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過你們的單身生活。確實,就像老薑說的,我有了家庭之後,生活負擔比較重,過的不如你們自由自在。你們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我這裡是反過來,全家吃飽了,我纔會不餓。”
“我覺得,我現在這樣的生活,是我應該過的生活。我養活老婆孩子,老婆孩子給我家庭的溫暖。每天下班後,我都想着要回家。家庭讓我感覺到,我有了負擔,同時也有了生活的依靠。”
“我不懂你們說的什麼墳墓和墓碑是什麼意思。但是我知道,如果沒有家庭,沒有孩子,將來清明節的時候,就沒有人給我燒紙。”
李遠說:“老謝,都新社會了,你還相信清明節燒紙,還這麼迷信啊。”
陶鋸聽了謝晉元的話之後,若有所思的說:
“謝師傅的話我大概聽懂了。謝師傅說的是說,結婚是愛情的墳墓,但是若沒有這個墳墓的話,將會死無葬身之地。家庭是單身的墓碑,要是沒有墓碑的話,就不會有人記得。”
大家正在說着,忽然一陣煙霧瀰漫。謝晉元大聲問道:
“蘭妮兒,怎麼回事?爐子怎麼冒煙了?”
蘭妮兒從裡屋出來,說:“我去看看。”
家裡的煤爐子就在牆角,正在冒出滾滾濃煙。蘭妮兒打開頂蓋一看,說道:“不知道是哪個孩子放裡面溼木頭。”說着,從裡面取出幾塊冒着煙的木頭塊。
“開窗戶散散煙。”蘭妮兒說道。
這個時候是初冬,外面天氣寒冷。這要是一開窗戶的話,屋裡起碼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暖和起來。姜滬生心思敏感,覺察出了什麼,他對謝晉元說:
“老謝,今天也喝的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
說完,幾個人站起身來,告辭離開了。
幾個人走後,謝晉元氣惱的問道:“蘭妮兒,是不是你搞得鬼?”
蘭妮兒說:“是我讓二孩兒乾的。怎麼啦?”
謝晉元氣憤的責問道:“怎麼了?你說怎麼了?我們的酒還沒有喝完,你就用這樣的方法趕人家走?”
“你還來怪我?”蘭妮兒理直氣壯的說:“他們跑咱家來喝酒,我不反對。可是你聽聽他們都說些什麼。家庭愛情墳墓墓碑,淨說些晦氣的話啊。他們要是覺得咱家的墳墓,幹嘛要來咱家!”
謝晉元這才知道,是姜滬生和李遠的話惹怒了妻子。不過他也理解。妻子這麼多年爲了這個家,辛辛苦苦,功勞苦勞一大推,卻被人說成是拖累,放在誰身上都會不滿。可惜了這幾個好朋友,看來以後這幾個人再來自己家裡,蘭妮兒不會像以前一樣歡迎。
他心裡也有些埋怨,姜滬生說話不經過大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喜歡就好。但是也不要去批評別人啊。他說的單身好處,也不是不對,只是立場不同、場合地點不對。特別在自己家裡,妻子在裡屋監聽的情況下,更不應該說這樣的話。
沒辦法,幾個酒友在一起,幾杯酒下肚,嘴上就沒有把門的了。
他消了氣,反過來趕緊安慰妻子,說道:
“蘭妮兒,你不要理他們。那個姜滬生,他到現在還是一心想回上海,所以也沒打算結婚。快三十歲了,這麼多年一直是單身,根本就沒有體會過有老婆的好處。”
蘭妮兒聽了,肚子裡的氣稍微小了些。白了他一眼:
“你知道老婆的好處?那你說說,有老婆哪裡好?”
“哪裡都好。哪裡都好。”謝晉元這個時候心眼很靈活。
“不行,說具體一點。”聽見這話說的太敷衍了事,蘭妮兒不放過他。
謝晉元被逼無奈,只好說:“沒有老婆,就沒有孩子。沒有孩子,就不算個家。沒有家,我活着就沒有意思。蘭妮兒,你是我的生命。”
蘭妮兒天道丈夫這樣誇自己,也高興起來。姜滬生回去後,心裡想明白了。好好的爐子爲什麼會冒煙,這是因爲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要是在平時,自己也不會說。可是喝了酒,嘴巴上就沒有把門的。都是酒精惹的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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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下班後回到家裡,謝晉元看見大女兒在拉着小臉生悶氣。就開玩笑的問道:
“是誰惹我家的萍萍了?”
以前的話,聽到爸爸這樣說,女兒就會撒嬌,可是今天很奇怪,女兒不吱聲。妻子蘭妮兒說:“小萍是因爲三個兒子喝魚湯,沒有給她留一份。”
謝晉元很奇怪,這樣的事情家裡還從來沒有過。無論家裡有什麼東西都是一起吃的,今天蘭妮兒怎麼會這麼做呢?
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大兒子帶着弟弟去附近小河溝裡抓了幾條巴掌大的小魚回來,非鬧着要吃魚。魚太小,沒辦法,只好洗剝乾淨,加上兩碗水,放點蔥姜鹽,熬了兩晚魚湯。大兒子一碗,兩個弟弟各自半碗。剛剛喝完,放學晚歸的大女兒看見了,頓時大哭大鬧,說媽媽偏心,不給自己留。蘭妮兒解釋說,是弟弟抓回來的魚兒,本來就少,只能熬湯.魚湯做好又不能久放,涼了就不好喝了,於是就給是三個兒子分了。
可是女兒根本不聽解釋,只知道自己沒有喝到魚湯,受到不公平對待,感到委屈,哭鬧不休。這纔剛剛安靜下來。
謝晉元安慰說:“好了小萍。下次我出去多打些魚回來,讓你們吃個夠。”
這個地方河裡魚蝦多。他每次出去打漁,都沒有空手回來過。
但是大女兒還是不罷休。忽然冒出一句話來:
“爸爸,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女孩,應該讓着弟弟們?爸爸,你是不是重男輕女?”
謝晉元一愣,心想,不過一碗魚湯,怎麼扯到男女平等上面來了?
果然,女兒接着說:“我聽你以前說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是新社會,男女平等。”
謝晉元聽她這樣說,有點生氣了。難道自己以前對這個女兒不好嗎?現在不過是家裡孩子多了,自己一碗水端平,沒有對大女兒特別關心。但是這和重男輕女有什麼關係?
他很生氣的說:“老家是重男輕女,他們是有道理的。農村地裡的大部分農活,都需要男勞力才行。沒有女兒沒關係,沒有兒子,地裡的活兒就沒辦法。這是事實,怨不得重男輕女。”
謝晉元繼續說:“再說,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的。結婚後之後就是男方家的人,自己家裡要是沒兒子,怎麼辦?”
“你是舊思想,這樣不對。”女兒倔強的反駁。
“那你想一想,如果你和弟弟在一起的話,你會去抓魚嗎?”謝晉元耐着性子說。
“我纔不抓!我是女孩。”女兒倔強的說。
“剛纔你不是說平等嗎?現在怎麼又說你是女孩了啊?要是沒有弟弟抓回來的魚,大家都沒有魚湯喝。現在弟弟他們自己抓魚慰勞自己,有什麼不對嗎?”
“就是不對。一家人就應該同甘共苦。有好吃的大家一塊吃,要不大家都別吃。”這個女兒非常倔。
“按你的說法,弟弟抓回來的魚不夠吃,大家就應該都不吃?難道送給別人家嗎?”謝晉元忍住氣,問道。
“送給別人家也比他們吃獨食好。”女兒說着,還是倔脾氣。
謝晉元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以理服人的,能夠耐着性子說這麼多,已經到了極限。看看這個倔強的女兒說不通道理,伸手“啪”的就是一巴掌,怒氣衝衝的喝道:
“你這個死丫頭。才這麼小,就跟爸爸犟嘴!”
大女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謝晉元不耐煩的轉身進了裡屋。好心情被破壞了。
蘭妮兒過來,不過這次她沒有護着孩子,反而指點大女兒的額頭數落道:
“萍萍,你怎麼說這麼沒良心的話。當初在興平時候,家裡糧食不夠吃,爲了讓你吃飽飯,你爸讓我帶着你弟弟送回老家吃糠咽菜。現在你弟弟喝了口魚湯,你都容不下去?”
弟弟當年被送回老家的事情,沒有過去幾年,這件事大女兒當然知道,不過被她選擇性的忘記了。現在被媽媽提出來,她也覺得自己今天有點過分。不過,她還是不甘心,哭着說:“爸爸重男輕女,就是不對。打人更不對。”
蘭妮兒說:“不是你爸爸重男輕女,咱老家的人都是這樣。”
“老家這樣不對。”女兒抽泣着說。依舊很倔。
“不管對不對,這是老家的規矩啊。”蘭妮兒說。
“是誰定的破規矩啊?”女兒恨恨的說。
“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所以啊,只要是規矩,不管對不對,都要照着做。”
蘭妮兒對這個局脾氣的女兒也有些無奈了。俗話說,三歲看到老,這個女兒長大以後的脾氣好不了。
電氣安裝工作沒有以前那麼緊張了,於是謝晉元抽出時間,給安裝隊的電氣安裝工人講解安全用電知識。他現在已經把自己放在小領導的位置上,開始注意培養合格的施工人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