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就是笑話, 蘭巧七知道這麼做除了被扔出去不會有任何效果,她不爲自己也得爲不難想想,不能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而且要是真的跟黃烈對着來, 最後受苦的還是白杏兒。
她如今的身份, 只求能在府中自保就不錯了, 還哪有資格去幹涉主人的生活?
不過她倒是有點後悔之前對白杏兒關心不夠, 有意無意的躲着她, 以後倒是可以適當的來陪陪她,寬慰寬慰。
不然她真的覺得白杏兒哪日會被黃烈逼瘋了。
從二少爺的院落出來,彷彿陽光都更明媚了些。
黃府的氛圍不錯, 真正的主子就黃休一位,平時對下人也是和顏悅色的, 府內的下人自然是有劉媽那種佔便宜的, 也有些偷懶的, 但整體來說也算是和樂融融了。
每日看到的人臉上都掛着笑容,大家說起來都認爲能在黃府做工是福氣。
這有這個院子, 彷彿是隔離出這黃府之外的一個存在。
進了這個院子什麼都不一樣了,雖然是在一片天底下卻好像陽光都照不到。
這院子本是修葺的很好的一處,蘭巧七在府裡幾個月了裡裡外外的也都走遍了,看得出黃休對弟弟十分寵愛,黃烈的院子比別人的都要大, 裡面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東西, 可這院子的主人不正常, 就是用金碗也像是有裂痕似的。
蘭巧七回到屋裡時的神情簡直狼狽, 小豔見她氣喘, 以爲她是着急回來,笑說:“蘭娘還不放心我們?這麼急着跑回來的?”
蘭巧七掩飾着自己的慌亂尷尬的笑了笑, 去看了眼孩子,兩個孩子都睡了才坐下來喝了杯水。
“被嚇的吧?”王媽是個明白人一語道破。
蘭巧七怔了怔,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微微一笑。
王媽嘆了口氣,說:“我來府裡六年了,是看着二少爺從一個利落開朗的孩子變成今天這幅樣子的,唉,真是可憐啊。”
蘭巧七藉着王媽的話頭說:“是可憐。”其實她更想說的是他有病了是可憐,可是白杏兒還有他手底下的人更可憐啊,簡直被他折磨的都不成人樣了。
剛纔黃烈說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說的還真是到位,可是他沒想想他妻子如今不也是人不人鬼不鬼?
不過指望他能體諒別人根本是癡人說夢吧?
王媽說:“你不知道,二少爺過去可不是這樣的,我跟着大少奶奶過來那年他才十歲,整天樂呵呵的,可淘氣了,沒事就爬樹上去了,還偷偷的跑出去玩,每次都是被大少爺跟抓回來罵,他會哄人,被罵也不回嘴,每次還能逗着大少爺笑。大少奶奶也喜歡這個小叔子,那時候一家人過得可好了……”
王媽說到這的時候想起了大少奶奶,不由得感傷和懷念。
蘭巧七看出她的哀傷不好戳破,便問:“那二少爺今年也不過十六?到底是什麼病?這麼嚴重?”
怪不得剛纔見他覺得就秀氣的不像是個成年男人,原來只是個少年,這麼小的年紀,卻病了這麼多年,想來不能說不可憐。
王媽嘆氣道:“是被人打傷了五臟六腑,黃老爺死後他們那缺德的叔叔想要霸佔家產,竟然找來了山賊來家裡殺人,二少爺幫大少爺擋了一刀,又被那些人暴打,等着官兵到的時候雖然抓住了山賊後來那叔叔也入了大牢,可二少爺的身子就沒再好過,大夫說要是能心平氣和的養着,或許能多活幾年,可你也看到了二少爺哪裡像是能靜下心來求活命的主兒?每日的鬧,不吃不喝,直到大少爺給他跪下了才稍微聽了聽話,二少奶奶入門也是爲了沖喜,二少奶奶倒是個福氣之人,來了後二少爺這兩年倒是熬過來了,只是最近聽說又加重開始咳血了,唉……”
白杏兒對於黃家的確是個福氣之人,只是她把這福氣都給黃烈續命了,剩下的自己就沒有好福氣了。
只是聽王媽講了這些叫自己再向剛剛那樣一腦門子的厭惡黃烈也做不到了,這個黃烈對他哥真是不錯,難怪對千辭也這麼關心。
蘭巧七說:“剛纔二少爺還叫我好好照顧千辭呢。”
“千辭的名字就是二少爺起的,自然疼愛,可惜啊,到現在也沒見過一面,大少爺本提過帶孩子給二少爺看看,二少爺不願意,說自己一身病氣再嚇到孩子。”
蘭巧七心情複雜的說:“如果沒有那次的意外就好了。”
那麼黃烈會是個什麼樣的狀態呢?王媽說黃烈好動,開朗,如今叫他這樣活着其實是一種折磨吧?或許黃烈根本就不想活,對於他來說這樣活着比死更加難受。
雖然對黃烈她有個更多的認識但是她心裡自然更心疼的是白杏兒,第二天蘭巧七跑出去又買了點蜜餞打算給白杏兒吃,苦的時候吃點甜的是蘭巧七的興趣,也覺得真正有用。
反正她現在除了能買個蜜餞安慰下,也沒有別的用處。
對黃烈的惋惜是一回事,真正接觸下來要遭受的痛苦又是另一回事。
蘭巧七從外面拿着蜜餞回來直接往白杏兒那裡去,進了院子趕巧遇到伺候黃烈的小丫鬟見她來了倒是熱情,只是很小聲的跟她說:“大少爺在呢。”
“那我一會兒再來。”
蘭巧七怕被黃休看到覺得她不好好照顧千辭沒事到處亂跑便先回去,不想過了會兒黃休卻來了。
“烈兒說你那日去過?”要不是黃休看上去跟平日沒什麼兩樣,語氣平和,態度友善,蘭巧七真要被嚇到了,她沒想到這點事黃烈還會和他哥說,是沒什麼可說的了嗎?幹嘛要把自己講出來?
蘭巧七不刻意的解釋道:“是,我跟二少奶奶是同鄉,那天巧碰到就進去跟二少奶奶說了幾句話,趕上二少爺吃飯。”
黃休點點頭,笑道:“你沒事可以多去陪陪二少奶奶,她照顧烈兒也辛苦了。”
蘭巧七也只是微笑着答應,至於幫白杏兒叫屈什麼的她還有理智不會去做。
黃休來的不是時候,千辭睡着呢,不過他看着千辭一天比一天健康已經很滿足了,轉過頭來滿是誠意的說:“多虧了有你這麼盡心,我看千辭最近胖了不少,聽說也不怎麼哭了。”
“是小少爺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唉……千辭其實和烈兒小時候很像,烈兒出生的時候也是我娘難產,娘生下他就走了,我爹那時候忙,整日都是我和烈兒在一起,都說長兄如父,我們還真是這樣。烈兒啊……”說到弟弟黃休難以掩飾自己的悲傷,又知道不該在下人面前表現出來,笑了笑,一掃陰霾說:“我今天跟烈兒說想抱孩子去給他看看,可是烈兒不讓,你說其實烈兒也不是什麼要傳染的病,孩子去給他看看沒什麼吧?”黃休很認真的討教道,畢竟對於孩子他是門外漢,蘭巧七這個奶孃是有權威的。
蘭巧七直說道:“當然沒事了,只是二少爺想的多,看得出來二少爺對小少爺真是很關心。”
“是啊,所以我總覺得該帶去給他看看。可烈兒這個脾氣……我真是也拿他沒辦法,怕真給抱去了他又不高興。”
“聽說二少爺以前的脾氣很好的?”蘭巧七試探的問道。
黃休苦笑道:“他啊,最頑皮氣我的是他,最能逗我開心也是他,唉,你別看他淘氣,讀書是一等一的好,要是沒有那次的事……”黃休不願再回想,對於弟弟他深深的自責,那日山賊將刀劈下來將要砍到他的時候黃烈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護在了他的身上,被狠狠的砍了幾刀又被一羣人抓住往死裡打,他真希望被打的是自己,如今這個樣子的是自己,可是一切都不能回頭了。
蘭巧七看着黃休這從骨子裡透出的悲傷於心不忍,給他倒了一杯茶,放了個蜜餞進去,說:“吃點甜的人的心情會好些,真的。”
黃休也沒推辭喝了口,淡淡笑道:“真的很甜,上次吃蜜餞還是烈兒買的。呵,這些年沒人買我也沒想起來吃過。”
蘭巧七本來是想安慰不想又讓他想起了弟弟,看得出來黃休對弟弟的疼愛不亞於對千辭,甚至可以說甚於千辭,他一個月也就來看千辭幾次,但是聽說幾乎每天無論回來的多晚都會去看一眼黃烈,哪怕是睡了他也去院子裡走一圈問問今日的情況。
這跟他從小帶大黃烈有關係,也有無法彌補的愧疚。
蘭巧七見他喜歡吃,便分出來一半讓他帶走,黃休不太好意思要她的東西,蘭巧七開玩笑說道:“這也沒幾個錢,再說也是從你這賺的!你也回回本。”
黃休難得輕鬆的笑了,等着他走後蘭巧七趕緊去找白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