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沒有任何變化,陳羲雖然無心看路上風景,可是卻忍不住心中生出幾分感慨。看着大路上行走的那些普通百姓,陳羲忽然間發現原來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他們不知道五年之後可能就有一場浩劫降臨在天府大陸,所以他們依然平凡但滿足的生活着。
從滿天宗到皇都城也不知道幾萬裡遠,三個人到了青州玉水城的時候就要面對又一次的分別。
高青樹決定暫時離開,去聯絡當年陳盡然的好友和他的朋友,爲五年後做些準備。陳羲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把無盡深淵中那些東西其實就是人之惡念的事告訴高青樹和陳叮噹,厲蘭封的影子對他說的話讓他不得不謹慎小心。
高青樹和陳叮噹只知道無盡深淵裡那些東西很強大可怕,只知道那些東西五年之後可能殺出來禍亂人間。陳羲最終還是決定等到以後再說出來,畢竟老人擔心的是一旦消息傳播出去造成恐慌,相當於給無盡深淵裡那些東西增加了無窮的力量。
“先生,您給我的那塊定向寶鑑我給了一個朋友。”
陳羲有些歉然的說道:“當時殺付經綸的時候,我需要他幫忙。”
高青樹搖了搖頭:“無妨,陳叮噹跟着你去皇都,他會帶你找地方落腳。我聯絡好了人手之後就去皇都城尋你們,我知道那個地方。”
陳叮噹點了點頭:“我在皇都城有一處宅子,只是已經有至少二十年沒有回去了。”
他看了陳羲一眼後笑道:“在滿天宗,除了你父親之外沒有人知道我和高青樹當年是一起離開皇都城的,一起進了滿天宗修行。只是沒在一個教習門下,我們兩個當時也故意表現的生疏,其實也只是爲了暗中有個照應。”
“那個時候,你還是個跋扈的小少爺。”
高青樹想到幾十年前的事,忍不住笑了起來:“而我是個小長工。”
陳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個家破人亡的小少爺和一個同樣家破人亡的小長工有什麼區別?幸好當時有你陪着,不然我可能走的是另外一條路。也許成爲了一個乞丐,也許早就已經暴屍荒野。”
他話語之中沒有什麼悲傷之情,可還是觸動了陳羲的心事。看起來粗獷不羈的陳叮噹,冷靜嚴苛的高青樹,背後竟然也有那樣的故事。
“想知道?”
陳叮噹看着陳羲笑了笑:“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家當時在皇都城算不上什麼名門,也只是普通百姓中較爲富裕一些的一戶人家。後來大楚戶衙擴充衙門,佔了我家的房子。我爹以爲身在皇都就可以得到王法庇佑,於是和戶衙的人硬扛着。誰想到當日夜裡便有幾個修行者殺進來,一門老小除了我和高青樹之外都死了。”
陳羲臉色微微一變,想不到皇都城之中居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天是高青樹拉着我去河邊野釣,結果我倆玩的太瘋累壞了,就躺在草叢裡睡覺,一覺睡到了快天亮,回去的時候家門上已經貼上了封條,我連親人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陳叮噹的笑容裡,有一種讓人心裡隱隱作痛的苦澀:“後來我和高青樹在滿天宗修行有成,一起回了皇都,想查清楚當年到底是誰下的手。當然不可能查到這件事和戶衙有什麼關係,只能追查到出手的是皇都黑道上一個叫黑虎幫的幫派。我們兩個一夜之間殺了黑虎幫六百六十三口,然後不得不逃出皇都。”
陳叮噹道:“在那之前,爲了落腳查清楚當年的事,我曾在皇都城買了一個小院子住下。那院子現在應該還在,我交給一個商行打理,租出去了,每年都有銀子款項進來。”
高青樹道:“黑虎幫……這名字是不是很俗?”
陳叮噹笑道:“一羣蹩腳修行者就能做大爺的幫派,還指望取個什麼清新脫俗的名字。”
高青樹走過去拍了拍陳羲的肩膀:“別冒失,別衝動,你父親的修爲我比你瞭解。九幽地牢十一年都困不死他,無盡深淵裡那些東西也不能傷到他。再說滿天宗裡現在還困着不少大修行者,堅持上幾年沒有問題。”
陳羲點了點頭:“先生放心,我不會衝動。”
高青樹對陳叮噹說道:“當年進滿天宗修行,對咱們最好把咱們當親兄弟的是誰?”
陳叮噹回答:“陳盡然。”
高青樹指着陳羲問:“這是誰?”
陳叮噹回答:“從現在開始是我兒子了。”
高青樹笑着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會盡快聯絡好,然後趕去皇都和你們匯合。不過是五年而已,到時候咱們三個一起殺回滿天宗。不管面對的是人還是獸,一起面對。”
……
……
玉水城裡有馬車行,這是一些小門派爲了維持下去所開的營生。雖然每個人都向往着成爲一個修行者,可是這個世界上能修行的人畢竟是極少數。好苗子都被大的家族或者宗門搶走,那些家貧且根骨不太好的人,就只能加入小門派修行。
但是門派小了,路子也就窄。要想維持宗門的開銷用度,就不得不和世俗百姓一樣做些營生。一般來說,小門派最喜歡做的買賣就是開馬車行。天府大陸太大,要想從這個城去另一個城,普通百姓可能要走上很久。這個時候,小門派的馬車行就成了首選。當然,其收費也不是卻不是普通百姓中的普通百姓可以負擔的,而是普通百姓中的富人。
拉車的不是普通的馬,車身上還有修行者所繪製的符文,速度比騎馬要快很多很多。陳羲和陳叮噹現在只能選擇這個,走路到皇都的話可能要走到神木大陣都失效的時候。
“兩位要去哪兒?”
才走進馬車行的店門,一個看起來很清爽乾淨的年輕人就迎了上來:“本車行可以提供長途短途客運,價格公道童叟無欺。除此之外,如果你覺得人太多擠在一起不舒服,可以選擇尊崇的單車護送。當然,如果您願意接受我們幾天的培訓,也可以享受超值的自駕遊。”
陳叮噹倒是沒覺得什麼,陳羲第一次接觸這種行業覺得很新奇。他流浪的那幾年基本上都是找人少的地方躲避,不敢進城。四歲的陳羲就很清楚一件事,人心比野獸還可怕。一個四歲的小孩子獨自進城,什麼下場可想而知。
“哪個最舒服?”
陳叮噹很豪闊的說道:“不要跟我提銀子,大爺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他們進城之後先買了新衣服換上,陳羲選了一件黑色長衫,而陳叮噹則很囂張的選了一件金色的錦衣。走在大街上,他比帥氣的陳羲還惹眼。陳羲習慣了看薰衣草版的陳叮噹,冷不丁身邊換成了土豪金版的還真有點不適應。
“先說說您去哪兒?”
那年輕人第一印象就把陳叮噹定爲暴發戶,陳叮噹內斂了氣息,他這樣才入門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察覺的出來。倒是陳羲給他的感覺有些可怕,所以他第一印象把陳羲定爲保鏢……
“皇都”
“噢,是趟遠門。若是坐大車的話,每人五百兩銀子。若是有單獨的護衛單車走一趟,至少要五百兩金子。要是自駕的話,押金一千兩黃金,費用也是五百兩金子。”
陳叮噹皺眉:“你們修行者要那麼多金銀做什麼?”
年輕人笑道:“修行者也要吃飯,也要交際應酬。修行者看上了青樓裡哪個妹子,也是要給錢的。當然這只是玩笑話……修行者修行需要不少東西輔助,而這些東西當然也需要錢買來。”
陳叮噹在這方面的經驗不比陳羲多多少,他和高青樹進了滿天宗之後就因爲資質不俗留了下來,宗門提供一切。
年輕人見他們兩個臉色有異,忍不住尷尬的笑了笑:“說實話吧,真正的修行者誰會開馬車行?我們這樣的也就是身體比普通人強壯點,想要叱吒風雲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多賺些銀子多買地,當個富家翁。粗俗點……我也想取個女修行者做老婆,可是人家也瞧不上咱啊,所以還是有了錢找個平凡人家的漂亮閨女實在些。但是人家養了十幾年的大閨女,難道給你白睡?”
陳羲發現這個年輕人是個話嘮,有點可愛的話嘮。
“就你吧。”
陳叮噹指了指年輕人:“我們要一輛單獨的馬車,你來駕車。”
年輕人一愣:“我?這個……我還有考下來准許駕駛特種馬車上路資格證書。不過我可以推薦最好的人選給您,保證服務質量是一流的。如果你有什麼特殊需求……只要肯出錢,我還能給您找一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姑娘駕車。白天她駕車,晚上您駕車……”
他給了陳叮噹一個你懂的眼神,陳叮噹咳咳了幾聲:“不,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至於你有沒有那什麼證書我不管,這個應該就足夠了。”
他從袖口裡摸出來一塊寶石放在桌子上,這寶石是他臨離開滿天宗之前從山洞石壁上摳下來的。那寶石沒有什麼特殊功效,放在大一點的宗門就是用來照明的東西,有一點點的增進修爲的效果,但是微乎其微。
不過這種東西,放在市面上那也是寶貝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寶石上的氣息,年輕人猶豫了好一會兒後跺了跺腳:“好吧,就衝這個寶貝我就是彎了也認了!”
陳叮噹噗的一口把剛喝進去的茶噴了一地:“老子不好男色!”
年輕人訕訕的笑了笑:“玩笑……玩笑……”
“你叫什麼?”
“我叫崇德哈兒古利特,我是山彝族人。全名是蘇坎蒙葉??庫庫兒??野力哈哧??崇德哈兒古利特。”
陳羲嘆了口氣:“我能叫你蘇坎嗎?”
年輕人立刻說道:“你就是叫我蘇不坎也行啊。”
“去吧去吧,跟你們老闆說一聲。這塊寶石算是給你的酬勞,我再出一塊寶石算是僱傭馬車的酬勞。不過你們招子放亮一些,要是覺得大爺我人傻錢多你們就算是看走眼了。半路上要是想謀財害命。大爺分分鐘讓你們遭受滅門之災!”
陳叮噹昂着下頜說了幾句,然後坐下來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