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宰年雞、趕大集。
對於唐大海一家子,好不容易得來的兩隻母雞,是捨不得殺的,盼着明年兒生蛋。至於趕大集,小河村附近的集市,臘月十五就是今年的最次一次趕集了。
呂康明提着一包茶葉,一隻兔肉,另一個手拿了塊兔皮,胯下則夾着一匹絳紫色的布匹。晃晃蕩蕩地往村裡走去,四處張望着。來時坐在馬車裡,倒沒好好瞧瞧這小河村,一路走來,靠着河,成片的水田,難怪方氏住得不肯回去了。
呂康明在衆人的指點下,往裡正家信步走去。
“這人是誰啊,咋沒看到過呢?提着這麼多的東西,去里正那兒做啥去呢?”
“一瞧就跟咱這些泥腿子不一樣,瞧瞧人家穿的,提着東西,腋下還夾着東西,看着人家走路的樣兒,咱是學都學不來……”
“可不是嘛,這身氣派,就跟咱不一樣……”
呂康明聽着身後的議論聲,淡淡地笑着,不輕不緩地走着。這小河村倒是真的是不錯呢……
“錢里正家嗎……”呂康明站在院子外揚聲問着。站在青磚房外,整齊的五間青磚瓦房,東西各有廂房。
“來了,來了,誰啊……”錢里正家的婆娘,李氏來院子裡開門了。
李氏看着院子外的呂康明,陌生的面孔,她記得村子裡沒有這個人,她家當家的就是里正,有沒有這個人她不可能記錯。李氏打量着呂康明,“你是哪位啊?”
“大娘,我是唐大海岳家的,我是呂氏的小哥,我娘現在就住這小河村子裡呢。”呂康明說得很仔細,畢竟第一次見面。
“喔……你是方大姐的小兒子呢……”李氏總算是理明白了,連忙讓在着進了屋子,邊走邊說。“難怪瞧着就不一樣呢,原來是方大姐的兒子呢。瞧着就是個不凡的。”
呂氏倒了水,讓呂康明坐會兒,自個兒進屋去喚錢里正。原本,李氏都是直接叫喚着錢里正出來的。只是,她瞧着呂康明倒是個不凡的,也就進屋子去叫老頭子去了。
呂康明喝着水,打量着屋子,齊整的桌椅,案臺,清一色的。摸着手裡的水杯。有些糙。沒有圖案。雖然只是這樣。卻是比自個兒小妹家不知道好上許多。這在這村裡大概也屬得上頭一份的,聽說村子裡還有個舉人。
“賢侄,怠慢了,怠慢了……我那婆娘就是個嘮叨的性子。想必拉着你說了不少話了吧,千萬別介意啊……”錢里正一腳踏進屋子,便拱手道,暗暗地打量着呂康明。
呂康明忙站起身,拱了拱手。“哪裡的話兒,大娘也是跟我親近,我也愛跟大娘說說話兒。我在來之前,娘就說了,大娘是個最和善不過的。最沒有架子的里正夫人了。現在看來,娘說的一點兒都不假呢。”
李氏對着錢里正昂了昂頭,又給呂康明貼了點兒熱水。“大娘,我自個兒來就好,哪勞煩大娘呢……”李氏笑眯了眼兒。越看越滿意。
錢里正無奈地搖了搖頭,“越老越小了啊……”
李氏瞪了眼兒錢里正,錢里正摸了摸鼻子,捧起杯子,喝起水來。“康明啊,聽說你是個秀才?”
呂康明點了點頭,“大娘,是呢,只考了個秀才呢……”錢里正看着呂康明絲毫沒有一絲的自滿,或者說是高人一等,很是樂意地李氏說着話兒,就像跟家裡的長輩一樣,說着閒話兒。
“不錯了,年紀輕輕就是個秀才了,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呢,依你的性子才學,想來舉人應該也是不難的。”錢里正對呂康明的評價頗高。有方氏這樣的娘,這兒子想來也不會太沒出息。
呂康明只是搖搖頭,顯然不想對這個多說什麼。“大叔大娘,這次呢,我是特意來謝謝你們對我小妹家的照顧的,多謝你們的照顧啊,我娘讓我可得好好謝謝你們。”
李氏搖搖頭,指了指那案臺上的東西。“你娘什麼都好,就是太客氣了。你小妹的事兒,咱也沒有幫上什麼忙。以前,他們沒有分家,畢竟是人家屋子裡的事兒,咱也說不上話兒。今年,倒是分家了,愈演愈烈了,很多村民都看不上眼了,我家老頭子纔出了面兒,說了幾句公道話兒,其實也沒有做什麼。至於你小妹家分家,我家老頭子也沒有幫上忙,啥東西也沒有分到……”
“大娘,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呢,我知道里正肯定出了不少力了。我小妹家現在也過得也挺好,一家子,沒有什麼不好的。就前幾天的事兒,也多虧了里正呢,否則啊,什麼都難說呢……”呂康明聽方氏說,李氏最是豪爽,見不得小妹的婆婆欺負人。
錢里正喝了口水,放下杯子。“這事兒是關係了咱小河村,所以我纔不得不出面,沒有特意幫上什麼忙。雖說是徹底分了一家,但是畢竟還是你小妹的公爹公娘……”隱晦地說着。
呂康明正色道:“大叔,你放心,我娘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畢竟是大海的爹孃,是文弘他們的爺爺嬤嬤,這怎麼都斷不了的,您放心,怎麼也不會讓大海一家子污了小河村的名聲的。小妹他們過分的話,我娘第一個不饒了他們。”
李氏白了眼裡正,如果不是有外人在,早一把擰上去。“康明,不用聽你大叔說的,唐大海一家子是什麼性子的,咱一個村子的住着還能不清楚?都那麼多娘了,可有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來?你也別怪你大叔說話直,在你大叔這個人的眼裡,只有這個小河村了,他顧着小河村的名聲,比他命都重要。”
呂康明聽說,小河村雖算不上大富,但是至少過得去,這也虧得錢里正做事頗爲公正。因着唐有根一家子的事兒,對小河村的影響頗大,村子裡好幾個到了年紀要說媳婦的,說了好幾門親事都黃了,眼瞧着就要去山溝裡去說親了,這是多少年前都沒有的事兒。可是急煞了錢里正,愁得他頭髮不知道掉了多少。
這不,在唐有根家又一次的針對唐大海一家子,錢里正知道自個兒不做點什麼,小河村怕是真的要娶不上新婦了。在其他里正面前擡不起頭,倒只是面子上的事兒,如果真娶不上新婦,或者說娶的都是山溝裡的窮人家的閨女,怕是小河村要越來越窮了。
所以,錢里正做主。替唐大海正式分了出去。從此便是兩家人了。沒想到的是。因爲他的做的這一步,村子裡又說得上親了,只是沒以前的好,小河村的更是不可能的。
“我一路來。也聽人說了小河村的里正,爲人公正,是十里八鄉少有的好里正。小妹他們一家子在小河村,能得到里正說句公道話,也是他們的福分。”呂康明說着,深深地拱了拱手。
“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兒,算不得什麼。你也別外道了,跟你大娘好好嘮叨嘮叨,留下來吃個飯兒。你大娘回頭還能出去吹吹,一個秀才老爺陪了她說了半晌的話兒,哈哈……”聽到別人的誇讚的話兒,錢里正洋溢着笑,暖了一屋子。
“我小妹特意留了飯。因爲這也快過年了,送了文弘回來,原本想接娘回去的,娘說在村子裡住的開心,不要跟我回去,還對我吹鬍子瞪眼的,這不,還得回去勸勸娘。”呂康明說起方氏,無奈地搖搖頭。
“方大姐是真的喜歡咱村子呢,讓你娘住着好了,我也有個說話的伴兒,我看着你娘可投緣了……你們有空多來瞧瞧你娘好了,不說別的,咱村子好的多,沒幾個嘴碎的,她們敢瞎咧咧,看我不收拾她們。”
“你娘想住就住下吧,人老了,也不容易,住的開心就好了……”錢里正也老了。
呂康明陪着說了會兒閒話,便辭了出去了。“讓你娘多來坐坐呢……”李氏熱情地送了呂康明出了院子。
方氏見着呂康明回來,便讓他細細地說了。“聽說,你們答應給大海爹孃每年五百文的,今年的可要給的?”
“嗯,原本以爲是一整年五百文,誰成想,上次老宅子那兒,就發話了,今年也要給的……”呂氏說着。
方氏點點頭,看了眼兒呂氏。“什麼時候抽個空,給老宅子送去。一年五百文,可別少了人家,沒的被人嚼嘴根子。”
“等大海從鎮上回來,我讓大海立馬送去。我可沒想着賴着五百文,哪怕是沒錢也沒想過要賴,好不容易得了幾天清淨日子,可不想被人找着空兒,來吵吵……”呂氏現在是有銀子了,底氣也足。
“你這話兒咱說說也就算了,別當着大海的面兒……愈發地口無遮攔了。”方氏皺着眉頭,有些不滿。
呂康明對唐大海的爹孃頗爲不滿,只是方氏不准他去。“娘,你跟我回去過年吧,年後我就給你送回來,行吧?”呂康明討好地對着方氏。
“我不回去,你回去便好了,我在這兒住的自在,大海也是個好的,將我當親孃一樣,沒半點不如意,村子裡,我還能轉轉,找老太太說說話,東家長西家短的。”方氏撇過頭。
呂康明湊到方氏面前。“娘,你這住在閨女家,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幾個兒子不孝順,讓你住在閨女家呢。”
方氏怒瞪着眼,“你說的是什麼話!還想威脅我不成,住在鎮上,小院子裡,我不如意,我住得不開心,在村子裡,我隨便走走逛逛……你帶來那麼多的東西,還不是料到我不願意回去的。你早點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娘,你住着就好了,小哥也只是問問你的意思。讓小哥多待一天吧,明兒個二十八回去吧,我也整點吃的,讓小哥帶回去。”呂氏安撫着方氏。
方氏冷哼了一聲,進屋子去了。“小哥,你就由着娘吧,大海的性子,又不會虧了孃的,你就放心吧。”
“娘這性子愈發地……”呂康明摸了摸鼻子。
方氏進了屋子,看着夏竹躺在被子上,翹着腿,甩來甩去。文佑、曉晨帶着文弘,侍弄着那些豆子。春蘭。皺着小臉,正跟着那繡布奮鬥着。
“小竹子,咱來分錢吧,昨兒個哪來的錢,咱都沒有分過呢?我特意找你娘兌着散的。”方氏摸出個荷包,放在g上的矮几上。
夏竹聽到要分贓了,立刻彈了起來。“姥姥,咱分銀子啦?我可惦記着呢……”
邱曉晨聽着方氏一進屋子,便嚷嚷着要分家,隨意找了個藉口。便出了屋子去了。“這孩子還真是去乖巧的讓人心疼……”方氏嘆了口氣。
27兩銀子。四人分。“咱一人六兩?還留個一兩……怎麼每次都沒個整的?分銀子都要絞盡腦汁了。”
“大哥。這還有你的一份呢,不過是姥姥讓你給你。我們上次一人分了三兩銀子……”
文弘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咋就都是自個兒的了?這菜能賣那麼多的銀子,他已經很是驚奇了。“這那麼多的銀子都自個兒收着?娘知道?”
姐弟三人三言兩語地解釋了一遍。也不管文弘有沒有接受,現在他們關心的是分銀子。
文佑想了想,“我覺得應該留一點兒銀子出來給曉晨,都是曉晨和邱爺爺幫忙一起侍弄這些的……”文佑徵求着大家夥兒的意思。
“文佑說的是,曉晨從來不多問這些東西,只低着頭做事兒。你們確實應該分點兒出來……當然了,這都是你們的銀子,你們自個兒決定便好了。”
“嗯,小弟說的是。咱也不能讓人平白地幫咱幹活,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咱不差這點兒,不能虧着他們。邱爺爺藥都快沒了,還不肯繼續吃了。我知道他是不想再花錢了……”春蘭也是贊同。
“嘿,大姐那麼摳門都同意了,我哪會有意見呢。”夏竹嬉笑着。文弘擺擺手,表示自個兒還是在狀態外。
最後決定,一人分五兩,給呂氏三兩,給曉晨三兩,還有一兩放在方氏那兒,以後再湊。
方氏招呼了曉晨進屋,曉晨有些拘束地邁進屋子,看着一屋子的人都盯着他,曉晨不知道自個兒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喏,這裡是給你和你爺爺的……”方氏拉起曉晨的手,將三塊銀子塞到曉晨的手裡。
邱曉晨盯着手裡的銀子,有些發愣,待反應過來,連忙塞回去給方氏,方氏不收。推着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曉晨出來屋子。“你也看到了,那些豆苗都換了銀子,得虧了你和你爺爺,否則,文佑也侍弄不過來。給你爺爺抓藥……乖……”
“我猜要不了一會兒,邱爺爺就得過來了……”夏竹聽着聲兒,猜到。
文佑白了眼夏竹,“你都聽到隔壁的說話聲了,依着邱爺爺的性子,聽曉晨說完,就得過來了。”
邱爺爺蹬蹬地進了屋子,往常,除了侍弄這些豆子,一般很少進屋。邱爺爺一進屋子,就將銀子放在g上的矮几上。“你們這不是寒顫我祖孫倆嗎?我就隨便幫着搭把手了,就給了我這多的銀子,你們這是嫌我們祖孫倆住着礙眼?”
“這說的是哪兒的話兒,沒的邊的。這不都是幾個孩子的心意,幾個孩子一起湊錢做的買賣,賺來的銀子,都平分的。曉晨也就分了三兩,要知道,其他幾個都分了五兩了……這要是沒你們爺倆,他們幾個也侍弄不了這麼多的豆子,這還不都得爛在土裡……”
幾個三子三三兩兩地勸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得老邱頭漲紅了臉兒。
“大兄弟,留着給曉晨娶媳婦兒,那河灣村也不打算回去了,我讓大海找個機會跟里正說說,給你落個戶,過個幾年,也沒人知道曉晨咋樣的,你啊,就等着喝孫媳婦茶吧……”
老邱頭被看不見的孫媳婦茶給說動了點心。“那也不用那麼多的銀子……這吃的用的都是你家的,搭把手哪能還拿銀子的,沒得被人戳脊梁骨。”
“邱爺爺,這又不是給你的,咱幾個小的,自個兒分的,曉晨出力最多,怎麼的都不能少了他的……”最後,老邱頭收了二兩銀子。
回了屋子,老邱頭在屋子裡轉悠,不知道將銀子放哪兒好。“曉晨啊,這銀子咱攢着給你娶媳婦……爺爺等着喝曉晨的媳婦茶……”老邱頭轉轉悠悠,終於藏好了。
“爺爺,我纔多大啊,你就惦記着媳婦茶……”說着,紅了臉。早熟的孩子傷不起。
老邱頭坐在牀上,想着銀子握在手心的感覺。“爺爺經常跟你說的,你可得記住了,如果你被我發現對不起了唐家,我揍斷你的腿!今天的所有,包括以後的,都是他唐家給的!”老邱頭正色道。
“爺爺,你還能不知道我的性子,你放心吧……”邱曉晨握着拳頭,如果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唐家的事兒,他真的就豬狗不如了。
臘月二十八,天晴。
呂氏拿了個瓦罐子,將家裡的酸菜給裝了。“小妹,多弄點兒啊,我昨兒個吃着可好吃了,真是下飯……我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兒……”
聽着呂康明的話兒,呂氏又去拿了個瓦罐,給裝了整整又是一罐子。夏竹看了瓦罐子裡只有地下的幾顆酸菜了,忍不住剜了眼呂康明。
“喲,小妹,你瞧瞧你的小閨女,居然嫌棄我這舅舅拿了家裡的東西了?”說着,笑着抱起夏竹,捏了捏已經長了點兒肉的小臉。
“你小舅舅就拿了幾顆酸菜嘛,不要那麼小氣嘛,來,給小舅舅香一個……”呂康明看着夏竹怒瞪着自個兒,鼓着圓鼓鼓的臉,湊上前就是親了一口。夏竹猛地擦了擦被親的臉,憋着哭臉。
呂氏捧起瓦罐,“你就別逗小竹子了,都是做爹的人了……”夏竹蹬着腳,掙扎着下了地兒跑了。被耍流氓了。
文弘他們捧了兩竹簍子的豆苗菜出了屋子,放在呂氏整出來的瓦罐子旁邊。“娘,這些也給舅舅帶去吧……”
呂康明看着這簍子裝的正是他們昨兒個賣的。這冬天的,這青菜可不多見,也難怪能賣上那麼高的價兒。“行了,這些就不用,你們留着換錢。”
“小舅舅,這些都是特意留出來的,你不拿去可就要壞了,聽雨閣的可要好幾天以後才能來收呢。”文佑攤攤手,反正你不收也得收了,其實他好想說,連他都沒有吃過呢。
方氏看着幾個小的,頗爲欣慰。雖然平日裡瞧着一個個鑽錢眼子裡去了,只是這會兒方氏確實很欣慰。“給你的,你就收着吧。還有好多,你也瞧見了,昨兒個又加種了不少,夠多的了。”他們摳,他們要銀子,那是窮怕了,好不好?
聽着方氏發話,呂康明倒也不推辭了。這青菜在冬日可是稀罕菜,他也往主人家那兒,送點兒去,也算個稀罕物了。到時候也能博個舉薦。原來倒是他乘了小妹的情了。
“小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孃的……你和大哥大姐,有空也多來住住……”唐大海將東西,都裝到馬車上,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只是這個小哥這兩天壓根就不理自個兒。
呂康明沒料到唐大海會跟自個兒說話,想了想。“嗯,娘就交給你了。小妹,跟着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你以後可得顧着她點了,別讓人瞧不起,有個家裡頂樑柱的樣兒。”
唐大海有些受寵若驚,原本以爲呂康明只會點點頭了,沒想到,還對着自個兒說了那麼多的話兒。喜地連連點頭,保證道:“小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一家子的。你一路小心點兒,讓馬車慢慢走,今兒個能到就行了……”
呂康明又回頭看了一眼唐大海,這回兒倒是沒再說話了。跳上馬車,辭了方氏等人,往村口的方向走了。
方氏看了呂康明走了,又有些失落,老了,總希望兒女繞膝下。有得總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