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平原地形,快追上去!”
“全體集中到左側!從旁邊施壓,把它往右邊趕!”
“不要吝嗇體力!成敗在此一舉了!”
獵狩騎不愧是百裡挑一的精英,縱然體力已消耗得七七八八,但依舊忠實執行着百羽長的指令。獵騎兵們從左側攆上籠車怪與其並行,同時揮舞槍戟大聲吼叫,試圖迫使朝籠車怪向右邊駛去。
對狂飆猛進中的鎧裝籠車來說,僅僅五六人的獵騎兵大概就跟路邊的小石子差不多,不過此刻卻有近三十名獵騎兵集中在籠車左側。騎兵們拼命搖旗吶喊放出的聲勢,終究迫使籠車怪稍稍轉向,往斜前方的平原駛去。
在籠車怪轉向的次瞬間,斜前方橫地衝出一匹黑羽錘頭鳥。黑羽鳥背上載着兩人,在前方騎手操使下巧妙拉近着彼此距離。當雙方距離接近到莫約十步時,拽着繮繩的女弓將以緊張聲音給出信號。
“少監司大人,就是現在!”
“好,看我的。”
谷辰舉起手中那根硬木削成的法杖,蘊力貫注下法杖前端散發出異樣波動。
那股指向性的波動掃過薄草覆蓋的荒原地面,地面瞬間改變顏色。隨着混着氣泡的泥漿翻出地面,短短數息內薄草荒原便變成了泥泡翻涌的泥澤地貌。
泥澤地承重極弱又稠粘難行,對沉重石怪來說是有如天敵般的絕境。和巨人鎧融合的籠車怪,在自重方面甚至要超過石怪,不過前後三對車輪多少分擔了壓強,因而沒像尋常石怪那般被當場吞沒。
雖然沒被當場吞沒,但粘稠泥澤還是極大拖慢了籠車怪的速度。
載着兩人的黑羽鳥儘管也受到泥澤影響,但程度上卻要輕得多。在女弓將駕馭下,抓住機會貼近了籠車怪的旁側。
“泥澤塢給你,我過去了。”
谷辰把法杖遞給寒羽,瞅準空檔跳過去,一把抓住框架的橫樑,隨即手腳並用地爬進了籠車前廂。籠車前廂維持着先前他被甩出去的狀態,那把緊急制動的靈鑰依舊插在方向盤中央。
這時候籠車怪似乎也隱約察覺到什麼,車體比先前更猛烈地搖顫着,高速旋轉的六輪捲起泥漿飛涌。換成平原的話大概能猛衝一把,然而在泥澤的特殊地形下,籠車怪的掙扎也只是讓自己陷得更快而已。
“居然,身陷泥澤還能弄出這樣的聲勢……”那到底什麼鬼玩意兒!?
女將寒羽抓着泥澤塢退到十步開外,看着籠車怪的瘋狂撲騰,再次感到毛骨悚然。
雖然兵曹尉要求優先保障的只有泥澤塢,但手頭的蘊器和製做蘊器的坊師,到底誰更珍貴那是連用膝蓋想都知道的問題。寒羽先把法杖收進鞍座下的特製囊袋中,一邊緊緊拽着手裡的龍牙弓,一邊看着前廂裡折騰的少監司,祈禱他能順利鎮伏這輛恐怖籠車——當然,若有任何意外的話,寒羽也做好了拼上命也要救出少監司的覺悟。
大概女將的祈禱有了效果,只見前廂陡然閃出一道光煌,猛烈撲騰着的籠車就像斷線木偶般的猛停了下來。
……………………
黎陽荒野上演的追逐戰以籠車怪的鎮伏而劃下休止符,持續三個時辰的高速疾馳可以說劃下了羽騎營成立以來強行軍的極限記錄。而等到脫隊的獵騎兵陸續趕來集合時,已是差不多接近黃昏時分。彼時不論獵騎兵還是其坐騎,體力耐力都幾乎消耗殆盡。
判斷隊伍無法行動的女將寒羽,隨即下達了原地整休的命令。寒羽指示騎兵們取出備用靈藥來恢復體力,同時也派出幾名斥侯前往周邊偵察,以確定他們究竟跑到了何處。
“呼,總算緩過氣了……”
“追籠車居然能把錘頭鳥累死,說出去也沒人信吧……”
“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又是格物坊搞出來的嗎……”
坐在地上的獵騎兵們,喘着粗氣望向泥澤邊上那輛沾滿泥污的籠車。
此時籠車怪已被禁制鎮伏,其靈識重新陷入沉眠,而籠車自身則在先前的激烈追逐中完成了與巨人鎧的徹底融合,外表已再找不到半點原本畜力拖拽的影子了。方方正正的洗練輪廊以及各處鑲裝的厚重鋼鎧,雖然在乘黃諸國找不到類似造物,但以地球側概念來比喻倒像是軍用的重型卡車的感覺。
也就是看着樸素不起眼,但那皮實裝甲和狂野馬力,卻足以碾壓百萬名車之流。尤其在剛剛經歷過那場恐怖追逐戰的獵騎兵們眼裡,此時的籠車怪已是他們打死都不願意招惹的目標。
“泥澤塢也好,怪物籠車也好,格物坊每次做出的傢什都了不得呢……”
“這次應該也會下噤口令吧?畢竟就連中原諸邦也沒見過這樣不得了的造物呢。”
“喂喂,咱們少監司究竟是什麼來頭啊?神工世家的少爺嗎?”
獵騎兵們盯着籠車怪竊竊私語着。其語氣中雖不乏敬畏,但也明顯蘊含着歡欣鼓舞的情緒。
畢竟黎陽領地處南蠻邊境,坊造水平又遠遠落後中原諸邦,因而傳統上便被中原人視爲蠻夷之邦而加以輕蔑。黎陽人對格外憤慨但卻也無力反駁。現在不論好壞,自家坊造司做出了連中原諸邦都沒有的怪物籠車,身爲黎陽子民的獵騎兵們當然也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這時遠處傳來鳥啼聲,幾名派去偵察的斥候騎兵回來了。
斥候騎兵匆匆奔到百羽長處,以微妙神情報告了偵察結果。
“南川堡?你確認嗎?”
聽聞報告的女弓將難掩驚詫。
“是的。卑職已跟當地守軍覈對過,確實是南川堡無疑。”
斥候頗爲緊張地確認着,而寒羽就像不知道該說什麼般的啞口無言了。
其實也怪不得女弓將如此反應,畢竟南川堡地理上位於黎陽領的西南側,和黎陽本城的距離超過兩百里。從本城出發到南川堡,哪怕老練馱隊也要花上五六天才能抵達,而他們居然不到半天就跑完了這段路!?
這是個什麼樣的概念?以寒羽純粹的武人腦袋,老實說還無法徹底理解。
雖然無法理解,但女弓將全身卻炸出無數雞皮疙瘩,背後更是竄起陣陣激電遊走。那股從指尖到發尖都針扎般根根豎起的感覺,以往也只有在投身激烈戰役、奪取勝利的那一刻纔有體驗。
寒羽下意識地望向不遠處的籠車,他們的少監司正在籠車前廂擺弄着儀盤。只見那斯斯文文的臉上沾着泥漿和油污,卻渾然不顧地挽起衣袖埋頭其中。那全神貫注的姿態散發異樣的魄力,讓女弓將情不自禁地放輕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