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擔任格物坊的雜工。他是來自南蠻的白猿族,身手靈活擅長細活,格物坊目前用來裝靈藥的容器都是他做的,還幫忙修繕了不少東西。另外小乙對黎陽市井的情況也很瞭解,傳信打聽消息什麼的都不是問題。”谷辰語帶嘉許地轉向小白猿,向鄔真介紹着兩位從者。
護衛兼銷售的飛燕,還有雜工兼信差的小乙,兩人皆是擁有複數才能的難得人材,所以格物坊才能憑藉僅僅三人的規模做出許多大坊組都不敢想的事情。理解這點的谷辰給予兩位從者相當高的評價,而被評價的兩人也都露出掩不住的得意神色,微微挺起胸膛,悄悄瞟向女司書。
“飛燕,小乙,這樣稱呼你們可以嗎?”
鄔真嘴角牽出和煦的笑意,注目着兩位較年輕的同僚,略略低頭招呼着。
“我從今天起擔任格物坊的輔佐官。有關坊組的許多事務我都還不熟悉,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還請兩位多多指出。”
“不、不敢當。”
“我們纔是。鄔真姐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
穿越來的某人姑且不論,飛燕小乙都是地地道道的乘黃百姓,在尊卑身份上有着與生俱來的強烈認知。看着貴爲諸侯公女的鄔真竟朝他們主動行禮,大驚失色下連忙低頭回應。
這樣算是不錯的開頭吧?旁邊谷辰悄悄鬆了口氣。
良好的人際關係是組織順暢運作的關鍵要素,並且人數越少的組織這傾向就越明顯。雖然鄔真論身份論資歷都要勝過兩人,但卻擺出如此謙遜的低姿態,飛燕跟小乙也自然沒法生出惡感來。看着眼前靦腆搔頭的從者們,谷辰不禁暗暗爲女司書的懷柔手腕而喝彩。
只是他高興得似乎早了些。
這位輔佐官的優秀,可以說遠遠超出他的預想。
“在坊造司任職時,我時常聽公子說起你們的事情呢。討伐泥澤主也好,採集長生果也好,對長年被埋在文書堆裡的我等來說,那可是相當令人羨慕的經歷呢。”鄔真微笑着繼續把話題延展下去。“另外,雖然稱不上見面禮,但我也爲你們準備了一點小東西。”
這樣說着的鄔真從袖裡取出兩個黃綢布囊來,分別遞給兩人。
女劍士和小白猿疑惑接過布囊,打開後發現裡面裝着兩枚型制不同的銅腰牌。
“鄔真姐,這是啥?”小白猿拿起腰牌好奇問着。
“小乙,你那塊是府役執牌。”鄔真微笑告之着。“這枚執牌代表着你是替領府效力的役者,有居留黎陽城的資格,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東躲西藏地避着巡捕衛了。”
“咦?真、真的嗎?”
聽到鄔真這樣說,原本嬉笑着的小白猿當即變了臉色,滿臉驚詫地看着手裡的腰牌。
因連年暴虐荒災,黎陽城裡聚集着許多失去家園的流民,小乙亦是其中之一。黎陽府並未驅逐這些無處可去的流民,但爲維持都城秩序卻給其活動設制了許多限制,諸如流民入夜後不準出街、只能在四門周邊暫居等等。
要是有流民膽敢違逆這些規矩,那被巡捕衛撞見就會遭遇棍棒毆擊,最壞情況下甚至會被驅逐出黎陽城。當然小乙是谷辰的從者,跟谷辰同行時自然沒有人敢來逮他,但“坊師從者”並非官方身份,所以小乙獨自行動時還是不得不面臨跟巡捕衛捉迷藏的經歷。
要說白猿族天生擅長逃跑,再加上小乙對黎陽諸街坊瞭若指掌,想要被巡捕衛逮到還真不容易。然而不容易歸不容易,每次見到巡捕衛時都得跟耗子見了貓般的躲起來,那種無法融入周圍的滋味絕對不好受。
“要是有天能擡頭挺胸走在大街上就好了。”
這個問題小乙肯定不知道想多少次,又放棄過多少次。但這時候突然有人跟他說沒問題了,也難怪向來古怪精靈的小白猿,愣愣看着手裡腰牌說不出話來。
“我、我不用再躲那些巡捕了?”
“當然,要是巡衛敢來查就大膽亮出來給他們看好了。你是少監司直屬的役者,論階位可是比他們還高呢。”鄔真溫言鼓勵着小白猿。“憑它你可以自由出入黎陽四門和諸司衙門,今後送信辦事都要方便得多了吧?另外每月還有五銀通的補貼可領。”
“哇啊啊啊……”
小乙就像被撈上岸的魚般不斷張合着嘴,從喉嚨裡漏出一長串不知有無意義的呼聲。片刻後回過神來,卻是猛然跪向女司書,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鄔真姐!鄔真大姐頭!太謝謝你了!謝謝您的八輩子祖宗!”
“……快起來。我們是格物坊的同僚,不用這樣。”
鄔真苦笑着扶起小乙。像這般被人感恩戴德,對女司書來說似乎不是什麼稀罕事。鄔真溫言撫慰着小乙,隨即把目光穩到女劍士的身上。
大概被女司書的懷柔手段給嚇到,飛燕露出警惕模樣,並搶先一步說出來。
“這是府衛的腰牌吧?我見過的,但對我好像沒什麼用。”
府衛腰牌,也就是領府直屬的護衛武使的身份證明。其效用大抵和府役腰牌差不多,而位階卻在其之上,必要時甚至還能憑腰牌調動百人以下的兵馬。但對既不需要證明身份、也沒興趣摻和領府軍務的飛燕來說,這腰牌只是可有可無的事物——
當飛燕這樣認爲時,那邊女司書卻搖搖頭。
“有府衛身份的話,就能到兵曹司那裡調閱四門宗捲了。宗捲上記載着出入黎陽四門的人流物流,另外和武使相關的情報多少也能在兵曹司找到。”鄔真如此告之着女劍士。“我聽說飛燕你來黎陽城是尋人的,這樣不知會不會所幫助呢?”
“唔……”飛燕看着手裡執牌,露出被意外將軍般的神情。
要說有幫助那肯定是有幫助的。與其靠自己到處瞎打聽,調察兵曹司的宗卷無疑是更有效率的手段。此前飛燕並未想到這點,不過就算想到也沒法去執行吧?這確實是只有熟知領府運作的女司書才能給出的幫助。
是拒絕還是接受,飛燕徵求意見般的望向旁邊的坊主。
被注目的谷辰重重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難掩慚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