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靖所在的小鎮,看起來不起眼,其實是一個軍事要塞,大漠如果要揮師南下,這裡佔據了一塊水源,是一個重要的補給站,對於往往行軍十幾日都是不毛之地的大漠來說,這裡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雲汐很疑惑阿史那術和他的叔父爲什麼會放心把阿史那靖放在這個要塞上,按理說這對兄弟應該不會太友好,但轉念一想,阿史那靖敢在這個時候回大漠,還能封鎖了這麼久的消息,說明他還是很有料的,阿史那術也有手伸不到的地方。
大漠的政局依舊是撲朔迷離。
現在是冬天,沒有仗可以打,阿史那靖的日子很悠閒,經常拽着雲汐去打獵,兩個人晃晃悠悠的騎馬出去,一出去就是好幾天,雲汐本來就不是真正的公主,時間一長,大大咧咧的本性越發暴露無遺,常常把阿史那靖囧的瞠目結舌,滿頭黑線。
有一天天氣很好,一大清早雲汐還睡的正香,迷迷糊糊間聽到阿史那靖風風火火的腳步聲,人還沒進屋,就在外面大吼一聲:“雲汐!快點起來!”
雲汐翻了個身,剛把臉埋在被子裡,被子就被粗魯的拽開,阿史那靖的聲音很興奮:“快點起來,咱們去獵白狐去!”
雲汐被打斷美夢,氣不打一處來,抓起枕頭,被子沒頭沒腦的往阿史那靖身上扔,憤怒的抗議:“你很煩啊!本公主要睡覺!”
阿史那靖靈活的接住枕頭,笑呵呵道:“喂喂喂,你這麼粗魯,你們家王爺知道不?”然後他一屁股坐在雲汐牀邊,拽着雲汐袖子不斷荼毒雲汐的耳膜:“去吧,去吧,去吧……”
雲汐被他搞到無語,瞌睡徹底醒了,作勢就要踹他一腳,阿史那靖比她還快,身形一晃就跳到了門口,笑的一臉陽光燦爛:‘我等你哦。“
算了,自從跟這廝混熟後,就發現此君雖然頂着個王子的頭銜,其實沒臉沒皮到極點,不把人搞到崩潰決不罷休,偏偏他身上還有種奇特的孩子氣,讓人被捉弄後還發不出火,可謂千古難纏第一人。
自從下了一場雪之後,天氣一直陰陰沉沉的,難得遇到一個好天氣,騎着馬在野地裡馳騁一圈,呼吸新鮮的空氣,感覺不是一般的好。
阿史那靖得意道:“怎麼樣?出來走走不錯吧。”
雲汐右手搭在額頭上眺望一望無際被薄雪覆蓋的草場:“你不是說出來獵白狐嗎?”
阿史那靖悠然自得,一副閒逛的架勢:“急什麼?你以爲白狐那麼好獵的。”
雲汐呲之以鼻:“切,吹牛的吧你。”
阿史那靖眼角邪魅一瞥,意思很明顯,懶得跟你一般見識。
兩人並肩而行,阿史那靖忽然道:“獵到白狐後,送你一件狐裘吧。”
阿史那靖的語氣很鄭重其事,無比的認真,雲汐一聽有禮物收,沒注意阿史那靖的異樣,口氣輕快:“好啊。”
阿史那靖嘴角勾起,一道眸光閃過:“一言爲定!”
雲汐聽出點不對頭,不就送件狐裘嗎?還搞的這麼正式,不過她沒多想,一揚下巴:“一言爲定!”
阿史那靖的笑意加大,竟有些欣喜,他一鞭子抽在雲汐的馬背上,朗聲道:“走!獵白狐去!”
馬兒吃痛,撒開四蹄奔跑起來,雲汐淬不及防,險些從馬上摔下來,她剛想開口罵人,卻看到阿史那靖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雲汐大喊
:“阿史那靖!我恨你!”
白狐很難得,尤其是這個季節,阿史那靖之所以要出來獵白狐,是因爲他的親衛發現了白狐的蹤跡。
雲汐生怕迷路,只好緊緊的跟着阿史那靖。
很快,阿史那靖果然發現了白狐的蹤跡,他順着蹤跡一路往前跑,漸漸的把十幾名親衛給遠遠的拋到後面去了。
終於,一隻毛皮雪白,雙眸湛藍的白狐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中,它用雪地掩護自己的身體,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射白狐不像射其他獵物,爲了得到一張完整的狐皮,高明的獵手可以一箭貫穿白狐的眼睛。
阿史那靖彎弓搭箭,雙眸一剎那尖銳如鷹,陰沉狠戾,雲汐見慣了他嘻嘻哈哈的樣子,忽然看到他兇狠的一面,不知爲什麼,就想起了那日在東宮,太子射箭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
何其相似,何其陌生。
雲汐下意識喊了一聲:“喂!”
阿史那靖被她一干擾,箭失了準頭,狡猾的白狐發現了危險,一溜煙就在枯草叢裡鑽不見了。
阿史那靖失了手,心情很不爽,臉也黑了,不耐煩嚷嚷:“你嚎什麼嚎?”
雲汐一吐舌頭:“對不起,我錯了。”
阿史那靖狠狠白了她一眼,策馬順着白狐消失的方向跑去,雲汐見他生氣了,連忙拍馬跟上。
才走了沒幾步,天空忽然烏雲密佈,馬很有靈性,知道惡劣天氣即將來臨,不安的嘶鳴了幾聲。
阿史那靖勒住繮繩,擡頭望了望天:“不要緊,烏雲一過就好了。”
他話還沒說完,天空就黑下來了,四周陰測測的,風裡夾雜了一些腥氣,暗沉沉的只能看到個人影,雲汐背脊發涼,聲音有點發飄:“不會遇上狼了吧。”
“淨瞎說!”
往往想什麼來什麼,雲汐的烏鴉嘴再次得到了證實。
她分明看到,附近的草叢裡出現了一團團綠幽幽的熒光。
雲汐只覺得頭皮都快要炸了,這麼冷的天氣她活生生嚇出一身冷汗,大老遠都聽到她上下牙牀打架的聲音。
阿史那靖到底見慣了當地人,比她沉穩多了,動都沒動,就連馬都比她淡定。
雲汐摸索着拉住阿史那靖的披風:“怎麼辦啊?”
阿史那靖嘆了口氣,不慌不忙道:“看來咱們倆兒今天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雲汐一字一頓,儘量讓聲音不抖:“你確定你不是來搞笑的?”
阿史那靖攤開手錶示無可奈何:“我確定,不信你自己看。”
雲汐往周遭望去,不看還好,一看簡直要了命了,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被狼羣給包圍了,目測狼羣規模還不小,起碼有幾十只。
靠,還真要葬身狼腹了。
不過她這個人有個優點,越是身處逆境,她就越能人品大爆發,瞬間化身狂戰士,絕地反擊。
雲汐有點悲壯,她轉頭看了阿史那靖一眼,沉聲喚道:“阿史那靖。”
“幹嘛?”
“明年的今天,記得帶上好酒好菜來這裡看我!”
說完她猛的拔出腰刀,嗆的一聲,寒光凌厲。
狼羣聽到金屬的聲音,開始有異動,有格外兇猛的已經作勢要往上撲了,雲汐剛要奔上去打算放手大殺,阿史那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哭笑不得:“你
真傻還是假傻啊。”
阿史那靖的笑怎麼看怎麼狡黠,像只狐狸。
他從懷裡摸出一根黑色筒狀物,扣動了機簧往天空一拋,半空中爆開熾烈的白色煙火,把周遭百米都照的恍若白晝。
雲汐被強光刺的睜不開眼,只聽到阿史那靖暴喝一聲:“走!”
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往前方狂奔。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周遭漸漸亮了起來,天空不知何時又恢復了湛藍高遠,陽光重新照在身上暖暖的,一掃剛纔的陰森冷酷。
雲汐心有餘悸,這漠北的氣候果然變幻莫測,生存環境這麼惡劣,難怪人煙稀少。
阿史那靖一直緊挨着雲汐,見雲汐的臉在陽光下慘白慘白的,似乎還沒回過神,又想到剛纔雲汐拔出彎刀打算拼命,那種豪氣干雲的樣子,暗自好笑,伸手想幫她撫去頰邊的碎髮。
誰知雲汐杏眼圓瞪,氣鼓鼓直勾勾的瞪着他:“好哇,你小子耍我,故意讓我出醜!”
阿史那靖反駁道:“你還好意思說,你剛纔差點驚了狼羣。要是狼撲上來,咱們倆可真交代了。”
雲汐連驚帶嚇,有點累了,擺擺手:“算了算了,懶得跟你爭。”
馬早就跑累了,兩人任由馬隨意的踱步,誰也沒說話。
雲汐忽然想起了阿史那靖用來脫險的那個類似照明彈的東西,從這些天雲汐的觀察來看,大漠的軍事實力還停留在馬背彎刀的冷兵器階段,應該說相當的落後,而阿史那靖一出手就是照明彈這麼高級的玩意兒,這引起了雲汐的注意。
阿史那靖見雲汐忽然不說話了,若有所思的樣子,湊過腦袋道:“想什麼呢?”
雲汐道:“你剛纔那個嚇退狼羣的東西很有意思嘛。”
阿史那靖一臉得意:“那當然了,不到性命攸關,我還真捨不得用。”他壓低聲音神秘道:“這東西在大漠也找不出幾個來。用一個少一個。”
雲汐奇道:“既然這東西這麼好,多做幾個不就是了。”
阿史那靖的語氣充滿遺憾:“誰不想啊,不過只可惜配方早就失傳了。”
“哦。”
兩人漸漸走到一處山坡背風處,阿史那靖舉起馬鞭指了指前面:“去那裡歇一歇吧,一會兒我的親衛會找到咱們的。”
雲汐看了看天,有點猶豫,阿史那靖道:“你不用擔心,剛纔那個地方下過雨,雨水衝散了人的氣味,狼羣不會追來的。”
雲汐也實在有些累了,溜下馬就要往地上坐,被阿史那靖攔住了:“你是不是女人啊。”
他一邊說一邊解下了披風在地上鋪好,雲汐有點不好意思:“你會凍着的。”
阿史那靖臉色一沉:“叫你坐你就坐!”
雲汐乖乖坐下,阿史那靖挨着她也坐下,遞給她一個皮質的酒袋:“喝一口你就不冷了。”
酒很烈,雲汐喝了一口就被嗆的直咳嗽,阿史那靖鄙夷道:“真沒用。”他嘴上不好聽,手還是很關心的幫她拍了拍背。
那酒喝習慣了也覺得還不錯,雲汐喝了一口又一口。
阿史那靖一直沒說話,似乎在想心事。
雲汐剛嚥下一口酒,忽然聽到阿史那靖的聲音幽幽的:“你知道我哥是怎麼死的嗎?”
他突兀的冒出這麼一句,雲汐有點沒反應過來,錯愕的看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