
‘當然是隨身,就連睡覺,那兩把劍亦會放在牀旁。’
紫雷真君和吞火咬炎除卻是他們的收藏品外,更是他們的愛兵,是以並不會特意找個富麗堂皇的地方藏起來。
‘這樣說起來,我們還是假定他們能全力一戰。’易龍牙漫不經心說着。
‘看來是這樣子。’雪櫻用着沉穩的語氣同意。
‘是了,你們的人選選定沒有?’
當許清清問畢,沒幾下就已經從孫明玉口中得知。
‘這樣的人選可行嗎?’
許清清聽過後是有一瞬間的猶豫,不過很快就釋然,那一位喚作理卡的女性,是因爲跟蒼白夜有關係,至於易龍牙則是與蒼望儀有私人問題,至於雪櫻方面又跟倉島景人有糾纏,循這方向想,人選方面還蠻正確的說。
‘有意見嗎?’
孫明玉帶着平靜神色問着。
‘沒有。’許清清搖頭說着。
人選方面沒有問題,那就是輪到襲擊大屋的細節。
簡單來說,就是要進屋的襲擊隊引發出激烈戰鬥,進而誘出那一位傭人,甚至是周遭的居民來觀看,然後才能格殺莫氏夫婦,以及取走他們的愛劍,最後再以二人或三人一組逃離現場。
‘即使說開始後,就不能放手一搏?’莉莎語帶疑惑。
‘不是,雖說要被發現後才能殺掉他們,只是他們都很強悍,一開始還是盡全力比較好。’
莫星諾和莫賴雅清,絕不是她們能輕鬆應付,隨時能殺敗的對手。
‘這個倒是。’莉莎倒是沒感到被侮辱,認同似的點頭。
反正莫氏夫婦的實力,她已經有‘猶勝自己’的概念。
‘那麼我們可以做什麼?’
雪櫻是挺介懷今次只能看而不能動手。
‘當偷襲不順利時,我們就介入。’許清清也是會留在這兒。
‘那何時行動?’
姬月華此時從小徑邊緣回來,雙手已是戴上淺紫色的手套,手套在拳骨位置上面,縫有適合指骨輪廓的奇質薄片,雖說不慣常戴手套拳套或者手指虎之類,只是今次她是認爲有必要。
‘這要看你們。’
許清清否定昨天在電話中的約定,然而行動時間被更改倒是沒人異議,反正任誰都覺得那只是一個時間概念而已。
擡頭望了一眼天空,一直沒有發言的凌素清終是開口,一貫的冷然的語氣問:‘有建議?’
‘有,他們的合技,千萬不要接,這是斯亞很強調的事,雖然我也沒真正看過,但是我希望你們能相信她。’
‘那一招很強的嗎?’
彷彿聽出什麼,許清清稍微一想,是用着嚴肅的語氣道:‘菲娜,我想你應該要有,“盾”會被打破的覺悟。’
‘嗯,還是小心的好,紫雷真君和吞火咬炎都是很可怕的劍器。’
易龍牙也給了個良心建議,而連他也這樣說,菲娜即使對自己的盾非常有自信,亦不由得動搖起來。
許清清暫見不說,但易龍牙的戰鬥知識,她可是予以相當高的信任,是以點頭的嘆道:‘真不希望他們能用上那一招。’
‘今次不是比武切磋,不面對當然好。’姬月華很贊同菲娜的希望。
‘如果是這樣,那趁他們分開時,發動攻勢如何?’
莉莎彷彿得到啓發,提出一個很簡單卻很異常有效的各個擊破戰術。
‘例如?’凌素清問說。
‘例如上廁所的時候。’
‘我不贊成,這個很難辦到,又不能長時間消除氣息的潛藏某處,這樣一時三刻還好,但時間拖長,這對夫婦勢必察覺出危險的氣息。’
雪櫻是很認真的反對,這個方法太亂來。
‘那麼可以換作洗澡。’莉莎不死心的說着。
‘那個恐怕不行,就我所知……他們還是很恩愛,而且會把劍帶進浴室。’
許清清說到後面,倒是難爲情的別過臉。
‘很恩愛是指……呃!’
聽見許清清的隱晦說法,起初各人都是疑惑奇怪,不過片刻一過,他們倒是明白過來,莉莎帶着浮誇的驚喜表情,衝着孫明玉道:‘玉姐,這算老當益壯嗎?’
‘我哪知道,要問就問龍牙!’
孫明玉雖然的舉止雖是大方得體,不過面對這種話題,她是抱持敬謝不敏的感度,然而她這種反射性的即答……
‘咦,我其實對這個沒怎興趣。’
‘嗄?’、‘啥!’、‘嗚哇——’、‘……’
發覺到自己的失言,易龍牙臉色立變,急道:‘不、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很喜歡那方面的事,只是對鴛鴦浴沒……’
‘龍牙,別說蠢話!’
聽見他越急越是說錯,孫明玉登時止住了他的話,不過都把鴛鴦浴三字說出來,這制止是趕不上,瞬間,場中的氣氛是變得詭異起來。
‘……’
‘……’
‘……好吧,我承認,我今次很的很笨,請不要在意我。’
沉默良久,受不了衆女投來的各式各樣目光,諸如白眼、挑釁、戲弄等目光,他的雙手舉至臉頰高度,尷尬的說着:‘我們說回正事吧。’
‘好笨!’
孫明玉這時不知該笑還是該氣,但氣氛肯定不能再壞下去,稍稍甩頭,即拍了一下掌,尷尬的道:‘我們說回正事吧。’
這個提議可是得到一致認同。
‘……或者回去後,可以試一下。’某人的心中補充著有的沒的。
‘那麼計劃細節很簡單,等到九點半左右,那一位傭人回房後,不管當時他們二人的地點在哪兒,我們就那時發動攻勢。’
‘就這樣?’莉莎挺意外這個明快簡單的進攻。
‘嗯,就這樣。’
孫明玉點了點頭,許清清則像理解她的用意,道:‘這樣也好,雖然能提高暗殺效率方法有不少,不過沒時間佈置,又有條件限制,那與其用成功率不確定的即席提案,倒不如直接的戰鬥爲好。’
‘不過,還是有更好方法吧?’某人是從綺想中抽身,皺眉抱胸的說着。
‘龍君,是什麼方法?’
‘在他們洗澡下手,雖然他們是一起,之不過,人一旦光着身子的話,動作一定會受到影響。’
他這個建議是很認真,之不過,能體諒到他的用心,卻不代表他。
如衆女那就像有質的銳利目光盯住,易龍牙不自在的喊道:‘怎、怎麼了,你們的眼神很古怪!我的方法是很管用!’
聽見他的話,雪櫻跟凌素清相視了一起,然後爲難的道:‘龍君,不是說你的方法不行,但……但是……’
‘但是我們不想忘掉女性的身份,小牙。’莉莎怪聲的爲雪櫻接下去。
‘沒錯。’、‘就是這樣。’
諸女是很認同這莉莎的話,並不是說覺得卑鄙,但作爲女性,她們並不期待跟**身子的敵人戰鬥——不管是男還是女。
甫想到那種狀況發生,姬月華是打從心底的惡聲道:‘會作惡夢耶!’
時間正值七點半左右,葵花居一行人以及許清清在商量出結論後,便是開始說長不長,話短不短的待機狀態。
在這段時間當中,他們仍留於無人使用的小徑上面,而藉着特戰隊的監視裝備,他們是分成兩組人在小徑不同地方監視大屋。
說老實,房間和客廳的窗簾拉起,又不能輕易接近,他們的監視也不過是確認有沒有外人出入大屋罷了,不可能準確判斷莫氏夫婦還有傭人的位置。
易龍牙雖是能消除氣息的接近,不過遺憾是他不能曝光,所以他是不能接近大屋,只好跟雪櫻、席悠悠、理卡還有許清清呆在小徑某一點上面……感覺並不好。
雪櫻的神經拉得繃緊,說話是省下來,至於理卡,自從來小徑後,她一直保持儘量不發言的‘半個外人’立場,溝通起來不見得容易,至於許清清,這一位特戰二隊的實際領袖更不用說,雖然認識時間最長,不過交情卻異常的險惡。
最後提得一提是席悠悠這人,她由出發後就一直表現得很安靜,比起行動發言,她是對於觀察易龍牙的反應更有興趣,現在易龍牙那種困窘表情,是教她在這不有趣的行動中帶來點光明。
‘想想,我真是有點惡質呢。’話雖如此,她心中所想跟行動並沒有協調過來。
就在這個侷促氣氛持續蘊釀當中,卻意外的給理卡打破。
‘……今次的偷襲,真的沒辦法做得再好一些嗎?’
‘咦?’
易龍牙回頭一看,正好看及理卡的苦惱樣子。
觸及四人投來的線視,理卡並沒有不好意思,目光斜睨那座大屋,道:‘其實我是不想說,只是今次的偷襲應該能做得更好。’
看樣子,這個問題是纏繞很久,易龍牙看及她的複雜神色後,心中生出這種念頭。
‘你認爲我們做錯了?’許清清帶着惑然意味的問着。
‘也不是說做錯,只是今次總有點匆忙罷了。’
‘的確。’
依雪櫻的個性,不難想像她爲什麼同意理卡,然後又續說:‘時間太急趕。’
‘……’
聞言後,許清清很自然把視線焦點移到易龍牙身上,用着眼神詢問他的意思,不過易龍牙卻是不置可否的聳肩,這是教她有些氣惱。
‘呼——我明白你倆的擔心。’
沒發怒心情,也沒此必要,許清清輕嘆口氣濁氣說畢,便是朝大屋方向望去,靜靜道:‘能夠讓她們更安全的方法當然不少,引誘他們到伏擊地點、用虛假情報錯開他們、又或者更卑鄙的方法都可行,不過這些都需要時間,而且也有限制條件,並不是我們能控制。’
雪櫻和理卡所擔心是孫明玉等人的安危,而不是任務的成敗,許清清很輕易就看出來。
‘今次是僞裝成不高明的強盜團角色,所以需要由這方面作爲思考起點才行。’
換言之,就是不能把事情做得完美。
當然,可以做的事前工夫、前置作業都已經辦妥,特戰二隊的後勤並不是擺好看,最低限度,他們是很努力散佈有人狙擊紫雷真君和吞火咬炎的虛構情報,不然單靠證人的證供,纔不可能讓別人相信這事跟強盜有關係。
‘不過消息纔剛散出,他們二人就遭到事件殺害,那樣不會不自然嗎?’
對於雪櫻的懷疑,許清清僅是苦笑一下,道:‘能夠的話,當然是拖過一星期左右行動比較好。但話說回來,正因爲外面已傳出風聲,強盜們爲免夜長夢多而提早行動,這種錯覺不是更接近實際狀況嗎?’
‘這個倒是。’
雪櫻念喃一聲,便是不再言語,至於理卡其實不熟悉這方面的事,聽過許清清這番條理分明的解說也就釋懷。
‘有事的話,就去救人吧。’她心中是這樣的想着。
自從失去尤加莉後,她是把葵花居看待成同伴,除了現實發展的因素外,她多少也想藉此來填補心底的空虛。
饒是半個外人的理卡也如此,雪櫻就更不用多說,手中的東瀛刀隨時能出鞘,然而在她左手緊握着刀鞘之時,一隻大手悄然搭在她的肩頭上。
‘龍君?’
易龍牙作了一個着她小聲的手勢後,便是壓下嗓子笑說:‘放心,玉姐她們不會有事,別那樣緊張。’
不想招惹到許清清,他刻意小聲過來,僅僅讓雪櫻聽見便可以,許清清正跟理卡談着,倒不會留心注意到這邊。
‘但是對方並不弱。’雪櫻轉頭過來,盯住易龍牙小聲念說。
就像會意易龍牙小聲的用心,她也不想張揚,不過縱使如此,她語氣仍是相當有壓力、質感,並不因爲小聲而使說話變得無力。
易龍牙聳聳肩頭:‘那麼,需要拔刀時就不猶豫好了。’
靜靜地看着易龍牙,片刻,雪櫻就像得到安撫似的,繃緊的臉色也緩和下來,頷首的笑說:‘的確。’
也許,這件事會讓另外兩位覺得不高興,但現在想清楚一點,留在這兒的並不止自己,那一個同爲家人的笨管家是跟自己一起,只要想到他的存在,充斥心坎的不安總會慢慢地褪去,緊握刀鞘的手也徐徐的放下。
場中,也唯有易龍牙能讓她有依靠的感覺,至於許清清和理卡,她只能在心底說着抱歉……不過要是凌素清聽見,應該會念她:‘懂得分家人和外人,這是好事來的。’
‘放鬆下來吧。’
眼見雪櫻的神經不再繃緊,易龍牙是收回了手,即使隔着衣服,但觸摸到那小小的肩頭,也會讓他開始想著有的沒的。
然而,就在易龍牙自認能夠不再開口時,已冷靜下來的雪櫻卻是突然改變話題,問道:‘龍君,我有件事想問你。’
聲音仍是壓得很低,僅只他倆纔可聽見,不過說話當中的質感卻異常的大,聽得易龍牙不由得皺了皺眉,惑然道:‘什麼事?’
易龍牙偏頭看着雪櫻,只見她一度放鬆的表情是再次皺眉,只是今次她的目光不再鎖定大屋,一副眺望遠方似的樣子,半晌都沒有迴應,直到易龍牙想叫喚她前,她才搖頭的道:‘還是沒有了。’
‘啊,那個不能說……’
呆等問題片刻,卻換來對方的不用介意,易龍牙可是想追問一下,但在他追問之際,忽然一道異響劃破了寧靜的空間……
‘乒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