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籠中燕

當天夜裡,霜姨娘剛剛睡下便是聽見有人在敲院門,鍾塬是去燕兒的院子裡過夜,所以整個秋霜院裡人不多,王嬤嬤伺候着霜姨娘起身,給她披了一件大大的披風,然後扶着人走到院中,姚珠那屋子裡面的燈火也是亮了起來。

“誰在敲門?”王嬤嬤大聲問道。

半晌聽見外面傳來了鍾塬的聲音,“是我,開門。”

聞言,霜姨娘和王嬤嬤心裡面纔算是鬆了一口氣,吩咐人將院門打開,便是看見不光是鍾塬,進來院中的還有大老爺鐘紈和今日白天剛剛迎進府門的舅老爺。

霜姨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管是先問安,趁着空閒看了鍾塬一眼,見他冷着一張臉不搭理自己,霜姨娘心中一陣的忐忑,她近日來來安分的很,可這般陣仗又是爲何?

坐在最前方的舅老爺方索是一個年過六旬的乾瘦老頭兒,眼神頗爲犀利,整個面容看起來也是嚴肅異常,下頜蓄着一把白花花的鬍鬚,看起來倒是比實際年齡要大上許多,一身紫色衣袍緊緊的貼在身上,整個人站的很直,一點都沒有老年人獨有的佝僂之態,只見他此刻面色肅寧的卡着低着頭的霜姨娘。

“你是二小子房裡的人?”

霜姨娘知道整個鍾府對於舅老爺的看重,此刻聽見問話,更是老實的不得了,頭也不敢擡一下,只是低聲道:“是的。”

接着方索又問道:“你房中可是有陰時生人?”

霜姨娘又聽見陰時生人四個字並不陌生,不知道今日到底是怎麼了,先前是聽到二爺說過一回,現在又是聽見舅老爺親自來問,霜姨娘現在也是不得不慎重的對待。仔細的想了想,自己身邊的丫鬟自己是知道的,可沒有什麼陰時生人,至於姚珠......霜姨娘知道陰時生人極爲難得,所以姚珠向來也不會是碰巧的那一個,所以回道:“房中並無陰時生人。”

只不過她的思索在衆人的眼中倒是變成了一種遲疑,來的時候方索就已經是聽見鍾紈說過了,這個霜姨娘可是非常的捨不得那個陰時生人的表妹,所以現在的遲疑也倒是印證了鍾紈的話。

“那不久前你的一個表妹可是前來投靠你了?”

霜姨娘點點頭,這件事情整個鍾府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有什麼好否認的。

見到她點頭,方索揮了揮手,身後就走出來了幾個壯-碩的婆子,幾人相視一眼便是朝着主屋旁邊的那間燈火依舊是亮着的屋子走去。

霜姨娘這會兒看着現在的動靜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麼的樣子,急忙道:“舅老爺,我那個表妹她......”話還沒有說完便是被鍾塬一聲怒吼給嚇得不敢再說話,可憐她現在畏畏縮縮的還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神馬事情。

房裡邊的姚珠在晚上鍾塬說道什麼陰時生人的時候,心中便已經是有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她的生辰便是陰時,因爲不知目的,也只是聽着鍾塬說着罷了。

她原本是想着那個舅老爺要找陰時生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所以還是不能被發現,卻不想晚間剛剛躺下就聽見院子當中的動靜,心裡面隱約之間是猜到了一點什麼,所以早早的也就穿戴好了。

當初從仕女坊脫離出來的時候,身上除了那一塊撿到的玉佩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所以穿戴好以後,將那塊玉佩放在身上,靜靜的坐在凳子上等待着,果不其然就看見幾個婆子推開了門。

站起身來,還沒有說上一句話,就被一個手刀給砍暈了過去。

其實這麼兇殘真的是一點都不好!

一個婆子扛着姚珠到了院中,朝着方索點點頭,方索喚了站在後面的大夫人,讓他上前看一看這是不是那個陰時生人的表姑娘。

大夫人上前,將姚珠的頭擡起來,看了一眼,這下子幾乎是可以確定,這個人再也不會禍害到自己的兒子了,那個霜姨娘經此一事恐怕也是再也囂張不起來了,心中得意一笑,面上卻是沒有多少的表情,朝着舅老爺點點頭。

方索心中鬆了一口氣,陰時生人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雖然不知道這個陰時生人皇上尋着到底是有何用,但是若是交給四皇子,讓他送到皇上跟前去討上一個好,也是划算的很。

招來鍾紈吩咐了幾句,然後便是轉身出府由那幾個婆子輪流扛着姚珠往外面走去,一直到了鍾府門口。

天上月光清冷,星子稀疏,一輛馬車正停在外面,讓人將姚珠送上馬車,然後找來好一些的人護送着,方索支了一個親信出來,耳語了幾句,然後就看他們一行人慢慢的額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秋霜院當中的霜姨娘看着一羣人將姚珠帶走了,也不敢阻止,此刻的她面色一沉,喚來王嬤嬤

“你明日出去好好地打探一下,外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姚珠就這麼被帶走了,這當中一定是有大房那邊在搗鬼!那陰時生人是多麼難得,怎麼會偏偏就是姚珠呢?大房那邊想要送走姚珠是如願了,但是這口氣我可是咽不下去。”

王嬤嬤想要券商幾句,畢竟現在舅老爺還在府中,今天晚上的情景好像是讓舅老爺對於姨娘是諸多的不滿,所以關鍵時候還是不能出什麼亂子的,不過想着霜姨娘的性子,還是把要說的話嚥了下去,畢竟說不好的就會招來一頓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日出府打探一下,再想想辦法吧。

姚珠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一輛馬車上面了,捏了捏有些疼痛的後頸,沒有想到那些人下手都是那麼的狠,給來了這麼一下子,沒看見她已經是收拾好了準備着要和他們一起走的嗎?!

馬車上面也是有兩個嬤嬤跟着在伺候着的,不過話不多,除非是必要,否則不會和姚珠說上一句話。

車上有一些的乾糧,馬車也是沒有停過,一路上都是趕着路,姚珠想要掀開車連看一看外面,但是看着那兩個嬤嬤兇悍的面相也是隻能作罷。

遙想當年被許氏發賣的時候也是在馬車上,那個時候前途未卜,現在也是一樣,不過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走一步看一步了,當初的自己柔弱又有三娘恩惠,那麼這一回自己已經不再是弱小的了,也是容不得別人在欺凌,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時候已然是過去了,從今天起自己的命就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裡面。

再說回綿州城裡面的鐘府,因爲姚珠是被舅老爺的人帶走的,所以霜姨娘也是有貨發佈的,再說了不知道最近幾日二爺是爲何,竟是鮮少再來秋霜院了,日日宿在燕兒那裡,平日裡面看着懂事的燕兒,這兩日因着二爺的寵愛也是有些的得意忘形了。

那日裡面讓王嬤嬤出去打聽了,她現在自然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不過不知道大夫人到底是知不知道呢,如此想着霜姨娘心裡面幾乎是快要涌出一股的得意,直到身邊的人提醒說是大夫人來了,霜姨娘才慢慢的起身。

這幾日安夫人可以說是風生水起了,沒有了姚珠,她的所有病患都像是已經除去了,就連舅老爺也是對於大夫人讚歎非常,這次看見面色不怎麼好的霜姨娘,心裡面也是開心極了。

待大夫人坐下之後,霜姨娘親自倒上了一杯茶,也直接是開門見山的沒有很麼彎子好繞。

“大夫人這幾日瞧着倒是風光的很,我也是不明白了,我都不知道我那個表妹是陰時生人,怎麼偏偏就大夫人曉得呢。”

知道她一定是會來問姚珠的,大夫人轉了轉手腕上的那個翡翠鐲子,理了理衣裙,回道:“姨娘忙着二弟後院的事情,不得空閒,關心不了表姑娘也是不許我關心關心了嗎?不過明知道府上的人都是在找陰時生人,姨娘卻是瞞着,這倒是冷了不少人的心了。”

確實是冷了不少人的心,霜姨娘不因大夫人的的話面上有任何的難看,反倒是又笑的燦爛的很。

“說起陰時生人,大夫人也是隻管着送走姚珠了,是不是陰時生人誰又知道呢?不過大夫人一定是沒有派人去城裡面打聽打聽吧,若真的是打聽過了,現在恐怕是希望姚珠好好待在鍾府裡面了呢!”

大夫人聽着她賣關子,也是不懂他說些什麼,擰着一雙柳眉,看着面前的霜姨娘,“你到底是想說什麼?”

霜姨娘哈哈一笑,看着倒是肆意的很。“我前幾日便是讓人去打聽過了,城裡面的人都是知道,帝京裡面皇上下旨尋找陰時生人,若是有假冒者,斬首,連珠九族。”

此話一出,大夫人也是愣了一下,似乎還是有些的不可置信,硬是聽着霜姨娘再說上一遍,這一顆心才忐忑起來,強作鎮定,道:“若真的是有這麼一回事,你爲什麼不早說,非要等到現在?要知道你可是也在這九族裡面呢?”

“對呀!我也是在九族裡面,不過想我一生活到現在又有什麼不知足的呢,我孤身一人,倒不像是大夫人膝下還有兩個兒子,這可是都有大好的前途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毀了呢?想想我這個當姨娘的也是感覺心痛得很,也不知道這鐘府到底是能撐到什麼時候呢?亦如大夫人您又能風光幾時呢?至於你問我爲什麼要現在說,很簡單,我算過了這幾日時間想必這姚珠也一定是到帝京了,就算是大夫人坦白所有想將人換回來,也是難了呢!”

說罷便是不再準備和大夫人浪費時間,反正現在看着她這副樣子,霜姨娘心裡面也是痛快得很,憑什麼自己就光光是被算算計的哪一個?爲什麼這個女人就一定要比自己好過?

沒走到疾步便是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瓷器落地的脆響,和一陣大夫人的低嚎,“霜姨娘你這個賤人,毒婦。”

霜姨娘聞言笑的更是開心,轉過身,朗聲道:“若是說毒,誰能比得過您呢?你用藥壞了我的身子害我不能生育,現在想想能有你兩個寶貝兒子一起陪葬,我倒是覺得值得很,鍾紈娶了你也真是家門不幸!”

聽聞霜姨娘的話,大夫人也是一愣,她知道自己曾經給她下了不能生育的藥了?這個自己原本以爲能一輩子保留的秘密就這樣毫無預兆的當着人的面被拆開,還真是難堪的很,有些頹敗的坐在椅子當中,臉上今天早上剛剛畫上的精緻的妝容這一刻也是難掩有些睏倦的神情。

原本以爲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卻沒有想到卻是剛剛開始,原來好戲一直都沒有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