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錦秋做什麼?聽說她得了髒病,真是晦氣!”側福晉首先發難,睨了武氏一眼,丟出一個不悅的神情,便又低頭喝參茶。
宋氏的面色本就暗沉,眼下聽到武氏提起錦秋,臉色便更加虛弱了幾分,脣色都微微泛白:“我身子有些不適,便先回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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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便衝李氏與衆人點了點頭,不等福晉過來,只差人知會了木槿一聲,便弱風扶柳般被貞月扶着先行離開了。
武氏衝着她的背影,不屑地撇了下嘴:“哼!定是心裡有鬼,之前聽人說,錦秋假死後可是扮過鬼跑去她屋子裡嚇唬人的。若不是恨透了她,怎得會做出這番大動靜來,嘁~”
耿氏看了一眼宋氏走後空下的座椅,那裡彷彿還散落着她身上的妖嬈之氣。
耿氏難得的嗤笑了一聲,擡眼看向武氏,會心一笑:“妹妹這回倒是說對了,我也這般認爲的呢。這世上之事,總講究個因果報應。”
李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正等着聽她接下來的話,卻見她已然閉上了嘴,便接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耿氏卻似笑非笑地看了側福晉李氏一眼,沒再接話。
武氏見她們都贊同自己的話,面上的笑容愈發強烈了些。她唯獨不見妍華說話,只當妍華又在與她作對,衝着正在發呆的妍華便丟了個白眼,擡嘴便想衝她兩句。
就在這時,福晉咳着嗽來了,衆人忙起身行禮,武氏見狀只好訕訕地收了嘴。
李氏上前攙了福晉一把:“姐姐怎得咳嗽了?可是昨兒在佛堂待得久了,不小心傷了風?”
福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喜怒難辨:“嗯,多半是了。”
她說罷,看了一眼妍華,似有話要說。可當她看到妍華心不在焉的模樣時,猶豫了下,又閉上了嘴巴。
“姐姐,貝勒爺可是又要納個側福晉了?”李氏攙着福晉坐好後,循着她的眼神瞄了一眼妍華,然後便依着自己的性子問了個自個兒關心的問題。
福晉還未來得及應聲,便有兩個侍衛匆匆往這邊跑來,木槿見狀忙命人出去問問出了什麼事情。
那二人在外頭跟出去問事的丫鬟說了一聲後,那丫鬟頓時大驚失色,忙帶着人進來了:“福晉,大事不好了,西北角的一處廂房失火了!魏長安讓人過來請福晉遣些人過去幫幫忙。”
福晉眉頭一凜,忙衝着木槿道:“木槿,快派人過去幫忙,快帶我過去看看。好好兒的怎會失火?如今是二月天,尚且陰寒着,怎得突然就失火了?”
木槿臉色有些難看,眼珠子轉了轉,旋即沉吟道:“奴婢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錦秋就是被關在那邊的,也不知是不是她……”
方纔過來通信的侍衛留了一個帶福晉過去,聽到木槿的話後,忙接了話:“木槿姑娘說得是,福晉,正是錦秋住的屋子出了事兒,她不知爲何,好好兒地將自個兒反鎖在屋子裡頭,等有人發覺時,她已經縱火將那屋子燒了。眼下她正在裡面鬼哭狼嚎呢,嚷嚷些奇怪的話,奴才看,她恐怕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方纔在請安的衆人眼下都跟了過來,耿氏聽到這話,眉頭一緊,突然出聲問道:“她都嚷嚷些什麼了?”
那侍衛擡眼看了一下說話之人,見是耿氏,便又看向了福晉與側福晉。
有些話他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審問錦秋一事,魏長安不讓他們泄露半分消息出去。即便是福晉問話,他們也從來都守口如瓶只道錦秋得了髒病,大夫在給她醫治,旁的話一句也不敢多講。如今錦秋亂嚷嚷的瘋言瘋語,有些便是極其駭人的,是以,他並不敢亂講。
方纔跟另一個侍衛分別時,他們便說好了,他負責拖延福晉她們一下工夫,那個侍衛回去滅火時會立馬通知魏長安福晉要過去望望。福晉要去看看火勢本是常理中事,可要緊的便是錦秋在裡面發了瘋似的亂吼話。
眼下耿氏突然問,這個侍衛便有些犯難。
纖雲卻以爲這個侍衛是不屑與一個格格答話,不禁冷下臉來:“格格問話呢,你故意不答是何用意?豈非故意小瞧了咱們格格?”
那個侍衛也是個聰明人,忙點頭哈腰地歉聲連連:“格格恕罪,格格莫怪,奴才也只是聽人說她在裡面大吼一些有傷大雅的話,無非是一些她不甘心就這般死去之類的話便是了,奴才也沒有聽到,只是方纔聽伢五提了一下……”
伢五便是方纔同他一道過去的侍衛,不過是他拿來糊弄過去的言辭,他其實是曉得的,他聽到了許多被錦秋撕心裂肺吼出來的駭人之詞。不過她一面被火燒着,一面啞着嗓子哀嚎,那聲音着實淒厲得很,就如午夜的冤魂要索命一般。
遠遠便看到漫天的黑煙在西北角上空肆掠,一股焦灼的木炭味直衝鼻間,福晉本就咳嗽,聞了那氣味忍不住又連咳了數聲。
木槿順了順她的脊背,關切道:“福晉還是莫去了,奴婢過去看看便是。”
福晉的面色有些憔悴,她看了木槿一眼,又回身看了看:“也罷,我這身子骨不中用,便不過去了。你們若是想去看看,只管站遠了看,莫要給魏長安添麻煩,凡事且讓他安心先將眼頭的事情處理好了再說。”
說罷,她便由兩個丫鬟攙扶着又折身回了祥和殿。
木槿見狀,辭了側福晉一行人,帶了兩個丫鬟便加快步子先行往着火處去了。
看到那個高大英挺的身影時,木槿愣怔了下。
魏長安聽聞福晉要來,一直抽神注意着這邊方向,眼下看到只有木槿過來了,忙上前兩步,問道:“福晉可是不會來了?”
見木槿點頭,他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這時,那燒得噼裡啪啦直響的屋子裡傳出一連聲淒厲的哀嚎,是錦秋被大火灼傷後,忍不住吼出來的聲音:“啊……宋婉兒你個賤人!你會遭天譴的!你不得好死……啊!嗚嗚……哈哈,哈哈哈……”
木槿不解地看向魏長安:“她話裡何意?”
魏長安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火怕是止不住了,我讓人將那兩件屋子裡的東西都挪出來了,好在這裡平日也不存放貴重物品,這三件屋子只怕都要燒燬了。”
“你們便不救她了?”木槿的眼角跳了跳。
魏長安望了她一眼,見她瘦削地厲害,不忍地別開了眼:“她自個兒尋死,救不得。柳大夫說她得的是花柳病,身上爛得厲害,整日整夜哼哼着難受,本就活不長了。她放火前將門窗都關了個嚴實,又是直接將被子圍在自個兒身上點的火……”
魏長安皺了皺眉,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她決心赴死,我也無能爲力。”
木槿癡癡地盯着他看,仿若忘了身至何處。待魏長安看過來時,她才訕訕地收回了眼。
她隱約聞到迎面撲來的熱浪中,夾雜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肉香?那是……錦秋?
“嘔……”她禁不住反胃空嘔了幾下,魏長安忙扶住了她。
她看了一眼握住她手臂的那隻手,眼裡有淡淡的哀慼。
魏長安發覺此舉不妥,突然被刺扎到一般忙匆匆鬆開了手:“你沒事兒吧?這裡不需你幫忙了,待這屋子燒燬,我去跟王爺請罪便是。你……好生照顧着自個兒,如今消瘦成這個樣子,倒像是風一吹便立不穩了似的。福晉身子不好,你如今再消瘦成這樣,如何是好?”
木槿眼中剛剛浮起的欣慰又悄然凍住,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魏長安,嘴角牽起一抹強笑:“福晉的事兒不牢你費心,我還是有能力將福晉照顧好的。”
說罷她又看了一眼火勢洶涌的屋子,復又轉過頭來,“那這裡的事情便交給你了,錦秋這般恨宋格格,總歸是有因由的。既然王爺差了你查,你便好好查吧,待方便說了,便將查到的事情與我說一聲,也免得福晉煩心。”
她說完這番話,立馬便轉了身要走。
魏長安看了看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的樣子在看到側福晉她們到來時,便徹底嚥了回去。
木槿衝側福晉行了禮,淡淡地說了一句:“側福晉,各位格格,這火止不了了。以免被這煙氣嗆着,還請側福晉與格格們都回去吧,魏長安會留下善後的。”
“錦秋呢?可是救出來了?”耿氏急急走上前來,伸着脖子往那熊熊大火裡探了探。
木槿搖頭:“死在裡面了,燒了也好,正好將髒病也燒個乾淨。奴婢有事,便先回了。”她說罷向衆人福了福身子,便先行離開了。
武氏見她如此,不順眼地衝着她背影輕哼了一下:“倒像是個主子了。”
李氏見狀也未再多言,只上前叫住了魏長安:“錦秋死之前都嚷嚷些什麼了?”
魏長安垂頭立在一邊,眼也未擡,思索了下方纔說道:“側福晉,她不過是嚷着要去見她爹孃,還說身子痛,與其賴活着還不如早點死了得個解脫。”
“沒說別的了?”耿氏又上前一步,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
魏長安搖了搖頭,突然瞥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後掩了個女子的身形,便多看了兩眼。
妍華一直未曾吭聲,待察覺到魏長安的動靜後,便跟着回頭看了一眼。她所站的角落比魏長安的清晰,她看到,掩在那裡看着這裡動靜之人,正是錦繡軒的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