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飄下雪花，狂風呼嘯着闖入千家萬戶。
在這種情況下，不管窮富都早早緊閉門窗，躲避風雪。
富人家燃着炭火點着燈，三五成羣的吟詩作對、附庸風雅一番；窮苦人家卻是連燈都沒有，只能在黑暗中相互取暖，彼此依靠。
鵝毛大雪不過瞬間便將膠東縣覆蓋成銀裝素裹的城市，天地間安靜得只有雪花落地的“沙沙”聲。
僻靜小院中，鮮豔草綠幾乎成爲天地間唯一色彩，柳鶯兒跪在這裡兩個時辰了，從晚膳聽齊毓殤說要去虎族，他們阻攔不成，便退而求其次跪在這裡求他帶自己同行。
齊毓殤生平最討厭這種威脅，偏偏用這方法威脅他的還是他最親、從小當妹妹疼的暗衛，當下心裡就有些怒火，被洛千歡抓了下，才強壓下去。
丟下一句“喜歡跪就跪”的冷酷言辭，直接關門上拴。
雪花落在她發上、肩上和衣服上，到現在已過了兩個時辰，淹沒了她的，她依然將背脊挺得筆直，望着熄燈的窗戶，目露悽楚。
和手腳、臉頰都麻木得沒了知覺，她思緒放空，想到齊毓殤關門時，洛千歡進去並沒出來，她就心痛如絞，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好像從公子這次受傷醒來，洛小姐就跟公子住在一個房間，兩人同吃同行、同塌而眠，這是告訴大家，他們是情侶了嗎？
私底下問過雷神，在聖京郊外的山莊，公子受傷時，洛小姐也是同現在一般，與公子同寢同食，就進照顧。
可當時還有阮小姐啊，現在房內只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男人風度翩翩、女人貌美，誰能保證他們發乎情止乎禮？
沒有一個男人能在洛千歡這種長相絕美，嫵媚動人，身上又散發着未經雕琢野性和英氣的女人面前，坐懷不亂、目不斜視吧？
不是她不相信公子的定力，而是洛小姐真的很美，性格活潑開朗懂禮貌，爲人處世落落大方、面面俱到，她身爲女子都喜歡，更何況……
“吱呀”房門打開的聲音將她的胡思亂想打斷，柳鶯兒偏頭看發出聲音的地方，只見男人高大的身影沐浴在明滅不定的燭光裡，臂彎一團灰撲撲的東西，看不清臉上表情。
“雷鳴？”輕喊了一聲，她警惕四顧，“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你不也一樣沒休息嗎？”雷鳴關上房門走出來，柳鶯兒這纔看清，他臂彎搭着一件棉披風，灰色的。
這披風柳鶯兒認識，這是雷鳴年後到聖京，爲打探消息，到布莊跟掌櫃聊了半日，怕打草驚蛇，才訂做了這棉披風。
灰色的緞面很低調，也很符合他的身份，只是棉花用了許多，有些厚重，雷鳴就一次也沒穿過。
走到她身後，將披風搭在她肩上，雷鳴臉上沒有了白天的吊兒郎當，正經又關懷的道，“起來吧，公子做了決定的事情，還沒人能讓他改變主意，你就是跪到天亮，也只能看着他和洛小姐離開的背影，並不能……”
“不，二哥，我不能放棄。”柳鶯兒搖頭打斷他，目光堅定，“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公子涉險。”
月牙眼跟雷鳴黑暗中發亮的眸子對視，她續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我們從小被訓練成公子的暗衛，我們存在的意義也只有服從，絕對服從公子的命令，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說向前，我們都不會退縮，但這次……”
“鶯兒，起來吧，公子做的決定，我們沒辦法讓他更改或收回。”雷鳴有些心疼。
大雪紛飛中跪兩個時辰，身強體壯的男人都承，她這消瘦的身板，怎麼承受得了？
見她雙手通紅，他忙將持起，一邊放在手心捂着，一邊低聲責備，“天氣如此寒冷，你的身體會的，聽我的，回房休息好嗎？”
“二哥，我不能放棄。”柳鶯兒搖頭，堅決道，“公子去虎族，身邊只有剛成年的洛小姐，我不能放心，除非公子帶我去，否則……”
“鶯兒，公子心意已決，你怎麼這麼倔呢？”雷鳴眉心凝了凝，低聲責備道，“你是屬下，怎能用這種方法要挾公子？你跟隨公子多年，不知他最厭惡被威脅麼？”
柳鶯兒抿脣不語，望着漆黑的房間，心漸漸沉入谷底。
突然，房內亮起燈光，房門繼而打開，洛千歡抱着齊毓殤的披風踏出門檻，望見雷鳴也在院中，她愣住。
似笑非笑的目光從兩人身上飄過，她故作不知，“咦，雷二？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起來泡妞啊？”
“洛小姐？”雷鳴膛目結舌，在她的目光中起身，行禮，耳根微紅，“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休息？”
“你不也沒休息麼？”淡定反問，洛千歡走到柳鶯兒跟前，擡手將她肩上、腿上積雪撣去，輕聲道，“你早年受過傷，不能受凍都忘記了嗎？你想用這個懲罰自己，還是懲罰他？”
柳鶯兒微愣，受傷是十年前的事了，她怎麼知道？
洛千歡也不解釋，只展開齊毓殤的披風披在她肩上，將雷鳴給的披風覆蓋其下，包裹着少女纖瘦的。
“洛小姐，您……”柳鶯兒更是錯愕，公子的披風怎會……
“時間不早了，快回去休息。”用力將她拽起，洛千歡推她肩膀，笑得眉眼彎彎，“是一次偶然機會聽齊師兄說過你受傷的事，你就別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了。”
“可……”柳鶯兒的抗拒被她輕而易舉壓下，扣住她手腕，洛千歡笑聲清脆，“你不想跟他一起去虎族了嗎？”
“洛小姐您的意思是……”柳鶯兒倒抽一口涼氣，又驚又喜，“公子他……”
“休息好纔有好體力、好精神，明天的路，我們一起走。”握住她顫抖的小手，洛千歡目光堅定，神色肅然。
柳鶯兒狠狠點頭，“洛小姐放心，屬下保證不給你們添麻煩。”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太見外了吧？”妖嬈一笑，洛千歡眼神從雷鳴和她身上飄過，聰慧如她，又怎會看不懂那件披風的含義？
有意思！
柳鶯兒道謝，邁步要回房，誰知雙膝一軟，直直朝前栽去。
跪得太久，她都凍麻木了，此時要走路，怎麼可能不摔跤？
洛千歡搓着下巴挑眉，眼見雷鳴更快一步的將柳鶯兒撈起，手臂圈着她肩膀送她回房，眸中笑意更濃。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