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放前,江家有好幾家公司,解放後大部分都被國家通過公私合營,然後收歸國有了,現在只剩下一家勉強維持生計。推翻三座大山是一場革命。革命,革誰的命?就是像江家這樣的有錢人。以前江小玲在家裡,已經多次聽到父親抱怨了。前些天,她聽到父親說,要找機會離開株洲,搬到**去。但是這些事情她無法跟謝晉元明說。女孩子還是知道事情的輕重。
江小玲謝絕了謝晉元請客吃飯,神情黯然的回到家裡。
剛剛來到客廳,就發現自己的爸爸江子煥坐在客廳裡n
“爸爸,你回來了?”江小玲暫且忘記了與男朋友之間的不愉快,開口問候道。
父親對她招手:“小玲,過來一下。”
江小玲不知道爸爸找自己有什麼事兒,就走過去,坐到旁邊。
江子煥是株洲老牌資本家,經營運輸商行已經三代了。他開口問道:“小玲,聽說你談戀愛了?對方是兵工廠的工人?”
江小玲知道這一定是家裡傭人告訴父親的。因爲當初馬大姐在介紹謝晉元給自己的時候,首先找到家裡的傭人,而父親一直在外面跑生意,到現在才知道。
她點點頭說:“他叫謝晉元。二十三歲。株洲兵工廠工人。家裡是山東藤縣農村。”
江子煥聞言一皺眉,對方是普通的工人,門不當戶不對不說,這個文化差距也有點大。於是說道:“這件事爲什麼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江小玲一撇嘴:“你天天在外面跑生意,回家來開口閉口也離不開你的生意。什麼時候關心過你的女兒?”
江子煥略微尷尬的說:“我這也是爲了這個家,說到底還不是爲了你嗎。咱家就你這一個孩子。”
“他對你怎麼樣?”父親繼續問道。
江小玲這時候沉默下來了。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這個男生,對自己的感情很真摯,每次在一起的時候,自己能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歡喜。這個男朋友還很懂禮法,相處到現在快一年了,還沒有主動拉過自己的手。而且還對自己說過,以後都聽自己的。這些還是不錯的。
至於文化水平低一點,這也沒關係,自己可以督促他學習,慢慢趕上來。但是,關鍵的是這個傢伙沒志氣,甘心要一輩子當工人。這怎麼行呢?難道自己以後在別人面前介紹說,自己的丈夫是一個渾身油泥的工人?
“有什麼問題嗎?”江子煥看見女兒沉默不語,心裡暗暗高興起來。他在家裡很開明,對女兒的事情他儘管不滿意,但是也不會公開反對。如果女兒和那個男孩子之間發生問題,二人分手,這樣最好。他樂見其成。
看見女兒還是不說話,江子煥見好就收,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了。他轉而說道:“小玲,我準備最近就把家搬到**,你做好準備。”
江小玲聞言就是一驚,連忙說道:
“爲什麼這麼着急?我還沒有畢業啊。能不能晚一年等我畢業之後再搬家?”
江子煥說:“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咱家等不下去了。你沒畢業也沒有關係。到了**那邊可以繼續上學。你要是不想上學,還可以跟我學着做生意。”
“我纔不要做生意。”江小玲搖搖頭說:“滿身都是銅臭味。”
“好吧。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你意。”江子煥對女兒是若掌上明珠,溺愛的說。
“什麼時候搬家?”江小玲看見父親已經決定,就問道。
“這個月底就搬。上個月開始已經處理商行的資產了。有一個人想接手,已經談妥了。”
“這麼快!”江小玲又吃了一驚。
“嗯。**那邊的房子已經買好了。這裡所有的東西都賣掉,不要了。”
江子煥說着,戀戀不捨的看着屋子裡的傢俱擺設。有的是祖傳三代傳下來的名貴傢俱,現在也只好忍痛捨棄了。
去**發展,當然要比株洲好的太多。但是江小玲心裡有點舍不下謝晉元。她長這麼大,這是第一次戀愛,而且很幸運的就遇見心儀的男孩子。她知道這樣的事情很難得,聽學校裡那些同學說過,第一次談戀愛的女孩子,一開始什麼都好,一旦度過熱戀期,就會發現對方的各種毛病,無法忍受。所以第一次戀愛的,百分百都不會成功。
她心想,要是能把他也打包帶走就好了。對,就這樣。她拿定了要打包的主意。
第二天下班後,謝晉元發現江小玲在宿舍外邊等着自己。他趕緊小跑過去,問道:
“你怎麼來了?你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
片刻之後,謝晉元穿着一身洗的發白但是乾乾淨淨的舊軍裝出來,說:“走吧。”
二人再次來到上次看晚霞的江邊。不過,這次坐在草地上看着晚霞,景色依舊很美,但是江小玲心情壓抑,沒有欣賞美景,直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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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晉元,我問你一件事。”
“嗯。我聽着呢。”
聽見江小玲說話的聲音很嚴肅,謝晉元驚疑不定起來。心想不會是又問我什麼我和工作哪個重要這樣的問題吧?
很不幸,這次他猜對了。
“你是不是一定要留在這個工廠裡?”江小玲問道。她心裡也有些忐忑。
“我的工作在廠裡,我當然要留在廠裡啊。你怎麼突然這樣問啊?”謝晉元疑惑說道。
“我是說,你能不能放棄這個工作,到其他地方重新找一個工作?” 江小玲再次問道。
看見謝晉元要反駁,她趕緊解釋說:
“不是有人說過嗎,革命工作千萬種,種種都是幹革命。你到其他地方工作,不也是革命工作,也是一樣在爲黨爲國家工作嗎?”
謝晉元愣住了。他的思想單純,一心撲在工作上,理所當然的認爲,在這個兵工廠上班就是爲黨和國家工作,從來沒有想過,換個工作是不是一樣,也算是爲黨爲國家工作。
他疑惑的問:“我覺得你說的也不算錯。換個工作,也同樣是爲國家工作。可是,我現在工作的好好的,爲什麼突然要換工作呢?”
是啊,爲什麼要換工作呢?
這句話讓江小玲爲難了。她不敢把真實的原因給謝晉元。爸爸說過,搬家的事情要保密。因爲,**那邊不是共產黨的天下,是英國人的天下。去**算是出國。認真說起來,去了**之後,說不定還要加入英國的國籍,那樣的話以後就不是新中國的人了。
江小玲心裡琢磨起來。在**做任何工作,都是爲英國工作。這對於一根筋爲新中國盡忠的謝晉元來說,一定行不通。不能說。
江小玲想了想,問謝晉元:“我家因爲做生意的原因,要搬家,離開株洲了。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這是江小玲的最後通牒了。但是謝晉元根本沒有意識到,還傻乎乎的說:
“你搬家也用不着我跟你走啊。我雖然在這裡上班,但我可以抽時間去看你的。就像去長沙看你那樣。”
聽到謝晉元這樣回答,江小玲絕望了。她以後搬到**,這個謝晉元怎麼能夠去**看自己?
而且,自己要的也不是讓他換工作,她要的是將這個人從滿身油泥的工人階級中拔出來,跟自己去過詩情畫意的小資產階級生活。
江小玲看見二人話不投機,沉默下來。
看到天色漸漸黑下來,謝晉元說:“天黑了。江小玲,我送你回去吧。”
二人返回。一路上江小玲仍然是默然無語。看到女朋友興致不高,謝晉元也不知道如何哄勸,也跟着沉默無語。這次江小玲沒有讓他送自己到家門口,遠遠的就讓他停下來,獨自回到家裡。
江小玲回到家裡一言不發,也不吃晚飯,直接上樓,把自己關進閨房,放聲痛哭起來。她用哭聲和淚水,告別了這一段初戀,埋葬了這一段真摯的感情。
傭人聽到江小玲的哭聲,吃了一驚,就要上去探望。父親聽到女兒的哭聲,反而高興起來。他知道,他擔憂的女兒戀愛的問題,現在已經不是問題了。
他攔住傭人說:“不用管她。讓她哭去。這對她有好處。”
沒過多久,馬大姐來找師孃,問道:
“你丈夫的徒弟,那個謝晉元,和江小玲的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什麼時候結婚啊?”
這個大姐很關心謝晉元和江小玲之間的事情進展,她還惦記着事情成功之後,拿到婚姻介紹費呢。
師孃搖搖頭說:
“他倆具體到了什麼程度我也不知道。等晉元來了我問一下。不過,我看晉元有點懦弱。這事情決定權恐怕掌握在江小玲手裡。”
馬大姐一拍額頭,說:“對呀。我去問問江小玲。”
沒想到馬大姐來到江小玲家門前的時候,發現江小玲家已經是人去樓空,有陌生人正在裡裡外外的打掃。他吃了一驚,連忙問裡面的清潔工:
“師傅,這裡原來的人家呢?怎麼不見了?”
清潔工說:“原來的人家去哪兒了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被僱來幹活兒的。”
馬大姐出來,到附近鄰居家一打聽才知道,原來的江子煥家前幾天就已經搬走了,百年老宅已經賣掉了,換了主人。
第五十三章 返鄉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