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夜離覺得渾身上下,都被人掏空,沒有半點力氣,努力了幾次想站起來,都是徒勞。可是,她卻不願去拉那隻伸在她面前,等着扶她起來的手。最後,只好無奈的看着面前的人說:“就這樣吧,我等着他出來。”那人看着她,喬夜離卻不願再看他,只是無力的低下頭,將頭埋在膝蓋裡。
過了大約半小時,從裡面走出來一個醫生,一羣人馬上涌過去,喬夜離坐在地上還是不動,只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醫生。
“林先生需要馬上做開胸手術取出子彈,但是他失血過大,身體各項指徵都遠遠未達到手術的標準,一旦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醫生看着他們,很嚴肅認真的說,過了一分鐘,給他們一個反應的時間,才問:“請問是否要立即手術?”
幾個人面面相覷,做不做都是死,生死一線,誰也不敢輕易下決定,並且他們都不是老大的什麼人,手術是要直系親屬簽字,可是,他們的老大,幼時便是孤身一人,沒有親人。時間容不得人思考,左右都不是,幾個人很焦急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企圖從對方那裡聽到什麼好辦法。
“做不做都是死,做吧。”一直安靜看着他們的喬夜離,突然淡淡開口,馬上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去,“馬上手術。”喬夜離見他們都看着她,便又重複了一遍,語氣是很冷靜的,可是她抱着自己腿的雙臂越來越緊。
“小姐,手術成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四十。”醫生很負責任的再次強調手術的危險性,喬夜離低頭不再看他們,將下巴放在膝蓋上,低聲而無力的說:“去手術吧,不要再耽擱時間,需要籤的字拿來我籤。”
“請問小姐是林先生的什麼親屬?”醫生打開手裡的手術簽字單,看着她問。
喬夜離擡頭看看站着的一羣人,看看醫生,最後看了看手術室關着的門,淡淡說:“我是他未婚妻。”醫生愣了一下,有些爲難的問:“林先生有其他親屬在這裡嗎?”
“沒有,我是他唯一還算親屬的人。”喬夜離自己想了想,林子寧的確是沒有親屬,到最後,竟然,只有她這個名存實亡的未婚妻。醫生想了想,也沒有別的辦法,便過來簡單向喬夜離講述了手術情況,然後給她簽字。簽完字,準備進去,卻聽後面有人用很冷冽霸氣的聲音說:“用我們的醫生。”
所有人回頭,裴錦宇手放在口袋裡,闊步走來,身後跟着一大羣人,還有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他走到醫生面前淡淡說:“這幾位是從上海請來的,全國頂尖的外科醫生。”然後回頭示意幾位醫生進去,那個醫生也感激的笑了:“這幾位我都認識,很難請的,難得先生請來,手術的成功率又多幾分。”
“快去手術,不要再耽擱時間。”裴錦宇不想再說,懶懶吩咐完,便轉身朝喬夜離走過去,醫生尷尬的笑了笑,也轉身進了手術室。
“夜離”裴錦宇站在她居高臨下看着她,表情很冷,說的話卻是溫柔的:“怎麼坐在地上?這麼涼,你身體承受得起?”說着緩緩蹲下身。
喬夜離從裴錦宇出現的那一刻開始,眼睛就一直沒離開過他,在方纔生死一線的時候,她心裡不只一次想起他,這個時候纔出現,喬夜離覺得心裡委屈一下子都涌出來,委屈到極致,反而無話可說。只能望着他。
“還是這樣,不在我身邊,你就活得一塌糊塗。”裴錦宇雙手穿過她的腋下,扶着她起來,喬夜離因爲在地上一個姿勢坐了太長時間,腳有些麻,加上今晚長時間的緊張驚恐,她已經再也站不穩,剛站起來,就倒在裴錦宇懷裡。裴錦宇彷彿料到她會如此一般,很穩當得接住她,然後橫抱起來,才低頭看着她淡淡說:“夜離,累了吧,跟我回家。”喬夜離沒有說話,只是靠着他的肩膀,緩緩閉上眼,似乎再也不想說一個字,裴錦宇也不催問,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回頭看着手下道:“拿毯子來。”
手下去車上拿來毯子,裴錦宇小心翼翼的蓋住喬夜離,很快,她便睡熟了。不用問,他也知道,不在他身邊的日子,喬夜離一定沒有睡過安穩覺,惡夢不斷。裡面手術還在繼續,他不會帶着她離開,他得陪着她,在這兒等林子寧完好的出來。
手術做了五個小時,喬夜離睡了五個小時,裴錦宇便抱着她一動不動的五個小時,期間夏清祐也趕了過來,本來是氣急敗壞準備吵喬夜離一頓,可是,看到裴錦宇抱着熟睡的喬夜離,立馬住了聲,憋氣的站在一邊。喬夜離臉上的安心與純粹是在他身邊時,從來沒有過的。喬夜離幾乎每晚都會從他懷裡驚叫着醒來,可是這個人,只要在冰冷的走廊裡,坐在椅子上抱着她,便可以讓她睡得如此安穩。
雖然帶喬夜離離開,是受人所託,可是,不得不承認,哪怕誰爲她死,也永遠抵不過裴錦宇一個眼神一句話,來的踏實,因爲,沒有可以像裴錦宇那樣,每句話的語氣,聲音高低,每一個出口的字,每一個眼神,都把握得那麼恰到好處,直達喬夜離心底最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