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其實比陳盡然只慢了一個時辰,從雍州到青州皓月城,這一個時辰上的差距,其實也足以顯示出陳羲的強。
當陳羲趕到皓月城外面的時候,陳盡然爭從皓月城裡特別從容的走出來。而他在走出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殺出來一條血線的兒子。在這一刻,兩個人心裡涌出這樣的一種心情陳羲看到陳盡然從皓月城裡那麼從容不迫的出來,心裡特別歡暢,之前的擔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這就是我的父親的驕傲感。而在陳盡然看到陳羲從淵獸大本營那邊殺出來一條血線的時候,心裡有一種這就是我兒子的驕傲感。
遇到這樣一對變態的父子,只怕任何人都會覺得很無力。
所謂的殺出來一條血線,是因爲淵獸重新撲了過來。陳盡然一擊滅殺數十萬淵獸,再一擊將空間亂流甩過去掃平了元首大本營的一角,淵獸以爲這是皓月城裡的人出來挑釁了。在震撼和恐懼之後,大批的淵獸開始集結準備反撲。淵獸有智慧不假,但是大部分淵獸的智慧還停留在你打了我,我就必須打你這個層面上。
再加上淵獸是把皓月城圍了一圈的,陳盡然滅掉了這一圈大本營的一小段,也就是說這個圓圈斷開了,別的地方的淵獸開始往那邊趕過去填補空蕩。而陳羲是感知到了劇烈的天元波動衝過來的,正是被陳盡然斷開的那個地方。陳羲趕到,淵獸重新把那個空蕩填補。
大地上再次鋪了一層的淵獸,而陳羲在這密密麻麻的一層之中筆直的殺出來一條路,所以從皓月城那邊遠遠的看過來,就是一條紅色的直線。
到了近前,陳羲發現父親笑容背後有些疲憊,連忙過來:“父親,你怎麼樣?”
陳盡然搖了搖頭,居然讓陳羲很意外也很驚喜的摟着陳羲的肩膀往回走。陳盡然的手搭在陳羲的肩膀上,兩個男人並肩而行。
“我沒事,這城裡能傷了我的人不多,能傷的我的人也怕我傷了他們,所以不會出手。”
陳盡然微笑着一邊走一邊說道:“而且,你要記住一個道理。對於好人來說,你對他越好他對你也越好。而對於惡人,你越是退讓他們就越放肆,你越是強橫,看起來沒有道理的強橫,他們反而會退避。他們會想,你爲什麼強橫?”
兩個人這樣走着,誰都沒有回頭看一眼皓月城那邊。
陳盡然道:“我感覺的出來,這皓月城裡有人在我之上,也有人與我相當。可是這些人爲什麼沒有出手?哪怕林器平被追的四處亂跑他們都沒有出手,你知道爲什麼嗎?”
陳羲想了想回答:“因爲他們不確定他們修爲境界和父親相當或是稍稍比父親強一些的人會認爲,自己絕對不敢這樣直接殺過來找林器平的麻煩。因爲他們確定自己不敢,所以他們會想父親爲什麼敢?這就是他們的不確定,因爲他們不確定,所以他們不敢出手。”
陳盡然點了點頭:“沒錯,因爲他們覺得我有恃無恐,所以他們害怕,害怕我殺了他們。”
陳羲理所當然的說道:“就算比父親強一些的人,和父親交手的話,一樣是父親贏。”
這種理所當然,看起來就好像是小孩子那樣。比如兩個才五六歲的小孩子之間有了爭執,一個說我爸爸比你爸爸強,另一個自然不會說我爸爸確實不如你爸爸。他肯定會說,不可能!我爸爸比你爸爸爸強!然後之前說話的小孩子說,我爸爸比你爸爸高比你爸爸有力氣比你爸爸壯實。第二個小孩子就會理所當然的說,就算是這樣,你爸爸還是打不過我爸爸。
當然,小孩子之間出現這樣的對話是在正常不過了。可是陳羲這樣說,不僅僅是因爲我父親是最棒的那種心理,還因爲陳盡然真的很強。
似乎,這一對父子在越境挑戰對手且打贏的這種事上都特別擅長。當初陳盡然殺出天樞城的時候,圍堵他的那些人之中就沒有比他境界高的?當然有,但是最後勝了的還是陳盡然。而陳羲,從一開始修行到現在,殺了多少比他強大的修行者?
陳盡然的手搭在陳羲的肩膀上,所以很快他就感覺到了陳羲身體的變化。
“羲兒”
“嗯?”
“你身體好像變得很奇怪,似乎很強。”
“能看出未來有多強嗎?”
“看不出,反正將來一定比我強。”
“別敷衍我啊,父親的話,一般來說當兒子的都會當真的。”
“呸,我連別人都不敷衍,敷衍自己兒子?”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一沙世界。
陳羲和陳盡然兩個人一起動手,用了足足半天的時間雕刻了一尊大佛之像。足有幾十米高,看起來寶相莊嚴。這大佛之像當然不是別人,只能是陽照大和尚。陳盡然和陳羲都很強,但是在雕刻這方面確實不擅長,所以雕刻細節處的工作,都是藤兒來完成的。
現在藤兒和陳羲的母親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手拉着手,看起來更像是一對姐妹
“大和尚對我一家有恩。”
陳盡然站在佛像前,擡頭仰望。他這一生不曾仰望過誰,大和尚可能是他最真心仰望的一個,可能和厲蘭封在一樣的高度。
“羲兒,你四歲離開我們,所以我不曾教導過你什麼,甚至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生而不養,這是我們的過錯。但是我最欣慰的是你自己成長的足夠正確,比有我們教導的還要正確。而這種正確,你知道很大的一種程度是因爲什麼嗎?”
陳盡然問。
陳羲回答:“知道,是因爲陽照大和尚的引導。我在七陽谷的那些年,大和尚不許我修行七陽谷的功法,是因爲他知道那功法不適合我。但是他讓我讀了很多佛經,也教給了我很多佛經之外的道理。從他帶走我開始,他就一直給我將他的所見所聞,有善事有惡事。但是他每一個故事裡都會有美好,而這種美好就是讓我一直堅持秉承的做人的原則。”
是啊,當初大和尚給陳羲講了那麼多故事,並不僅僅是哄着陳羲入睡而已。大和尚正是想通過這些故事,給小陳羲的心裡樹立起一個標杆,讓他知道怎麼做纔是正確的,怎麼做是錯誤的。其實在有些時候,對一個人的影響並不是強行的告訴他什麼道理,往往一個讓人心動的故事就能讓孩子第一次形成自己的世界觀。
如果陳羲小時候沒有人呵護,就算他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在四歲逃離滿天宗之後活下來,歷經千辛萬苦的他,看的只是陰暗冰冷的他,會不會變成另外一個陳羲?就像是黑虎幫裡那個抱刀的蔡小刀?當然,也可能像現在抱弓的苦十九。
世事無絕對,不管怎麼說,陽照大和尚避免了陳羲朝着另外一種人生髮展的可能。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陽照大和尚比陳盡然更像是一位父親,一位引導者。
陳盡然道:“我沒有教導過你,但是大和尚幫我做了。他告訴你應該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所以這是兩代人的恩義。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指着鼻子罵但是你沒有能力爲我出頭,或是我被人打敗生死未卜你沒有能力救我的時候,記住保護自己,等到有能力爲我報仇的時候再去報仇。但是,如果有人當着你的面,或者背地裡罵了陽照大和尚被你知道了。哪怕你不行,也不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要拼命。”
陳盡然道:“如果因爲維護大和尚你戰死,我以你爲傲。身爲一個父親,我絕不希望看到你受到傷害。但是有些時候有些事,就算丟了性命也要去做。”
陳羲重重的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陳盡然道:“還要記住,你有兩位父親。”
陳羲撩袍在佛像前跪下來,鄭重的磕了三個頭。
“走吧。”
陳盡然將陳羲扶起來之後說道:“這裡是大和尚的一沙世界,就讓這佛像在這裡守着一份希望。我們去該去的地方我知道你一直守着藍星城,那也是一份希望。只要還有一個地方堅守着,對於還活着的人來說那就是希望。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去藍星城,那裡會是他們就算拼了命也想去的家園。”
陳羲嗯了一聲,然後有些不捨的說道:“可是父親,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正因爲這件事太兇險,所以我才把藍星城放下立刻來找您和母親。您和母親先去藍星城,我去把那件事辦完。”
陳盡然問:“會有危險?”
陳羲點了點頭:“會有。”
“涉及生死?”
陳盡然再問。
陳羲又點了點頭:“涉及生死但是我不希望父親跟着我去,因爲母親。父親守着這個天下已經足夠久了,我希望接下來父親更多的是守着母親。這是一個未知,如果父親和我一起去就能解決這件事的話,我一定會讓您陪着我。但是現在確定的是,如果不順利的話,即便您陪着我,我也會死,您也會死。咱們陳家總得有一個男人爲了陳家的女人活着如果父親遇到了什麼不得不去做的事,我就守着母親。現在是我遇到了不得不去做的事,所以請父親不要陪着我,而是爲了母親活着。”
陳盡然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陳羲再次撩袍跪下來,對陳盡然和母親磕了三個頭:“待兒歸來日,一家團聚。”
陳羲的母親想說些什麼,可是最終卻沒有說出口。沒有人比她更擔心陳羲,可是她知道自己如果哭鬧組織,那麼只能是給陳羲添亂。
而藤兒卻深知爲什麼陳羲不讓陳盡然跟着他藍星城現在很堅固,陳盡然和妻子在藍星城裡可以很安全,也能抱着守護藍星城裡那些普通人。但是如果陳羲不把勾陳的事先解決了的話,那麼等到勾陳找到藍星城的話,陳盡然一定會組織他殺自己的兒子,那麼陳盡然會死,陳羲的母親也會死。
如果非死不可的話陳羲希望死的是他自己,而不牽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