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楊腳步都不曾動過,只是擡手一揮,手裡的光球像一道閃電飛了出去,迎着承荒劍的仙氣竄了上去,所過之處,留下落花陣陣,好絢麗的法術!
落瑤暗暗感嘆,看高手過招就是過癮。
哪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小輩,也不知道何時染上的壞習慣,出手前十分講究排場二字,每逢決鬥前,通常會先說一句“拿命來”,圖省事點就說一句“看劍”,反正總要說那麼一兩句場面話,哪怕是給自己壯壯膽。
如今看來,上古時期的比試反而什麼都不用說,簡單利落,所謂高手過招劍過無痕,大抵就是這樣吧。
蕭楊眸光突然一閃,一手迅速在沐兒前布了個結界,一手又聚起另一個光團朝寧仁扔去,兩個動作完全在電光火石之間。
這個沐兒也是個奇女子,被結界佈下也並不着急,也許是知道蕭楊這麼做是怕她無辜被劍氣波及,乾脆在結界內坐了下來,靜靜看着他們,只是眼裡掩不住的關切。
其實寧仁和蕭楊之間的速度非常快,只能看到兩團雲霧籠罩在他們周圍,落瑤只是因爲在自己的夢境,才能透過霧氣看到兩人,她不知道沐兒到底能看到多少。
承荒劍遇上光球時速度明顯減了下來,劍身沒有退縮,反而一寸寸沒入光球,蕭楊不動聲色說了一句,“好劍。”
說完口中唸唸有詞,應該是某種咒語,可這咒語聽起來就像是在梵唱,加上蕭楊好聽的嗓音,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突然間又有花從各處向蕭楊飛來,這次不只是紅色的花,還有其他顏色的花飛來,原本紅色的光團陡然變大,顏色也跟着變化,色彩斑斕就像煙花。
光球的能量似乎因爲吸收了新鮮的花朵而巨漲,承荒劍被一點點逼了出去,與此同時,寧仁的臉色有點蒼白起來,卻依舊看得出他還在試圖劈開光球。
蕭楊沒有給他機會,手腕翻轉,兩個大光球忽然裂成幾個顏色不一的小光團,依次朝寧仁面門飛去,等承荒劍反應過來這是調虎離山計時,已經來不及回去護他的主人,五六個光團瞬間沒入寧仁體內。
寧仁卻只是皺了下眉,隨後又恢復原先的神態。
讓人分不清他是真的沒事,還是在逞強。
落瑤心裡盤算着,以前的事情她並不清楚,難道寧仁當時在此次戰役中受了傷?所以一直在清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只見寧仁勾了勾嘴,嘀咕了一句,“傀儡術?”
這三個字一出,落瑤差點叫出聲來。
傀儡術是鬼族的秘術,爲什麼面前的妖皇會使用此術?而且還一副信手拈來的姿態?
彷彿是爲了解他們的的疑惑,蕭楊說道,“不錯,我已經把鬼君煉化了,他的法術都爲我所有。”說歸說,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彷彿握着一根無形的線,落瑤仔細的發現,蕭楊只要輕輕一動,對面的寧仁就會皺一皺眉頭,似是極力隱忍着什麼。
在上古時期,是一個*裸的弱肉強食的時代,神妖鬼魔之間的爭鬥接連不斷,在戰鬥中輸掉性命並不是很稀奇的事情,但是落瑤知道,能殺了對方還把對方的法術據爲己有,甚至可以變成對方的樣子,這是妖族纔會的化柔術,這名字雖然好聽,妖術本身卻毒辣無比,這是今後盛行的易容術的開山之術。
也就是說,曾經跟師父容淮交手過的鬼族君上倫圖,他的父親就是死在了蕭楊的手下。
真是個驚天大秘辛,要知道,鬼族的鬼兵們都以爲君上的父親是死在了寧仁手上,才一直對天族虎視眈眈,甚至與妖族聯合,誰會想到原來遼敘早就被蕭楊煉化了呢。
落瑤暗自爲剛纔初見到蕭楊時的想法感到汗顏,這哪是柔弱的書生,明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而此刻,蕭楊似是想用同樣的手段,煉化寧仁。
寧仁是上古神裡非常罕見的真龍神裔,若是可以把他煉化,靈力一日千里不是奇談。
蕭楊眼裡劃過一絲精光,嘴角不自覺地彎起,越發顯得臉上妖冶,他一邊想着,一邊暗自發力,牽引寧仁體內的光球慢慢進入他的四肢,化成絲,纏繞住他。
寧仁臉上突然變成了青色,只見他閉目吐納了一小會,體內忽然飛出一團青色的光芒,是蕭楊在他體內的光球。
蕭楊緩緩一笑,手指大張,在虛空中輕輕一握,青光的顏色比方纔更甚,轉眼又沒入寧仁體內,只見寧仁的臉色由青變白,隨後紫,藍,最後是血液般的紅色,就像他身上所有的血都衝到了他臉上,正尋找着出口奔涌而出。
而反觀蕭楊,絲毫不顯得吃力的樣子。
落瑤看得心驚膽戰,卻忽然發現寧仁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笑容。
落瑤揉了揉眼睛,寧仁又恢復了剛纔痛苦不堪的表情。
她不由得輕嘆一聲,看來,面對妖皇,誰都不會太輕鬆,哪怕是勢均力敵的寧仁,這次也討不了便宜。
落瑤發現蕭楊雖然控制着寧仁遊刃有餘,卻一直不停地變化方位,落瑤一開始沒留意,多看了幾次,發現他每移動一次一次,周圍都出現一個大坑,周圍的土壤像被吸乾了養分一樣,成爲焦炭。
落瑤一拍腦袋,差點忘記了,蕭楊的靈力就是借土壤吸收天地靈氣,所以他的靈力源源不斷,若是斷了他的靈力之源,那……
寧仁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居然彎着嘴角騰到半空,蕭楊一怔,用空着的一隻手撥了一枚什麼東西射向他。
落瑤看清楚了,是一支玫瑰花,這蕭楊未免太小巧了寧仁,花也可以拿來當暗器?寧仁沒有躲,也不知道唸了句什麼咒語,憑空出現一座寶塔,全身白色,就像一件打造精美的玉器,但是落瑤知道這肯定不是尋常物,聽得老石頭在一旁自言自語,“我說呢,啓吾鍾這幾年失了蹤跡,原來在寧仁身上……”
落瑤想起來,啓吾鍾是上古神器,曾經在祁遠的書法內的神器譜上瞄過一眼,不過光憑寧仁一人就能喚出啓吾鍾,她很意外。
寧仁沒有耽擱,臉上肅然,嘴脣張合,啓吾鐘慢慢變大,居然在蕭楊周圍罩了下去。
世人都以爲啓吾鍾是鎖妖的神器,其實它最大的作用是……
落瑤猛地看向蕭楊,果然,在寧仁頭頂盤旋的光球突然轉了方向,陸續朝蕭楊飛去,蕭楊臉色大變,布了個花幕,依然阻擋不住光球的衝力,盡數沒入蕭楊體內。
沒錯,啓吾鍾最大的作用是反噬施法者,而落瑤所在的那個年代,普通的神仙基本都沒這個能力駕馭這個能力,與其說是沒能力,還不如說是沒機會,他們恐怕連啓吾鐘的模樣都沒見過,所以時間一長,世人都遺忘了造物者的初衷。
“原來,你方纔是故意的……”自己被傷害得越厲害,反噬的作用越大,才能在最後一擊即中。
蕭楊試了試,發現無法撼動啓吾鍾,這種上古神器骨子裡都有股倔性,他的眼眸有點慌亂,朝沐兒方向看了一眼,誰都知道,被啓吾鐘罩住,那這輩子都永遠不要出來了。
沐兒在結界內着急地拍着結界,可惜她的聲音絲毫傳不出來,只能在裡面乾着急。
落瑤只覺得心絃被撥動,驀然想起以前在落雲山的神鬼大戰,似乎也是這樣的場景,她在容淮佈下的結界內哭喊,大師兄在旁邊拉着她,而當時容淮臉上也是和蕭楊一樣的表情,甚至是祁遠,也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這個表情的含義。
是抱歉,是內疚,是知道即將舍心愛之人而去,卻偏偏無力護她周全的心酸,這個表情太沉重,落瑤不忍再看蕭楊。
她看向心急如焚的沐兒,心道,這些男人爲何就不明白,女人有時候其實很堅強,堅強到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步。
她們不怕死亡,不怕魂魄散盡,什麼都可以不害怕,卻唯獨害怕從此不再可以看到那人的眉眼,害怕那人不再可以陪她賞桃花夭夭灼灼其華,看五湖四海霽月風光。
可是,若這世間所有人都能這般大徹大悟,就不會有那麼多愛憎會,傷別離,求不得。
沐兒在結實的結界內,毫髮無損,但是她明顯感覺到,結界的上的妖力已經隨着蕭楊的虛弱慢慢減弱,是了,結界的主人都要死去,結界自然不復存在了。
蕭楊強撐着把體內的靈力凝聚到臉上,使得臉上看上去沒有那麼蒼白,他隔得遠,沐兒只能看得到他的嘴型在對她說:“活下去。”
蕭楊又朝寧仁笑笑,說道:“輸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這三千世界雖大,卻容不得兩人主宰,只是我放心不下沐兒,她跟着我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寧仁眼裡流露出惺惺相惜之意,“你是我唯一敬重的妖,有什麼事情需要吩咐,儘管說。”
蕭楊瞥了寧仁後面一眼,不動聲色地道,“這輩子輸在你手上不算丟臉,下輩子可要當心,同一個錯誤,我不會犯兩次。”
寧仁眼波流動,爽朗說道:“好,我在清乾天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