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給趙槿打個電話,可是趙槿家是沒有電話的,即使有自己也不知道號碼,肯定是那種大街上去給叫人的那種,自己怎麼好意思打過電話問你冷不冷?況且昨天一晚上是襲人在照顧她,誰知道襲人有沒有把自己過去的事情和她聊呢?
越想越着急,恨不得馬上到她身邊解釋一番才行,他有些迷惑:“難不成真的像李茜說的,愛上她了?不可能,自己對她,也僅僅是由於她長得像高歌的緣故吧,或者是因爲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而自己一向是擅於和漂亮女孩子打交道的。再說了,她穿走了嫂子的衣服,他總是要要回來的吧!”
這樣一晚上他也沒有好好入睡,一直到天亮他才睡着。
襲人的車一路載着趙槿,因爲有司機,兩個人的談話僅限於禮貌的問話,快到大街的時候襲人讓司機先開回去,她和趙槿走着回去。
“你不知道吧,我也住這一塊。”
“這裡住的可都是窮人。像我一樣,每天考慮明天有沒有煤球燒晚飯夠不夠吃,你怎麼會住這?”
“我爸住這,你可能不知道,我就在這兒長大,後來唸了幾年書,去廠子裡幹過兩年打字員,因爲沒錢就嫁給了有錢人。”
“哦!看你現在過得也不錯啊,總好過我吧!”
“我倒是羨慕你自由自在的,自己學的知識也有用武之地,還可以自立。你不問我嫁給誰嗎?”
“反正我認識的有錢人也就只有江家,別人的有錢人你說出來我也不認識。”
“你肯定認識,王金帥。有名的流氓。”
趙槿正驚異她這樣評價自己的丈夫,襲人又說:“你肯定不相信我會嫁給這樣的人,拜我爹所賜,任何人有一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爹,嫁給流氓算是不錯的了,有時候我都慶幸他沒把我賣到妓院離去。”
“看你,說着說着就傷心了,今天喝多了。”
“我只是沒有什麼人可以說說,一見了你覺得親切,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一見如故吧,我知道你也是命運不好的人,吃了很多苦,所以聽我說這些一定不會厭煩我的。”
“我怎麼會厭煩你呢?不過我比你好些,我有一個很好的媽,不論日子多麼苦,她總是不忍心讓我太辛苦的。今年春天的時候我還因爲沒有一雙像樣的鞋子把腳凍壞了,夏天的時候把棉衣的棉花取出來當夾襖穿,古人說家徒四壁,可我連四壁也沒有,房子是租的,說不定那一天又交不出房租被趕了出來,也不是第一次了,這些年我媽帶着我東奔西走搬了無數次的家,我都習慣了。還好我同事介紹了這份工作給我,比學校掙得還多,總算今年可以過一個暖和一點的冬天。我哪有資格評論你呢?”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趙槿問:“王金帥?是那個和。。。”
“對,就是那個和那個女的鬼混不回家的流氓,整條街都知道的流氓和破鞋。”
“你不生氣?”
“有什麼好生氣的?人本來就不是我願意嫁的,反正現在不缺吃不缺穿還沒人管着我,挺好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前些天他帶人去我家把電燈給捅了。”
“我怎麼不知道?這事情也只有他能幹的出來,這條街除了我爸那盞燈沒讓捅了,其他的可不都捅了?回頭我派人給你安一個吧。”
“不用,捅了正好,省的我媽老是晚上要幹針線活,把眼睛累得,現在點會蠟燭她就睡了。”
兩個人邊走邊說,趙槿有些冷打了個噴嚏,襲人連聲說對不起,兩人快步走到馨園,襲人咦了一聲:“馨園是你們家呀,都說馨園的衣服做得好,就是慢,趕明讓你媽給我做一套。我介紹有錢的太太小姐來做。”
“那我先進去了,你也快點回去吧,我從沒這麼晚回來,我媽肯定着急了。”正說着,看見門口一個人影,趙槿喊了聲媽,林雪梅從裡頭走出來,嘴裡嘮叨着:“這麼晚纔回來?你這上的什麼課啊?一個女孩子家?”
“媽,今天他們家裡有舞會,好多年輕的朋友,我沒法走,這不送我回來了,這是王太太。”
“伯母,你叫我襲人好了,有司機送回來的,沒關係的,天氣冷你們趕緊進去吧,我也回去了。”說完轉身走了。
林雪梅一言不發地進屋了,趙槿從後樓着林雪梅的脖子:“媽,我知道是我不好,這麼晚不回來也不打招呼,可我也不知道要這麼晚,況且當時真的是走不了,下次不敢了,好不好?”
“還想下次?你看你穿這麼少?明天感冒怎麼辦呀?那個什麼襲人,叫個這麼彆扭的名字,也不是什麼好人。”
“媽!您還以名取人了?人家是江家的朋友,好心送我回來,您不是希望我多出去交些朋友嗎?”
“我是洗完你多交些鞠萍張易之那樣的朋友,不是這樣花裡胡哨的朋友。”
“我知道了,我困了,洗洗睡吧!”
林雪梅有些擔心,她擔心的是女兒不僅僅是江家的家庭教師,她會慢慢地喜歡上江家的生活,也許有一天會愛上一個富家公子,會有和自己一樣的遭遇。
可她不願意多嘮叨,趙槿是個心裡有數的孩子,隨她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趙槿沒有起牀,林雪梅摸了摸她的額頭,燙極了。她跑到鞠萍家讓鞠萍去學校幫忙請假,然後去對面的藥鋪請大夫,幸虧大夫說是着了風感冒了躺兩天就好了,開了點藥疏散疏散。
她一上午忙來忙去,到了中午突然一拍腦袋:“我忘了做飯了,你等着,媽出去給你買點好吃的。”
江昊去學校轉了一圈,拐彎抹角地問出趙槿今天沒上課,張易之說:“我正好下了課要去看她,你一起去吧。”兩個人買了兩包點心直奔趙槿家來了,江昊還去買了一個橘子罐頭。
趙槿一個人正躺着無聊,兩個人推門進來了,趙槿有些不好意思,一大早連臉都沒洗,她今天有點發燒,反而紅撲撲地可愛。
“你們怎麼來了?肯定是鞠萍告訴你的。二少爺怎麼也跟着來了?”
“我正好去學校找易之,他說要來看你我就跟着來了,是昨天凍着了嗎?”江昊心跳漏了半拍,好像被說中了心事。
他東瞅瞅西看看,顯然趙槿過得不寬裕,家裡的擺設除了牀只有一個櫃子和吃飯的桌子,剩下的空間搭了一個板子上面堆放着一些布料。
“恩,我的身體不太好,容易感冒,易之你下午還有課,我沒什麼事,你還是早點回去吧!”趙槿擔心林雪梅突然回來和江昊撞上,如果認出來自己連這份工作也沒法做了。
幸虧張易之着急,坐了一小會就拉着江昊走了,趙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林雪梅買回來一隻雞,風塵僕僕地進門:“你猜我買什麼回來了?天氣冷了這雞不下蛋了,人家便宜賣給我的,中午你我先給你下面吃,下午給你燉雞,這雞太老了,一個下午怕也燉不好呢!”
“鞠萍來了?這罐頭和點心?”
“不是,是張易之和江昊。幸虧你回來晚,要不碰對面可不好收場了。”
林雪梅哎了一聲,去給趙槿下面條,打了個雞蛋,吃飯的時候她說:“我看你還是想好明年開春還是換一家吧,說不定哪天就碰了面了,到時候你是做下去還是不做呢,這個江昊也是,上次就差點碰到,這次他直接就來家裡了,我是不想碰到以前的熟人的。”
“我也知道,要是人家知道我就是高歌,現在又過得這麼潦倒,免不了幫忙的,我還是希望靠我的能力養活你的。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等過了年我就讓鞠萍他們幫忙問問有沒有別的學生可以帶。只是這個小依,真是可愛,也怪可憐的,江晨生意忙,好像也沒時間照料他,總是一個人,況且他也是很喜歡我的,學的也很好。”
“那就儘量不要讓江家的人來我們家吧,你上完課就回來,不要惹別的事。”
“我知道,吃麪吧!”
難得一個下午的休息時間,她躲在被窩裡,看着書,母親在旁邊做衣服,母女兩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天。
空氣裡雞肉的香味蔓延着,日子就這樣靜止一樣多好,願歲月靜好,下午的陽光一點一點地從門前掉下去,空空的,什麼也沒有,然而分明也有那麼一種熱度,冬天裡的熱度,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