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孫奕迦突然想到,不如說媽想請他的新朋友吃飯,叫柯鈺卿帶她未婚大一起過來,畢竟有長輩在場比較不尷尬,他也能趁這機會衡量那男人到底有多少斤兩?截使自己真想出手相助,幫柯鈺卿解除婚約,將會得罪哪一號人物?付出多少代價一

等等,他幹麼那麼多事?

朋友也有分親硫遠近,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了,她又不是像雄哥他們和自己有十幾年的交情,幹麼爲了一個認識不久的女人樹立敵人,趟一趟可預期的渾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找、十倍以報,這纔是他孫奕迦的處世哲學。他和柯鈺卿互相救過對方,認真算起來誰也不欠誰,雖然答應當她朋友,但是人家沒說要他出手幫忙,他倒多事地考慮到要爲她得罪她家人和未婚夫,是不是有點關心過頭——

“你幹麼這樣看我?”一個分心,他發現母親正以審視眼光打最他。

“你的新朋友是個有未婚夫的女人?”孫韻雯嗅到一股危險。“兒子,雖然人家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但是我真的一點也不希望你除了遺傳到我的美貌和智慧之外,連千年不動心、一動心就愛上有婚約在身的人,這點也一模一樣。”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是我想太多?”她不甚放心。“自從你那朋友打電話過來之後,你分神不止一次。你看你,連眉毛都皺在一起,明明就是在擔心她。雖然你媽我上樑不正,你下樑想歪我也沒立場多說什麼,不過社會輿論壓力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只怕到時候媽的名聲會連累你再

度上報——”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撇清。“那女人是個沒吃過苦頭的千金大小姐,單純到有點蠢,不是我的菜,做朋友OK,在一起還算挺有趣,但是娶來當老婆就叫自虐了,我不會笨到自找苦吃。”

“喂,單純是好事,怎麼說人家蠢?對方還是你朋友呢!”不過聽起來應該真的只是普通交情。

“我只是陳述事實,在她面前我一樣實話實說,連她自己也認同。”

孫韻雯聽了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女孩子臉皮薄,你當着人家面說她笨,一點面子都不給,太刻薄了吧?那孩子脾氣一定好得不得了,換作是找早把你當仇人了,還做朋友呢!”

“嗯,脾氣好倒是真的,好到任人搓圓捏扁,被賣了還跟人家說謝謝,連我都有點看不下去……”

想到她那張甜美笑臉,他終究還是於心不忍,乘機跟母親說了一下婚約的事,徵得母親同意後,他打電話給柯鈺卿,卻一直被轉入語音信箱。 • ттkan• ¢o

“沒人接?”孫韻雯看兒子撥了老半天也沒接通。

“嗯。”

“算了,那就改天吧。”

“也只能這樣。”孫奕迦直接將手機擱桌上,想着或許看見未接來電,柯懷卿會回電。

可直到吃完午飯,他送母親回自家經營的餐廳,幫忙抽查覈對帳簿的工作也結束了,已經下午六點多,打來的電話不少,但沒一通是她的。

“奕迦,該吃晚飯了。”孫韻雯一進辦公室就瞧見兒子正在低頭察看手機。“怎麼,你那個朋友還是沒連絡?”

“嗯。”他合上帳簿。“媽,吃完飯我要去百貨公司買任媽的生日禮物,你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順便布你帶。”

“對呢,阿雄他媽的生日不就是下禮拜二?我差點忘了,明天先約她出來喝個下午茶好了。”孫韻雯和任奇雄母親的性格挺合得來。“你挑你的禮物就好,明天我自己去買,待會兒我和朋友還有約,先走了。”

母親離開之後,他也起身離開辦公室,吃過晚餐便開車前往百貨公司,不過途中,他卻見到一個遊魂似的熟悉身影——

“鈺卿?”

太玄了,他停在斑馬線前等紅燈,而一整天連絡不上的人,剛好從他面前穿越馬路。

不過,狀況有點不對。

她原本是第一個過馬路的,幾秒後,卻成了人羣最末一個,步伐悠悠見晃、魂不守舍,號誌裡的小綠人都開始快跑,她還像散步一樣慢慢走,幸好燈號變換的同時,她剛好踩上人行道,一秒都不差。

他沒辦法立刻迴轉攔人,偏偏這裡又是鬧區,車子繞了一陣才勉強找到一個小車位塞進去。

他半走半跑地回到原地,幸好柯鈺卿依舊維持她的龜速,沒消失在人海中。

“鈺卿!”

喊了半天。她沒停步也沒回頭,孫奕迦大步來到她面前,擋住她去路。

“地上是有黃金可以撿嗎?”

孫奕迦按住她雙肩,因爲他站在前頭也沒用,看似恍神的她低着頭繼續前行,根本沒發現他這個大“路障”,再不攔她就要撞上了。

柯鈺卿終於擡頭,失焦的視線慢慢對上他打量她的清澈雙眸,眼神卻依舊茫然,像是不確定眼前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孫大哥?”她試喊。

“嗯?”

“我是在作夢嗎?”

“你的症狀的確像在夢遊。”

“呢!”

柯鈺卿捂着額頭痛叫一聲,因爲孫奕邀曲起食指,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她順頭彈下去,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清醒了沒?”他表情嚴肅,沒心情逗她。“知不知道你剛纔過馬路心不在焉,簡直像個遊魂,被撞死都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到閻羅殿報到。一整個下午都不接電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電話?”

她茫然地在皮包裡翻找,拿出手機一看,早就沒電了。

“沒電了。”她老實地將漆黑一片的手機舉高給他看,證明不是自己不接電話。

“所以你帶着沒電的手機在外面晗晃一下午是幹麼?”

柯鈺卿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漫無目的地由白晝遊蕩到黑夜,更離譜的是,她一點都沒發現時間變化,只是理不出頭緒之下,下意識地不斷遊走。

瞧她表情,孫奕迦也知道自己說中了,搞不好中午那通電話結束後,她就一路走到現在——

“你的腳怎麼了?”

“腳?”

柯鈺卿跟着他的視線低頭看向雙腳,憔見自己露在白色魚口鞋外的腳趾微滲血漬,接着才感覺到腳後跟一陣劇痛襲來,驟然想起今天出門穿了雙新鞋,肯定是鞋子咬腳纔會如此。奇怪的是,一向怕痛的她居然一無所覺,遲鈍到此刻才發現。

不,不是自己太退飩,而是心口劇痛更勝過腳傷,比起婚後終身不幸,這點痛又算什麼?

楚勝沅說的一番話驚醒夢中人,對方全少還喜歡她的乖巧,而她呢?

沒感覺。

她對楚勝沅這個人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心動,即使那男人無論家世背景或自身才貌都無可挑剔,可是相親的第一天,她就被父母耳提而命要討好他、迎合他,因爲他是以柯家條件又說好得不能再好的金龜婿,父母的期待在身,她壓力好大,相親回家就吞胃藥。

但她還是很高興能順利訂婚,不是因爲楚勝沅看上她,而是父母的誇獎讓她覺得自己原來不錯,能達成父母的期待,反正她身旁不少人也是本父母之命結婚,婚後過得也不錯,順從父母的決定應該是對的。

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看清了自己和楚勝沅有多格格不入,和他一起的未來一片黯淡,爲了討好父母賠上一生幸福,真的位得嗎?

不,無論值不值得,她都不要!

她無法想像自己淪爲楚家生產工具的可悲下場,一個人乖巧聽話也是有限度的,答應這樁婚事是她太傻,是她不懂愛上一個人、真心渴望和那個人白首到老是怎樣不順一切的疚狂感受,纔會以爲日久總會生情,只要彼此條件匹配、長輩認同,即使商業聯姻也能幸福。

現在她懂了,外在條件再匹配,不合適的兩個人永遠不合適,日久非但不會生情,還會生怨。如果她真和楚勝玩結婚,也只會成爲一對怨偶。

還有。愛情來了。如何努力用理智抗拒也是枉然,無論對方愛不愛你,你都無法不愛他,可以對別人裝傻、隱藏心意,卻無法瞞過自己。心裡一旦住了一個人,不是你希望他離開,他就會自動消失,想念他、想見他的感覺如影隨形,渴望待在他身邊的念頭如此強烈,

再遲飩的人也會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

所以她明白了,明白自己爲什麼老是忍不住打電話給孫奕迦,就算只是聊聊沒營養的話題,聽他數落自己浪費他生命也開心,還有,爲什麼她三天兩頭就跑去找他,即使他沒空,她買個便當陪他在辦公室吃飯也高興,爲什麼此時此刻見到他,感覺狂喜又狂悲,一切

全因爲——

她愛上了孫奕迦,愛到她己經無法繼續忽視這個事實。

即使孫奕迦不一定會接受她,即使以他做個經理的條件絕對過不了家人那關,即使這份愛充滿太多不確定因素,她仍舊無法說服自己輕易放棄,史不能懷着這樣的心思嫁給別人。

婚約——她一定要取消!

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讓強勢的父母答應由她作主?

唉,有沒有可能楚勝沅會和她一樣突然對某人心動,主動解除婚約?

呵,癡人說夢!

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好事,那男人看起來就像座千年不動的冰山,要他的心爲一個女人火熱起來,肯定不容易……

“孫大哥,我好痛。”

她忍不住喊疼,不只是腳,還有心。

尤其此時此刻面對孫奕迦,她忽然驚覺自己原來已經那麼喜歡他,知道他因爲擔心,打電話找了她一下午,心裡更是盛滿感動。可是一想起自己和他或許有緣無分,心頭更痛,和着腳痛一起折磨,身心倍感疲憊。

“都流血了,當然痛。”他嘆口氣,真不知道她怎麼能神經粗成這樣?“我車子就停在附近,看你這樣是不能走了,我揹你過去。”

“可是……”她環顧周遭,滿是人潮。

“如果你覺得丟臉,那我招計程車先送你回去,再回來取車。”他不放心像是丟失了三魂七魄的她就這樣一個人坐車回去。

她搖搖頭。“我是不想連拱你丟臉。”

“是很丟臉。”見她慚愧低頭,孫奕迦接餚說:“知道不好意思,以後有事決來商量,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腦袋,一個人悶着頭想還兼自殘。始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姨在天之靈很愛找我碴,每次你闖禍,就要找來幫忙收拾善後。這可是我孫奕迦這輩子頭一次背女人,

算你賺到。”

明明很難過很想哭、淚水已經在眼眶裡轉了好兒圈,可是聽他刻意逗自己開心,她又感到好窩心,脣角忍不住微微揚起。

“遇見你,真好。”

這是她肺腑之言,不只此刻,包括兩人相識之時,但她也明白,只要一天不向孫奕迦坦白情意,他就一天不會明白,永遠只當她是朋友。

“有人爲你柯大小姐做牛做馬,當然好。”他半開玩笑。“幸好你今天穿的是長裙。上來吧!”

孫奕迦蹲低身子,方便柯怪卿攀上他的背,雖然這一幕在偶像劇裡時常出現,但現實生活中俊男揹着美女走,路人可沒自動退離三步。留給他們“兩人世界”,旁人的竊竊私語和注目己經讓孫奕迦夠尷尬,還有好事者拿出手機拍,直到被他火眼全睛一掃才悻悻地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