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三月寒

平州軍營裡面今早的氣氛格外的好,一改往日裡面懶、鬆、散的局面,晨練出操都是異常的整齊,果然昨日處斬方清河和責罰蔣小旭的舉動在這些人的心裡面還是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不過宋珵知道光光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這些人表面看着服從,但是心裡面是怎麼想的誰都不知道,爲了防止以後生出什麼變故來,還是早早的改變一下平州軍營根深蒂固的觀念和形成一種新的養兵的模式才行。

難得的平州連續有幾個大晴天的,李唯央和蔣小旭一大早的出來時就已經看到站在帳子外面的宋珵,昨日因爲是捱了十鞭子,宋珵的手下並沒有留一分的情面,所以蔣小旭身上也還是受了很重的傷,若不是因爲他平日裡鍛鍊的勤快,身子又魁梧,估計這十天半個月的都要躺在牀上度過了。

原本走路還是有一些不穩需要李唯央扶着的蔣小旭,在看到宋珵的那一刻直了直身子,靠着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的走過來給宋珵請安。

三人還未說道幾句話,就看見匆匆的從帳子裡面出來的雲息,一臉苦色的對着宋珵,道:“爺,還是沒有尋見。”

李唯央看了宋珵一眼,問道:“怎麼?什麼東西不見了?”

雲息看了看他一眼,又偷偷瞧了瞧面無表情的宋珵,低着頭不接話。

宋珵看了他們一眼,“金玉游龍佩。”

李唯央和蔣小旭互相看了一眼,這金玉游龍佩他們可是早就有所耳聞,這還是嘉元帝親自賞賜下來的,是宋珵身份的一種象徵,不過爲什麼就突然不見了呢?

要知道這玉佩不光是嘉元帝親自賞下來的這麼簡單,其意義非比尋常,若是讓心懷不軌的人拾了去,還不知會生出什麼樣的事端來,不過只是尋常老百姓撿去了運氣不好被人發現,也是逃不了一個死字。

宋珵心裡面也是有些的着急,不過面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帶着李唯央和蔣小旭便是進了帳子當中,知道蔣小旭今日身子不爽利,宋珵也不難爲他,直接讓他坐下,幾人便是商談起了要事來。

“今早有探子前來彙報說是,通匯錢莊一夜之間在平州城裡面消失了,查無所終,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是被清理的一乾二淨,沒有留下絲毫的蛛絲馬跡。”

說起通匯錢莊來蔣小旭不好意思的垂下頭。

李唯央略略一思索,回道:“這通匯錢莊也是前幾年在平州城裡面興起來的,平日裡信譽是極好的,客源也非常廣,倒是沒有人特意的去關注過它的來龍去脈,不過聽說帝都那邊也是有通匯錢莊開辦,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出自於同一個分號?”

想起帝都裡面的通匯錢莊,宋珵好像記得嘉元帝曾經和自己提過的,這似乎是嘉元帝筆下的產業,若是平州的這家錢莊是帝都的分號,那麼不會在方清河剛剛出事,他剛開始想要插手調查平州軍營當中的事情時,它就匆匆的撤去。

“和帝都當中的通匯錢莊無關。”

不過誰敢冒充天子手下的錢莊開立,若是無心的話,這樣的巧合也是讓人不相信,但是若是有人故意而爲之,那麼就需要承擔極大的風險,背後的人會是誰呢?

幾人還在說話之時,外面就進來了兩個人,是範焉和衛澎卿。

他們昨日在方清河被處斬之後便是奉命前去抄家,包括方清河在軍營當中的帳子都是被翻了個底朝天的,現在處理完手上的事情也有時間前來彙報。

“你們可是在方清河的府上查出一些什麼來了?”

衛澎卿看了看範焉一眼,自己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就看着範焉是如何回宋珵的,端起手邊的茶喝了起來,忙活了一夜得到的結果讓人有些的心力交瘁。

“回世子,方清河的府邸雖是大,超過了一般副將職位的規制,但是府裡的東西有古怪,多爲贗品。昨日我和澎卿到的時候,在方清河的書房當中發現了一些灰漬,很明顯是燒過一些東西的,而且方清河府上的一個妾在那個書房裡剛剛嚥了氣。”

宋珵眉頭有些微蹙,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

“坊間傳聞方清河手下霸佔了許多的良田,但是屬下並未在他的府上發現有什麼田契,倒是找到了不少的關於他在平州城裡發放印子錢的證據,方清河雖爲副將,極爲貪婪,擅於斂財,但是其府上卻是一切從簡,顯得有些寒磣。”

這時衛澎卿插了一句話,道:“那小子書案上放的那顆明珠,我一直當它是真的,也沒有在意,誰知昨日拿在手上仔細一看,竟然是個假的,平日裡我都被騙了。”

李唯央和範焉嘴角溢出笑來,知道衛澎卿身份和他們不同,甚是高貴,自小也是見慣了些的奇珍異寶,一定的眼力也還是有的,沒有想到眼皮子底下的假貨他都沒有瞧出來,也難怪這小子鬱悶了。

聽完所有的情況,宋珵眯了眯眼,平州城裡有名的貪官,府裡卻是搜不出紋銀和財寶來,說出去誰都不會相信的,那麼那麼多的錢財是去了哪裡呢?

宋珵有種預感,這一定是和那個消失的通匯錢莊有關係。

不過方清河這裡查不到什麼消息,估計想要查到那個背後私自養兵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來目前有一個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新在軍中建立威信,換上自己信得過的人,方是上策。

說完了正經的事情,衆人看着還低着頭不言語的蔣小旭,眼裡笑了笑,都是兄弟,誰沒有一個犯錯的時候,何況世子都已經是不計較了,他又何必是在耿耿於懷的呢!

不過對於那天晚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是讓蔣小旭拋卻了世子的任務,回來寧願承擔懲罰也不開口說明原因,大家也都是非常的好奇的。

隨意的問了蔣小旭兩句,沒有等到回答,卻是看見他把頭埋得更低了。

這個時候李唯央開玩笑般是是而非的吐出一句,“不會是忙着去幽會了吧?”

衆人鬨笑,只見的蔣小旭飛快的擡頭瞪了他一眼,依舊是不說話。

昨夜裡面被姚珠嚇到的許氏後來也不敢再睡覺了,一直坐着等待着天明,外面雞鳴聲剛剛想起,她便是收拾妥當了,取了一些銀子,拿捏着就出了門。

不光是她,姚珠昨夜也是許久都沒有睡着,以至於姚婉醒來的時候看着姚珠有些紅腫的眼睛還嚇了一大跳,只當是自己睡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追問,姚珠確切的說是做了噩夢睡不着以後,她才稍稍的放下了心來。

知道姚珠在軍營裡面是看到了處斬這種刑罰被嚇到了,平日裡看着挺有主意的一個人,說到底也不過還是一個孩子而已。

姚婉摸了摸她的頭,給她蓋好被子讓她再睡上一會兒,自己就出去準備起早飯來。

心裡面念着姚珠,姚婉便是偷偷摸摸的煮了兩個糖水荷包蛋悄悄的還睡着的姚珠端過去,讓她趕緊吃,若是讓許氏或者是姚瑛發現了一定又是會不依不饒的。

躺了一會兒,姚珠才起身出去,看了許氏的屋子一眼,房門緊閉的,然後轉眼之間便是看見了正坐在窗戶邊梳妝打扮的姚瑛,轉過身姚珠便是準備去廚房尋姚婉。

早飯還未做好的時候,外面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姚珠搽乾淨的手應了一聲,走上前打開門,便是看見了許氏,她的身後還跟着好幾個人,仔細一看,那些人的肩上擡着一口上好的棺材。

一看到是姚珠開的門,許氏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猛的上前,繞過姚珠便是進了院子,招呼着那些人把東西都擡進來。

這陣仗不光是把正在做飯的姚婉和描妝打扮的姚瑛給引出來,連巷子當中不少的鄰居也是紛紛涌到了院門口往裡面伸着腦袋看上個熱鬧。

“這姚家老爺不會是就這麼去了吧?也沒有聽說什麼動靜的,人就悄悄地走啦?”

“哎呦我的娘啊,這口棺材可是要花多少的銀子才能買得來?年前我們家的那老東西去了,好不容易纔湊了點銀子置了一口小棺材,也不至於是用草蓆裹起來埋了。這姚家果然是大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死了還能有這等的享受。”

“生前榮耀,死後淒涼,你們沒有聽說嗎?這姚夫人不容兩個庶女,往日裡有姚家老爺在已經是很苛刻了,今日這人去了,姚夫人還指不定要怎麼虐待這兩個姑娘呢?”

“......”

大豆平日裡是和姚珠最爲親暱的,也顧不上什麼的,跑進院子裡,站在姚珠的身邊,喊了一聲姐姐,然後看着眼前對他來說是十分新奇的一切。

姚珠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又看了看許氏,沒有想到許氏動作這麼快,若是知道嚇唬她能有這麼大的作用,姚珠心裡面真是後悔沒有早一點去拿那把菜刀。

姚世平已經是去世第五天了,因爲是冬日,氣溫都是非常的乾冷,屍首也沒有什麼異味,姚婉打了水進去準備再給姚世平擦擦,沒有想到被許氏給搶了過去然後進了房間把她們都鎖在了外邊。

院門口依舊是非常的吵鬧,姚珠皺了皺眉頭,走上前對着左鄰右舍說了一句什麼,然後便是伸手關門。

看了看院子當中的那口上好的棺材,想了想這也算是她這個做女兒的爲姚世平所能爭取的最後的一點點體面了,就當是看在他留給自己的那個東西的份上吧!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將人收斂入棺,然後纔看着棺材被擡了出去,姚婉、姚瑛、姚珠一身的素衣,頭上包裹着孝帕,一路上冷冷清清的往姚家祖墳方向行去,不少路人看見了也不免的唏噓。

姚世平剛剛下葬時候,晚上許氏便是回來,親自準備下廚,別看她平日裡都是在指揮着姚婉,但是該會的許氏一樣都不少。

今日難得,姚婉被姚珠拉到一邊去歇着,既然許氏愛忙活就隨着她去了,看她能折騰出什麼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