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武強打精神,讓自己看起來依然驕傲着。可是在藍星城城門打開的那一刻,他心裡的驕傲早就被看到的那一幕撕的七零八落。大道兩側,整整齊齊站着兩排黑決。以他的身份,自然是認識黑決這獨特裝束的。正因爲他認識,所以他知道這象徵着什麼。
用一句土鱉來了,行形容周尚武其實不算過分。爲了保存實力,李白眉帶着兗州的廂兵一直躲在最後面。爲了避開淵獸,他們始終都在盡心盡力的把自己藏好。對於藍星城那麼多傳說,對藍星城始終都有偏見的李白眉,怎麼可能相信。
六百個精甲廂兵不認識黑決的人,但是他們都能感覺到黑決身上那股子冷冽的殺氣。
走在前面的一個廂兵伍長故意把胸脯挺的很高,然後他故意用那種假裝輕蔑的眼神去掃了一眼站在大道兩邊的黑決。就在這時候,一個黑決表情平淡的回看了他一眼,兩個人的眼神交織的那一瞬間,這個廂兵伍長感覺自己心口裡猛的一窒息,好像一把冰冷的長劍刺進了自己的心口似的。
他立刻扭過頭不敢繼續看,然後那個黑決淡淡的把視線收回來,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偏偏如此,比直接譏諷那個廂兵伍長還要讓他覺得難看,在他看來自己根本就不在人家眼皮裡,所以心裡的那種被羞辱的感覺更濃烈。
“你們城主呢!”
或許是因爲覺得太壓抑了,周尚武忽然勒住飛虎的繩索停下來大聲喊道:“這裡還是不是大楚的國土?這裡還俺不按照大楚的律例行事?一個小小的城主居然不出來迎接我,真以爲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我家城主不算什麼大人物,你算?”
周尚武看到一個身穿淺灰色有金線紋理錦衣的中年男人緩步走過來,看到的那一刻周尚武就覺得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這個中年男人帶給他的壓力,就好像一座大山壓在他腦袋上似的。而這個人的一隻手就在上面提着大山,只要他一鬆手大山就會落下來把他的腦袋砸的粉碎。
“你剛纔說什麼?”
雁雨樓緩步走過來,微微昂着下頜看着周尚武:“按照大楚的規矩,城主應該給你過來行禮?”
周尚武艱難的嚥了口吐沫,居然嚇得沒有敢說出來話。
在雁雨樓面前,周尚武那虛僞的做作的驕傲不值一文。他之前進來的時候那種虛張聲勢的昂着下頜,和雁雨樓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小丑。
雁雨樓眯着眼睛看着周尚武:“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如果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你爲什麼不下來行禮?”
周尚武的喉結不斷的涌動着,過了一會兒纔敢回答:“知道......看您的裝束,是神司萬候。可是......神司已經被聖皇取締了,你......你不算聖庭官員了。你只是個草民,所以......所以......”
雁雨樓微微笑了笑:“你繼續說。”
周尚武張了張嘴,最終一個字也沒敢多說。雁雨樓的氣場就在那,他就算繼續逞強裝下去都沒辦法裝的好。他想催動飛虎繼續往前走,可是飛虎的四條腿同時軟了下來,在洞藏境大修行者的氣勢面前,這種級別的荒獸根本就不敢動。腿軟了飛虎趴伏在地上,後面的六百頭極地鐵狼也全都跪伏了下來。
周尚武尷尬的從飛虎上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發現自己帶來的六百個精甲廂兵幾乎全都跪了下來,他們應該是全都不想跪的,可是根本扛不住那種威壓。這些甲士之中,只有四五個人還站着沒動。
周尚武的修爲已經到了靈山境九品初期,已經算是靈山境之中的絕對強者了。可是靈山境的修行者就算是巔峰,在雁雨樓面前也是個渣。
當雁雨樓看到隊伍裡幾個身穿甲士服裝的人沒有跪下來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讓雁雨樓這樣的人表露出輕蔑,那種被輕視和羞辱的感覺是格外強烈的。雁雨樓這樣的人好像天生自帶一種特殊技能,被他瞧不起的人會有一種自己被鄙視的體無完膚的錯覺。
“一點新意都沒有啊。”
雁雨樓看了看那幾個尷尬的站在那的修行者,嘴角勾起一抹加成一百倍的嘲諷。
李白眉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被人扒光了衣服丟在大街上的勾引人家寡婦偷情的男人,在他看來四周的眼神都帶着一種你就是個白癡的味道。他本來是想假扮成一個甲士混進藍星城裡,看看藍星城到底是什麼環境。他又怎麼會想到,自己才進城就被人家給識破了。
“雁萬候?”
李白眉將自己帶着的鐵盔摘下來,隨手遞給身邊的隨從。
雁雨樓擡了擡手:“總督大人。”
李白眉尷尬的笑了笑,但是畢竟他身份在這,所以倒也還算鎮定:“本來是想着偷偷來瞧瞧,看看藍星城裡能不能爲我兗州精銳甲士提供些幫助。現在看來倒是顯得失禮了,就是不知道雁萬候什麼時候到的藍星城?難道現在的城主是你?若城主是你,我倒是沒有什麼擔心的了。”
“我?”
雁雨樓搖了搖頭:“我何德何能,城主大人這會還忙着,如果閒下來會來見總督大人的。”
而此時,陳羲就站在城牆上俯視着下方。從一開始他就看出來這支隊伍有些詭異,一個神輝將軍,見了多少大世面的人,居然表現的這麼飛揚跋扈,甚至跋扈到讓人想過去暴揍一頓,顯然更不正常。這樣不正常無非是想吸引藍星城裡所有的注意力,如果說周尚武是想把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那麼只能是在遮掩什麼。
所以陳羲請雁雨樓下去試探,一探就輕而易舉的看出來破綻。
他暫時還不打算見見這個李白眉,從這個人這樣的安排來看,陳羲感覺到了一絲警惕。李白眉顯然別有用心,這個用心是什麼,就看之後他的態度了。
雁雨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李白眉只好跟着雁雨樓繼續往前走。至於他帶來的那六百甲士,被黑決的人攔住留了下來。
李白眉身邊帶着四個隨從,從這四個人的實力來判斷,都在靈山境八品以上,其中包括周尚武。帶着四個靈山境八品九品的人出行,這個李白眉心裡打算幹什麼就難以預料。如果說他真是奔着聯盟來的,有必要帶着四個靈山境近乎巔峰的手下嗎?如果他是爲了自保,那以他洞藏境初期的修爲一個人來去更加自由。
“這個人有問題啊。”
和陳羲並肩站在城牆上的陳叮噹眯着眼睛說道:“帶這麼多高手來,圖謀的只怕不是什麼聯盟。”
陳羲點了點頭,回頭吩咐敖淺:“讓納蘭放幾艘小船出去,看看幾百裡之內是不是有人靠過來了。如果李白眉真有什麼不安分的打算,只怕城外也會安排着。希望他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和淵獸的戰爭纔剛剛告一段落,我不希望人和人之間的刀子互相捅。”
敖淺答應了一聲,轉身和納蘭放弓去做事。執暗法司的小船具備隱身能力,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發現不了。李白眉這次來帶着這麼強的一股實力,陳羲不敢不做出應對。現在看來人心真是沒有辦法揣摩出底線在哪兒,而且這種底線往往更加令人心寒。
“記得不久之前皓月城來的那些人嗎?”
高青樹看着下面那六百甲士:“這套路真是有些老了,不過似乎來藍星城的人都喜歡用。我能感覺到那支隊伍裡帶着什麼法器,而且你注意看,他們始終都沒有離開城門的位置,就算是雁雨樓的人沒有阻止,他們也不會離開城門的。”
“強行奪門嗎?”
陳羲的眼神逐漸變得發寒:“有些時候我總是不願意去把人往最壞的那個方面考慮,尤其是在淵獸危機爆發之後,我看到了太多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互相扶持。藍星城是哪兒?曾經是流放之地,這裡的人彼此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信任可言。可是經歷子桑長恨的事,又經歷到了淵獸數次大戰之後,這裡的人和人之間就只剩下了信任。可是......有些人忘了這是流放之地,人心裡曾經有過的陰冷狡詐無情這裡都有過。”
“我看到了。”
就在這時候,藤兒在陳羲心裡說話。此時藤兒就在【玄武三叉戟】上,這個藍星城最強大的武器只有她可以操控。離開了藤兒,沒有了半神之力作爲引力,【玄武三叉戟】和白色棋子的威力就發揮不出來。不過正因爲這兩件都是神器,所以對藤兒來說也是相輔相成。她可以利用【玄武三叉戟】和白色棋子的力量,讓自己看的更遠聽的更遠。
“你不會想到的。”
藤兒的聲音裡有些憤怒:“軍隊在翠屏山,你絕不會想到他們居然會利用淵獸來隱藏自己。翠屏山那邊的淵獸已經被咱們打怕了,看到那麼龐大的一支軍隊過來,顯然錯覺是咱們藍星城的,所以淵獸開始往翠屏山西邊退,這支廂兵隊伍人數不下七八萬人,就在翠屏山那邊藏身。之所以淵獸被驚退,是因爲那支隊伍裡還有強者坐鎮。”
“強者,多強?”
陳羲問道。
藤兒道:“感覺起來應該和李白眉的實力差不多,正是因爲這個人才將淵獸嚇得往一邊退開的。”
陳羲看向城外,臉色越發的陰沉下來:“瞧着咱們藍星城實力越來越強,想的不是如何聯手抵禦淵獸而是怎麼把藍星城搶走變成他們自己的。既然你們能做的出來這種事,那麼就別怪我們藍星城裡的人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