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因爲姚珠回來了,並沒有前去見她,不管如何,當初姚珠在去軍營之前就已經是有人將原先商定好的價錢送過來了,現在還是不宜與姚珠之間有太多的糾纏。
如果姚珠真的是出了什麼事情,許氏心想自己給她一些銀兩,按照原先約定的那樣讓她和姚婉一起單過也行。
許氏心寬,如此想着便也是安心,夜色已晚,看院子當中沒有人,她就從姚瑛的房間裡面出來回了自己的那間,人也就早早的睡去。
她做另一個夢,夢裡面是姚珠和她在撕扯,連姚瑛都是被打傷了在一旁哭泣着,忽然已經是剛剛去世還沒有被安葬的姚世平從牀上爬了起來,指着自己痛罵一頓,然後看了看已經是出血的姚瑛,一巴掌抽到了姚珠的臉上,口中罵着孽障,然後便是姚珠哭着跪在自己的面前叫着母親,磕頭認錯。
這樣的一個夢讓還睡的很熟的許氏皺了皺眉頭,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轉了一個身接着睡去,臨再次被睡意籠罩之前心裡面還在想姚珠會對着自己磕頭認錯,痛哭流涕的叫着母親,那真是一個噩夢。
人困頓的有些昏沉,清醒與入夢的邊際之間讓人的腦子有些的迷糊,不過耳邊似乎是傳來了一陣陣聲音,非遠非近,似乎是從院子外面傳來的又似乎是在耳邊。
想要睡去卻是吵得人不得安寧,深吸一口氣,尚且還穿着中衣的許氏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準備着喝上一杯水,接着入眠,可是一起身確實讓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屋中很黑,但是眼睛還能夠適應這樣的一種光線,所以許氏很清楚的就可以看見自己的牀邊坐着一個人,身形不大,手底下似乎是在動作着什麼,許氏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識的就想要叫出來,可是那人對着她輕輕的‘噓’了一聲。
許氏一愣,趕緊閉緊了嘴巴,手底下胡亂的摸着一些東西,企圖能夠找到一個可以防身的東西來給她一點點的勇氣,可是除了一方軟枕什麼都沒有摸到。
許氏往裡面挪了挪,身子已經是緊緊地貼在了牆壁上,聲音之中皆是懼意,道:“你是誰?”
黑暗當中的那個人輕輕的笑了一聲,也就是因爲這樣的一笑,讓許氏瞬間就認出來她是誰來。
尖銳的聲音在房間當中響起,更多的是有一些的不可置信,“姚珠?你是姚珠!”
見許氏已經是認出了自己,姚珠拿起腳邊放着的蠟燭點燃,微弱的燭光在房間之中亮了起來,照出了兩人的身影。
許氏看着姚珠,眼神在觸及到姚珠手上拿着的東西時瞳孔驀然緊縮,只見身上隨意的披着一件衣服的姚珠右腳放在牀沿之上,身子做的筆直,手中拿着一把菜刀,前不遠處便是一方窄窄的磨刀石,此刻的姚珠正是看似漫不經心的磨着手中的刀,但眼神之中非常的專注。
“就是我,看來母親的心裡面對我還是非常的在意的嘛。”輕蔑的看了許氏一眼,隨即低下頭去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刀身與磨刀石來回摩擦之間發出輕輕的聲響,有些頓頓的並不尖銳亦不刺耳,許氏忽然間想到自己在夢裡好像就是一直聽到有這個聲音,莫不是就是姚珠磨刀發出來的?那麼姚珠在自己的牀邊呆了多久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依舊是一片的漆黑,猶記得自己睡覺之前房門都是緊鎖,卻不想姚珠竟然是能夠摸進來,換做是往常,許氏恐怕還會在嘴上嘲弄幾句不愧是妾生的女兒,淨幹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終究是上不了檯面,不過現在許氏卻不敢了。
難得的許氏安靜下來,姚珠轉過頭看了看她有些呆滯的眼神,拿起刀來,果不其然看見她抖了兩抖,姚珠笑着把刀拿到自己的面前,然後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在上面颳了刮,想要試試是否鋒利,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故意而爲,刀割破了薄薄的肉-皮,滲出血來。
姚珠看了看出紅的手指,眉頭絲毫都不皺一下,遞到許氏的面前,“母親,看,流血了呢!”
許氏身子往後縮了縮,看了看姚珠,總是覺得今日的姚珠有些的不正常,難道真的是在軍營當中受到了什麼刺激?如此想着許氏心中懼意更甚。
將流血的手指送進口中含了含,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當中瀰漫開來,看着許氏離自己坐的是越來越遠,姚珠今晚是難得的想要和許氏好好地親近親近,所以上趕着往許氏那邊靠了靠。
見姚珠手中拿着刀且又是離自己越來越近,許氏心中驚慌,嘴上也是口不擇言起來,“姚珠!你想幹什麼?我可是你的嫡母!”
一句嫡母讓姚珠輕笑出聲,“呵,嫡母?何來的嫡母?莫非你所說的那個嫡母便是逼女爲-娼、苛待庶女、磨死夫君的冷心腸毒婦?”
許氏不忿不過卻也是不敢反抗,轉而臉上揚起了笑,不過眼神當中冰冷依舊無本分的親近柔和之意。
“珠珠,這回母親確實是做的有些的不妥當,不過你放心,明天我就把戶籍給你們,讓你和你姐姐出去當過,這回的錢財我分你們一半,天色不早了,早日回去歇息如何?”
姚珠看了看她,挑了挑眉,臉色也冷了下來,“你是說一半?”
許氏立刻回道:“不是一半,哪裡會是一半呢?那全都是珠珠的,珠珠應當是全部拿去,我一個子都不要。”
原本以爲這樣說着,好言相勸,利益相誘的能夠暫時的穩住姚珠,帶到明日裡再想辦法,卻不想姚珠竟是一點點都不上當。
許氏嘴裡說的那些東西,姚珠早就是想好了,一定會是從她那裡拿回來的,這本來就應該是屬於自己的,用不着許氏用來賣自己的人情,往日姚世平還尚在的時候,她處處忍讓許氏,若不是許氏做的太過分,姚珠也是不會想到有這樣的極端的方式來和許氏交談。
坐在牀邊,跳動的燭光照射在姚珠的臉上有些的晦暗,白日裡看着是美貌豔麗的臉蛋這一刻有些的安詳,不過在許氏看來卻是一個催命的閻王。
姚珠不經意的把玩着手上的菜刀,心中暗笑,還是這東西好用,平日裡母老虎一樣的許氏今日也變得溫順了。
姚珠擅長講故事,聲音有些輕,慢慢的將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所有的受到許氏的苛待一一訴來,其中還包括姚婉的委屈和她親生孃親所遭到的冷遇。
摸不透姚珠的心思,所以她說着許氏只能是聽着,心裡只盼着快些個天明,這樣房間內裡面有一點點的動靜外面的人都會發現,姚珠是個不要命的,但是她多少還是會顧忌一下姚婉。
不過許氏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姚珠說着說着便是停了下來,站起身,使勁的拽過許氏的右手,力氣之大讓許氏一時之間竟是無法掙脫。
“你是想要幹什麼?”
“噓~小聲點不要吵到了其他人,母親誆我去軍營也是教會了我一件事情,有仇報仇有冤解冤,切莫太晚,不然一朝像方清河一樣落得個身-首-異-處,簡直是太不值得了。”
自己與姚珠之間的淵源許氏自己個兒心裡面是清清楚楚的,眼睜睜的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往她那邊扯過去,然後死死的按在邊上裸露出來的牀板上,右手拿着菜刀還在比劃着。
巨大的恐懼讓許氏想要叫出聲來,但是隻見眼淚汪汪的,人有些發抖,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嗓子眼就像是堵着一團的棉花一樣,有些發癢極爲難受。
“姚珠,你怎麼不死在軍營裡?那些人沒有一個爺們兒,竟然弄不死你,姚珠今日若是我還能活着,日後我一定......啊!”
姚珠並未聽她多言,菜刀直接落下,砍在了許氏右手上面一點點的地方,並無傷到許氏一分一毫,即便是這樣也是讓許氏把早就藏在喉嚨裡面的那聲尖叫喊了出來。
寂靜的夜色當中這一聲有些的淒厲,不過並未引得旁人的關注,聽了聽外面,院子裡都還是靜悄悄的,似乎從遠處還能傳來一兩聲的犬吠,外面的天有一絲絲的亮光,不過還是很淺,平州城裡面的人依舊是好眠。
“爹爹剛剛去世,屍骨尚未入土,此時見不得血腥,不能讓他老人家走的不得安生。雖他不愛我與姐姐,但是身爲姚家子女,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我一直便是恨爹爹軟弱,不過許採惠,你自始至終都配不上我爹爹,一點點都配不上,明日爹爹將會入土爲安,許氏,這一切你知道應該怎麼辦,至於那些個錢財全都用作爹爹的喪事之上,今日見不得血腥,並不代表永遠不會。”
淡淡的說完這一些話,姚珠拔出插在牀板當中的菜刀,收起磨刀石,吹滅了蠟燭,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出去。
牀上的許氏癱軟下來,看着黑影慢慢的走出房間,心中被方纔姚珠口中所說的那一個不配激盪着,大顆大顆的眼淚一滴滴滾落在身下的被子上面,口中喃喃,聲音不大,但是剛剛邁出去一隻腳的姚珠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嗤笑一聲,不做理會,看着越來越亮的天色,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至於許氏說的話,姚珠不甚在意,她日後要弄-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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