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才過不久,正是燈節。
原本這個時候,城門緊閉,城內居民也大多入睡,但今夜既是燈節,京城中必然是徹夜歡笑。
秦先羽看着人潮涌動,熙熙攘攘的街道,再一次感嘆這京城繁華。
街道之上,燈火通明。
兩邊俱都掛着紙燈,光芒閃耀,而街道之上,許多人俱都手執紙燈,或是花燈模樣,或是紙虎紙馬等等形態,各有不同。
街道兩側有許多小攤,有賣紙燈的,有賣包子的,有賣飯食的,吆喝不斷,吃喝玩樂諸般物事,一應俱全。
秦先羽雖說性喜清淨,但多日孤身趕路,獨自一人,不免孤單,如今見到這等熱鬧場景,莫名感到心安。他駐足觀看片刻,更覺場面熱鬧,在豐行府卻是極少有的。
“秦道長。”
管事見他駐足觀看,靜等片刻,才笑着提醒一句。
秦先羽微微點頭,笑道:“小道獨居一地,修煉多日,出來之後趕往京城,一路也都孤身趕路,不免孤單。如今見到這熱鬧場面,不禁有些出神。”
管事說道:“人本是聚羣才得安心,除非性子孤僻之人,否則,都是或多或少喜歡熱鬧的。”
在管事帶領下,穿過一段人羣涌動的道路,才轉入偏僻小道,徑直來了學士府。
京城寸土寸金,這麼一座大宅自是十分罕見,但當朝一品大員也並非滿大街都是,有如此宅邸也算意料之中。何況,秦先羽先後見過柳府及相府,都是大戶宅邸,也不比學士府來得遜色,論恢弘氣派,甚至猶有過之。
入了府中,管事領着他穿過走過中堂,直來到院子。
管事微微躬身,說道:“秦道長稍待,我去請老爺。”
秦先羽點了點頭,坐在椅上,立時便有丫鬟前來倒茶,隨後侍立一旁。
那丫鬟十分好奇,爲何這樣一個少年,竟然能得管事這般尊敬,甚至要請老爺來見?只看他一身道袍,似乎是個道士,並非哪個皇子公子。
“你總算來了。”
等了片刻,就聽一個聲音低笑出聲。
秦先羽轉頭看去,來人正是上官家壽誕之上見過的蘇大學士。
這位蘇大學士因在家中,未着盛裝,只是穿着一身白衣,盡顯儒雅之氣。他揮了揮手,讓丫鬟等人都散去,纔在秦先羽身前的石椅上坐下。
秦先羽本還想起身行禮,卻見這蘇大學士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這些修道人,都自認高人一等,不復凡俗,我也不求你們對朝廷官員行禮,今後安分一些也就是了。”
秦先羽不想他才一見面,就是這麼一番話,頓時不知如何應對。
院落之中有些寂靜,四周無人。
但秦先羽感應得到,院落之外,就有兩名內勁高手,且修爲不低。
“話說回來,當日在壽誕之上見你,只覺你這小道士氣質非凡,脫俗清逸,更有一股文氣,又顯幽深神秘,不似一般讀書人那般文弱,可也沒有想過,你這小子居然還是修道中人。”
蘇大學士看着他,說道:“我雖非修道之人,但也知曉,修道之初,入門最難,沒有數年甚至數十年功夫,都難以修成真氣,甚至誕生出虛幻氣感也都並不容易。比之於練武之人體魄日漸增強,能知武藝增長,修道便最是枯燥,往往多年難有感應,彷彿無用之功,讓人心灰意冷。我也算見過許多修道人,卻不曾見過你這般年輕的,若非有文書送到我手上,老夫說什麼也不信的。”
秦先羽默默不語,不知如何作答。
從言語上推測,蘇大學士認爲他是修成真氣的修道人,年紀輕輕便修道有成,已經讓這位大學士有許多驚訝。可秦先羽初成罡煞,倘若說給這位蘇大學士知曉,恐怕便會轉驚訝爲驚駭。
另外,倘若自己告知當前的修爲境界,讓這位蘇大學士愈發吃驚,怎麼看都有些自我吹捧的味道,而且還自己漏了底,似乎頗不划算。而且秦先羽也不喜這般做派。
因此他只默默不語,沒有作答。
蘇大學士說了一通,便把一本小摺子放在石桌上,道:“你且看看罷。”
摺子上寫着青城山三字。
大德聖朝道家祖山所在?
秦先羽不禁疑惑,拾起來翻看,立時露出驚愕之色。
只見上方寫着:秦羽,青城山三代弟子,年歲十八,修至練氣巔峰,位列青城山三代弟子當中前十之列。
秦先羽呆了半晌,他知道自己雖然拜入觀雲及觀虛兩位師父門下,算是半個道士,可實際上除了喜歡穿上道袍,跟真正的道士沒有多大關聯。
按說只有正統的道門羽士,才得在這青城山掛上名字,而他只能算是半個道士,而且還是個野道士,居然糊里糊塗成了青城山三代弟子,而且位列當代弟子前十之列?
不過,上面寫的是秦羽,而非秦先羽。
多半還是認錯了人?
蘇大學士略有自嘲,說道:“原本乾四爺說你失蹤多日,此前有來京城的跡象,讓我多加註意,若你來了京城,便代爲照看。直到接了這麼一張文書,才知你這道士居然是修行中人,哪裡需要老夫的照顧?”
秦先羽將文書放下,苦笑道:“蘇大人,我本名秦先羽,這上方寫的是秦羽,似乎是認錯了人罷。”
“沒有錯,秦羽就是你。”
蘇大學士說道:“這文書就是老夫親自替你僞造的,當然,嚴格來算,也不算僞造,這上面青城山的印章,以及朝廷印章,都屬貨真價實。至於秦羽二字,是司空先生替你改的。”
秦先羽愕然道:“司空先生?”
蘇大學士說道:“欽天監副司首,除國師袁守風之外,便以他爲首。”
秦先羽問道:“司空先生何以替我改換名字,添上青城山弟子名冊?”
“這你該去問他,老夫怎麼知曉他們欽天監如何行事?”蘇大學士說道:“至於你,不過是老夫好奇,當日的小道士居然會是一個堪比武道大宗師的練氣巔峰人物。若非僞造文書需要經過我這麼一節,我倒還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