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吃過午飯過來穆振海家的。到的時候，吃過午飯午休過的穆振海兩夫妻就在客廳等候他們。
車子停下來後，權赫峻把人扶到輪椅上，歐陽纖芊推着人進了別墅。
咕嚕嚕的輪椅聲音，讓客廳裡等候的兩人看向門口。
只見穿着米色風衣的閨女，推着一把輪椅，輪椅上坐着的男人，哪怕只是坐着，那高大威嚴的感覺，也是撲面而來，強烈到令人無法忽視。
坐着尚且有這樣的氣勢，這要是站着，迫於身高的原因，豈不讓人有泰山壓頂的感覺。
不說馬秀芳這麼個普通人，就是穆振海見過的人當中，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的氣質，能跟輪椅上的男人這般，給他這樣的感覺。
想着自己已故的妻子，喜歡的一直念念不忘的便是輪椅上的男人，穆振海有些明白她爲什麼沒愛上他了。
不是他妄自菲薄，自問不如輪椅上的男人。而是這樣的男人，一旦讓一個女人愛上，那絕對是一輩子戒不掉的罌粟。
這般一想，對亡妻始終沒愛自己的事，他似乎釋然了。
馬秀芳倒是沒這麼多的心思，在調整好後自己的情緒後，她開口打破滿室寂靜，“閨女，還不先將你爸爸，推過來這邊坐。”
紀陽的視線，從進屋開始就一直落在穆振海的身上，對這個年紀跟自己相仿，身上氣質卻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男人。
紀陽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穆振海的氣質偏儒雅，整個人給人風度翩翩的感覺，的確是個招女人喜歡的人。歐陽纖芊的母親是個性子極爲柔和，內裡卻也極爲傲氣執拗的一個人。當年他們能走在一起，是在一段時間兩人相處後，慢慢被對方的氣質吸引，纔開始相愛的。
紀陽很清楚她喜歡的男人，是他這樣款的。
但當時他在離開執行任務前，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歐陽纖芊的母親也明確告訴他。要過日子其實性格相對柔和一點的男人，會更好。
所以紀陽想象得到，當初懷着身孕，隻身南下的女子，爲何會選擇嫁給這樣的男人。
愛情給了他，生活給了眼前這個男人。
果然這個男人給了她和他們的女兒，五年幸福的家庭生活。他知道當年哪怕沒愛撒花姑娘穆振海，但她跟他的夫妻生活一定是幸福美滿的。
紀陽妒忌這個男人，享受了他一輩子都沒能享受到的幸福時光。
再想到身後的閨女，一路上叮囑他的事。
原本想對穆振海感激的話，如今面對面的時候，卻是一句說不出來。
直到馬秀芳的聲音傳來，他才若無其事收回，投注在穆振海身上的視線，沒事人一樣打量了這別墅的裝修。
歐陽纖芊有些無語地看着，輪椅上裝模作樣的男人，推着他繼續往前走。然後在茶几面前坐下，緊隨其後的權先生，將手上拎着的幾個袋子放到桌上。
開口，“父親，馬姨，這是岳父讓人準備的禮物。”
“都是自己人，竄門哪裡用得着這麼麻煩，下次再過來，莫要這麼客氣。”
“纖芊說你一直對她頗爲照顧，爲這個當爸爸的卻一天沒照顧過她，帶點東西多少讓我心裡舒服一點。”
這會兒的紀陽，早就收斂剛剛進門那會兒，特意散發出來的氣勢，整個人看着跟普通人沒甚兩樣。對他這收放自如的氣場切換，馬秀芳簡直瞠目。
不過，這般模樣，馬秀芳招呼起來比較沒心理壓力。
“閨女給了我們很多的快樂，照顧她我們自己也快樂，哪裡用得着你這般感謝。”
“纖芊說了你對她，比尋常母親待閨女還好。我這閨女從小親緣薄，能得你們這般相待，我這個作爲從來不曾在她生命中出現的父親，自然要感激你給她的母愛。”
對馬秀芳這個純粹的外人，紀陽的感情很純粹，那就是感激她。跟他說話的態度，還有語氣都是很好說話的樣子。
馬秀芳不自覺放鬆了自己的心情，跟他聊起了挺多歐陽纖芊懷孕趣事，以及幾個外孫出生後的事情。客廳裡就兩人的聲音，女的聲音說得舒緩有序，男的偶爾插上幾句，氣氛正當好。
結果被晾在一旁的穆振海，感覺紀陽不僅搶走了妻子對自己的關注，還忒媽想要搶走他的閨女和幾個外孫，心裡頓時不痛快了，“你現在肚子這麼大了，操勞不得，就少說兩句。”
“……”這明晃晃的大瞎話，集體無語。
明明人馬秀芳說這些的時候，整個人眉飛色舞的，一點倦意都沒有，哪裡操勞？哪裡操勞？哪裡操勞了？
再說，這肚子大，跟說話多少，似乎沒必然聯繫吧？
秒懂老情敵這是醋了，紀陽憋屈的心情，瞬間美妙了。
他頗有幾分嘚瑟，地炫耀，“我的閨女，我的外孫外孫女，就是給力，竟然能做出這麼多有趣的事情。往後我隔些時間就要把他們接到家裡，住上一段時日，讓他們陪陪我這個孤家寡人。”
“這還用叫？！”穆振海不屑嗤笑，“但凡閨女有時間，那必然帶着幾個孩子回我這邊，陪我和她馬姨，聊上一整天，要不是權老爺子那邊催，他們還捨不得回家。”
“任何人都喜歡回家，回家的事都不用讓人催促的。”
意思是他這裡是歐陽纖芊的家，她要回就回。不像紀家那邊，回個家還要人催促。
兩相比較之下，親疏遠近，一幕瞭然。
紀陽怒了，“她會在我那邊過夜，卻不會在你這裡過夜，誰遠誰近，這不明擺着？”
對這問題，穆振海直接問歐陽纖芊，“閨女，你不會在紀家過夜。對吧？對吧？對吧？重要事情問三遍。”
歐陽纖芊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原本只紀陽在她面前幼稚，已經夠讓她頭大，這會兒又來個同樣的老小孩。
她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招架。
思考一番，她只能這般應道，“還在們還小，無論在哪裡過夜都不方便，而且他們也黏爺爺和爸媽，晚上見不着他們面，不肯睡覺。”
她自認自己這話，說得夠公正，原想着這兩人應該消停纔對。
誰知道，她的話才落下，耳邊就響起穆振海嘚瑟的聲音。
只聽他這樣說，“看見了沒，我就說閨女跟我親。”
“想必三個外孫，都不肯跟你抱吧，可你看看，他們跟我耍的時候，有多開心。”說着，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手機裡自己配三個外孫玩，馬秀芳在一旁給他們拍的視頻，炫耀道。
畫面上，三個小傢伙還很小，被放在嬰兒推車裡面，穆振海和老爺子拿着玩具在一旁逗幾個孩子玩。孩子們揮舞着小胳膊小腿，一副想要搶玩具的模樣。
看到紀陽豔羨的表情，穆振海說得越發起勁，“我平板電腦上，類似這樣的視頻，幾乎每天都有，小傢伙們每天的變化，都記在我的腦海裡，我跟他們可熟悉了。”
紀陽承認自己羨慕嫉妒恨了。
因爲那天他想抱三個小傢伙，結果他們不讓抱，可視頻裡，三小傢伙卻開心地跟眼前的男人耍。
他覺得自己深深被傷害了。
不過，要他在老情敵的面前，認挫。
那絕對是大寫的不可能。
“小孩子都是誰陪在他們身邊，就跟誰親。在我回來之前，都是你陪在他們身邊，他們跟你親是應該的。可接下來，你立馬有一個比他們小的孩子，就在沒時間陪在他們身邊。而我不一樣，我孤家寡人一個，隨時可以陪在他們身邊。”
“我相信憑藉我的魅力，我絕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虜獲他們三個的心。而且他們現在正處於認識周邊環境的階段，更能記住陪在他們身邊的人。”
被戳短板，穆振海心裡也是一萬個不痛快。
但同理心情，他絕對不會在老情敵跟前，落下成。
“我們早說好了，等我家小子出生後，我們就把他抱到權家，讓他跟三個外甥一起長大。到時候四個孩子熱熱鬧鬧的，我也可以繼續跟孩子們培養祖孫之情，簡直沒比這個再好的了。”
看到穆振海那個賤樣，紀陽恨不得，掄拳，揍他兩下。
自己實在說不過他，他只能把話題往閨女身上橈。
“閨女啊，昨兒個爸爸一個人在紀家感覺甚是孤單，正想跟你說年前這些天，回家小住上幾天，讓紀家增加點人氣。就這麼點小事，閨女一定能答應爸爸吧？”
看到紀陽衣服眼巴巴的樣子，歐陽纖芊只覺額頭上的青筋隱隱暴動。
他就不明白，這兩個加起來，年紀不下120歲的老男人，怎麼說話做事，連他11歲的兒子都不如。
講真的，碰到這樣犯二病的兩人，歐陽纖芊是一個都不想搭理。
她假裝沒看到這兩人的官司，繼續跟馬秀芳聊着。
小女人生氣，不搭理兩個老泰山，一旁同樣甚是無語的權先生，不好裝傻。只能硬着頭皮道，“爸，紀家你實在住得不習慣，就住權家吧。權家熱鬧，又有孩子們在，你順道幫着看顧着孩子們，正好這段時間爺爺沒多少時間，幫着照顧孩子。”
紀陽幽幽地看着權赫峻，“我姓紀，不姓權。”
“纖芊長這麼大，還一天沒在紀家待過，你就把她叼走了。這會兒讓她在孃家住些時日，我想很是理所當然纔對吧？”
碰上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老泰山，權赫峻45°憂傷仰望，“可纖芊現在冠我的姓，是我的人。”
紀陽感覺這些人，一個個心懷叵測，不讓他跟閨女親近。在老情敵面前，他不太好發作，這會兒可是他看不順眼的女婿，他頓時找到發泄口，張嘴就朝他身上噴，“好你個臭小子，這京城的婚禮可還沒舉行，你要是不能讓我滿意，我就不把閨女嫁給你。”
哪怕事情過去三十幾年，穆振海對亡妻心心念唸的男人，也是滿滿的敵意。
見他吃女婿的憋，別提他心裡所舒暢，“他們早都扯證，你同不同意，纖芊都是他媳婦。”
“閨女啊，你無良的後爹和壞男人，正抱團往死裡，欺負你可憐的親爹，你都不開口說一句嗎？”
看着一個個淪陷的男人，歐陽纖芊似笑非笑，“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我看你們三個男人這齣戲，一點不比我們女人演的差。”
“正好我好長時間沒看過戲了，你們接着演，可以演得再精彩一點，給我娛樂娛樂。”
見一個個被自己說閉嘴的男人，歐陽纖芊心裡直嘆息。
果然中二病是會傳染的。
權赫峻要是知道歐陽纖芊此時的想法，肯定會說，果然是親夫妻，連吐槽點都一樣。
想他多麼正兒八經的人，結果兩句話不到，就被兩個老泰山給帶到，不知道犄角旮旯裡面去了。再看媳婦嫌棄的眼神，權赫峻肝兒都在顫了。
再不搭理兩個中二病的老泰山，“是爸說不讓你嫁給我，我一個着急才犯二的。”
歐陽纖芊眨巴眼睛，“我本來就沒嫁你啊。”
這話中紀陽聽，“果然是我親閨女，想法就是跟我一樣。”
“往後咱們兩父女就一起生活在紀家，把孩子一起接過來，其他不相干的人，咱們就不管他們了。”
對有一個唯恐女兒女婿感情太好的老丈人，歐陽纖芊深深爲自己男人點了根蠟。
祈禱他節哀順變。
見這兩父女越說越像那麼回事，權先生傻眼，“媳婦，咱們不帶這樣的啊？！”
“咱們這路上才說，接下來要開始並肩作戰，你咋能一下就把我給忘了？！”
“另外，說好的一輩子對你好，我這都還沒開始做，你哪能不給我機會呢？”
見智商直線下掉的男人。
歐陽纖芊再次感慨，中二病果然能傳染。
而她似乎，也被傳染了。
不過難得見自家男人，一臉懵逼的樣子，歐陽纖芊很是好心地說道，“我記得咱們當時結婚的時候就說好，咱們之間不論嫁娶，只論結婚。這樣，何來嫁給你之說？”
“對對對，咱們是說過這話，不用娶不用娶，咱們結婚，咱們結婚。”
女兒拆自己的臺，紀陽心塞，卻捨不得對她發作，“閨女，我是辣麼辣麼的愛你，辣麼辣麼想跟你親近，辣麼辣麼想留你在紀家多當幾天的公主，你咋都不答應呢？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若不是眼前犯二的人，是她父親，歐陽纖芊一定問他一句，出門是不是忘了吃藥。
“比起當公主，我覺得當女王更霸氣點。”
“女王是霸氣，但她累啊。公主就不一樣了，公主只要每天吃喝玩樂，開開心心的就好。你前面三十幾年的人生，爸沒機會陪在你身邊。往後三十年的人生，我把缺失你的，本該屬於你的公主生活給你。”如果我還能再活三十年。
歐陽纖芊心裡一暖，不過，“公主可能被人欺負，女王卻能按着自己的意願生活。”
“你閨女我只在5歲前，做過當公主的夢。5歲後，我想着的就是如何當女王。”
“返老還童什麼的，不適合我這種人，所以公主生活我沒想了。”
這時權赫峻插嘴，“在我這裡，你想當任何人都可以。公主、王后、女王任你挑選，或者你要角色扮演也行，今天當公主、明天當王后、後天當女王，只要你高興。”
“聽起來不錯。”
“對吧！對吧！對吧！我也覺得自己不錯，一直都不錯。”
大半個下午的時間，基本都是紀陽和穆振海兩個老情敵，在對掐。掐不過對方的時候，就拉她或者權先生下水，有些話馬秀芳實在聽不過去，實在是太二了。
而且這些有損男人威嚴的話，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聽爲妙，乾脆藉口午休，把空間讓給大家。畢竟，這些話題，她一個完全的外人，不適合聽太多。
眼見就到傍晚，紀陽這纔想到，自己今天過來的真正目的。
兩位父親大人終於進了書房，權赫峻總算鬆了口氣。
今天被這兩位父親大人，刷掉了多少智商，權先生都不忍自己數。
實在是今天，他說了太多掉線的話。
“以後還是少讓兩位父親大人接觸，要麼就咱們不要跟着來，要不然我真擔心，多被他們這般折騰個幾次，你男人該跟他們一樣二了。”
“哪怕母親已經過世這麼多年，他們的心依然不變，這一個比一個醋，簡直太辣眼。”
“他們兩人一個愛而不得，一個求而不得。愛而不得的爸爸，空擁有母親的愛，卻從來沒跟母親過過一天的夫妻生活。求而不得的父親，跟母親倒是真正的夫妻，但卻空有名分，從來不曾擁有過母親的愛。”
“既然爸爸提出舉行冥婚，那就是希望母親的牌位，入紀家祠堂。從愛情的角度來說，這樣的確最好。雖然母親也許不知道，但爸爸至少做了。”
“至於父親這邊，如今已經有了馬姨，兩夫妻關係不錯，還有了孩子。將來兩人老去，他們兩人比較適合待在同一個地方。”
所以對紀陽折騰冥婚的事兒，權赫峻是贊同的。
擱男人身上，對自己喜歡的人，有着絕對的佔有慾，不希望她屬於任何除他意外的人，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歐陽纖芊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麼輕易就解決。”
“父親最後絕對會妥協的，只是過程可能會慢點而已。”
“反正他們兩人現在也沒正事幹，讓他們多互掐，也不用擔心他們沒事兒幹。”
“……”似乎還真是這個理兒。
不再想自己的兩個父親，歐陽纖芊伸手戳了戳，跟前男人的胸膛，“我真的當公主、當皇后、當女王，都可以？”
這男人沒多少機會跟她說情話，可這咋一說出來，簡直讓自己無法招架。
剛剛要不是顧忌到太多人，她一定直接抱着這男人就啃。
這會兒哪怕激動勁過了，她的心裡也還是甜的。
伸手抓住在自己身上作亂的小手，眸色幽深，“乖，別在這裡挑火。”
“比起執行任務時，那些專門勾引男人的女人，我這動作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好伐？”
“可你知道的，我只對你有感覺。你哪怕不用刻意做什麼，只簡答的一個動作和眼神，我就得繳械投降。旁的人，哪怕把所有撩人的手段拿出來，我亦無動於衷。”
歐陽纖芊咯咯笑出聲，“你這嘴巴是抹了蜂蜜，還是怎地，怎麼這般甜？！”
“那你要不要嚐嚐，甜不甜？”
“晚上回家，我再慢慢品嚐。”
“恭候大駕！”
“……”
這邊氣氛正當好，書房裡的氣氛，可就不這麼美妙了。
聽說紀陽要舉辦冥婚，穆振海想也沒想就拒絕，“不可能！”
“她又不愛你，爲什麼不可能？”
“就算她不愛我，那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是我的女人。”
“那你現在的妻子，就不是你的女人了？”
“當然是啦。”
“所以你想等將來你們去了陰曹地府，來個二女共侍一夫的戲碼？！”
“我告訴你，我不同意。”
“那是我的事，你憑什麼不同意。”
“我的雅雅，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無論生前還是死後，她的男人都只能有她一個女人。你這種原配和續娶想要和平共處的想法，是對她的侮辱，我堅決不同意。”
“放屁！”
紀陽理所當然的樣子，讓穆振海直接爆粗口。
蘇雅芙是他在碰到馬秀芳之前，一輩子的念想，精神的寄託。雖然他現在跟馬秀芳感情還不錯，但在他心裡，蘇雅芙這個精神上的妻子戀人，還是最重要的。
“我不管你當初有什麼苦衷，你一個大男人放着她一個弱女子懷着你的孩子，隻身南下，任其自生自滅，你就沒資格說要把她的牌位，拿回紀家。”
“你知道當時那個年代，一個女人頂着未婚先孕的名頭，是多麼令人厭惡的。爲什麼要在跟她結婚前，要了她的身子，卻又不及時娶了她？！”
“你知道我們剛結婚那會兒，每個晚上睡覺，她都要做惡夢被驚醒，然後整夜整夜睡不着覺，把自個兒折騰成不成人樣的樣子嗎？”
“再有你明知道，她要懷着你的孩子嫁人，你竟然連阻止都沒阻止。你讓她那顆愛你的心，受到了如何的煎熬，你知不知道？”
回想起年輕時候的事兒，穆振海對蘇雅芙只有滿滿的憐惜和心疼。
“你以爲只有你被囚禁的日子不好過，你以爲自己有千萬種藉口，但你辜負了她，就是辜負了她。任憑你再怎麼說，我都斷不同意你跟她舉行冥婚。”
“生前不好好待她，死後纔在這裡做這些讓自己心裡贖罪的事情，我偏不如你的意。我就是要讓你一輩子愧對她，將來百年後沒臉去見她。”
對蘇雅芙穆振海是真的愛，愛得純粹，愛得不計較任何一切。
不計較把她生的女兒當親閨女養，不介意兩人始終沒當過一次真正的夫妻。
他愛她，就愛她所愛的一切。
歐陽纖芊雖然知道，蘇雅芙和穆振海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從來沒行過周公之禮。但這種事情，她自然不會跟紀陽說，畢竟這事關穆振海的臉面。
而且她也壞心思地不想讓紀陽，知道她的母親，這輩子唯一愛的人就是她。
所以紀陽並不知道，蘇雅芙都沒愛上穆振海。
如今聽穆振海說這些話，他那顆自以爲早就不怕打擊的心，狠狠抽疼。
他知道當年自己明知道條件不適合，卻要了蘇雅芙的身子，本身就對她不夠尊重。後來，得知她要嫁人，還是懷着她的孩子，他很想阻止。
可他沒機會，也不想。
他是自私的。
自己沒法照顧她，總希望能有個男人帶他照顧她。
他很知道蘇雅芙的性子，一旦她想要做一件事，無論再難她都會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所以他倒是沒擔心，蘇雅芙會因爲有身孕，不受丈夫喜歡。
只是她沒想到，穆振海的家庭是這麼的複雜，終究那個可愛的心思有些單純的女子，被人給害死了。
當時聽到蘇雅芙過世的消息，他差點自盡在那鐵籠裡。要不是被人發現，然後對方拿歐陽纖芊的命威脅他。
紀陽想，那時候他真的會隨她去。
他總是爲自己找各種藉口，總覺得自己有千萬分的不得已。
可穆振海的話也沒錯。
當年的他，要不是放縱自己，蘇雅芙興許會順順當當過一輩子。
“哪怕我有千總不該，萬種不該，也沒義務跟你講。我該贖罪的對象，是雅雅，不是你。”
“我看你現在的妻子，是個不錯的女子。她肯定希望將來百年後，能跟你葬在一起。你再讓雅雅橫亙在兩個女人之間，對不起的就是兩個女人。”
“秀芳知道我最愛的人，是雅芙，她早就跟我說過，不會爭這些死後的東西。”
他們兩個人一開始，就不是因爲愛在一起的。哪怕現在有一些情分，但馬秀芳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從來不會拿自己跟蘇雅芙，比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很明白一個道理，活人永遠爭不過一個死人，還是一個求而不得的死人。
“漂亮話誰都會說，但能做到的人，但凡爾爾。”
“別人做不做得到，我不知道，但秀芳一定做得到。”
馬秀芳因爲年輕時的遭遇，練就了一副堅韌的心性，是個挺有魄力的女子。
而且她對現在的生活，充滿了感激，滿滿都是正能量的人，沒道理爲了爭一個死後不知道存沒存在的虛名，去打破這種格局。
“我說了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同意的，你死了這條心。”
紀陽見自己把能說的都說了，穆振海還是一點鬆懈都沒有。
便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但，就算再認真，他也不會放棄。
如今他活着的意義，便是疼女兒外孫外孫女，再有一個就是把蘇雅芙娶回家，以冥婚的方式跟她當夫妻。
這事沒談妥，紀陽也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見面到現在，還沒對眼前這個男人，真誠道過謝。
紀陽當下開口就道，“姑且不論當年他們的母女生活如何，我都需要跟你道生謝謝。謝謝你免去他們娘二兩風餐露宿，受人指指點點的生活。”
“雖然我現在是個廢人，但在這京城說話，應該還是有些分量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你儘管來找我，我定盡我所能幫忙。”
“不需要。”
紀陽雖然在感謝自己，穆振海卻一點都不想領情，“他們兩母女一個是我妻子，一個是我閨女，我照顧他們是應該的，不用你在這裡多此一舉。”
“至於幫忙的話，謝了。不過，我有個厲害的閨女，還有個把我當親父親尊敬的女婿。還有兒子兒媳婦也不賴，有什麼事他們都會主動幫我做了，壓根不用我開口。”
對於紀陽的遭遇，如果撇開私人感情，穆振海是崇拜這個男人的。
男子漢大丈夫，拋頭顱灑熱血，激情燃燒的戰場日子，但凡有點血性的男人都喜歡。
紀陽當年的轟動事蹟，穆振海也知道一些。
不得不說，這男人是強大的。
更難能可貴的是，這樣一個渾身上下都是光環的人，竟然在被人打斷後，被人囚禁在方寸空間裡，囚禁了三十年再被人救出來後，竟是沒被關瘋，精氣神也沒被壓垮。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幹得到的事情。
如果這個男人不跟他提蘇雅芙和歐陽纖芊的事情，穆振海想，自己應該還是能跟她當朋友的，就如他跟權博閆他們一樣。可這男人一上門，就要搶他的妻子，搶他的女兒，穆振海能給他好臉色纔怪。
所以，他越要在這男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跟歐陽纖芊的感情有多少。
他承認，他就是想用這種卑劣的辦法，刺激這個男人。
紀陽的確被刺激到了。
因爲不用穆振海說，他自己也知道，歐陽纖芊跟穆振海這個後爹更親近。
眼下的情況，自己剛回來，無論跟閨女，還是閨女的婆家，權家那邊的人，都還不甚熟悉。再跟穆振海說這些，只是自找虐而已。
他決定接下來先好好跟這些人培養培養感情，等回頭大家都認可了他的想法。
他再來找這個男人，洽談這些事情。
沒正經話說，紀陽是一刻都不想再跟穆振海獨處。於是，他推着輪椅，自己離開了書房。
看着他離開，穆振海也起身離開書房。
別看他在紀陽面前，說得信誓旦旦，其實他心裡也沒底。
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想纔好。
晚飯要在這邊吃，他們出來的時候，歐陽纖芊和馬秀芳在廚房裡做飯。
外頭冷，從書房出來，他們就窩在客廳，看着軍事頻道，然後三個男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廚房裡，孃兒兩在做飯，也在聊天。
“你爸爸回來了，日後又多了一個人疼你，開心吧。”
“開心是開心，可看到他跟父親兩人的相處方式，我就一個頭兩個大。”
“他們年紀大了，平日裡沒什麼事情做，難得有個能夠擡槓的人，其實也不錯。日後你要是不想摻和他們的事兒，就躲着遠遠的，圍觀就好。”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氣性再大，也不可能真正鬧翻，或者打起來。
馬秀芳倒是對他們的擡槓的事兒，沒多大感覺。
只是有些話，不適合她在場聽，她纔會刻意避開的。
“關鍵是他們的破壞能力太強，能把旁人的智商帶得直線下滑。就權先生這麼冷靜的人，剛剛都被他們玩崩了。我怕太經常讓他們見面，旁人都被他們中二病給傳染了。”
馬秀芳被歐陽纖芊給逗笑了，嘴上卻嗔怪地笑道，“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說自己的父親。”
“就他們那智商不在線的樣子，不是中二是什麼？”
馬秀芳笑笑，轉了個話題，“你爸爸剛回來，紀家又沒其他人了。可以的話，就回家陪他幾家吧。無論對錯，至少他不是不要你們母女，而是要不起你們母女。”
“活到馬姨這個年紀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什麼都沒親情，一家團聚來得重要。”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就該好好珍惜，該珍惜的。”
馬秀芳真的將歐陽纖芊當親閨女，有什麼話她從來都是直接講，不會拐彎抹角。
歐陽纖芊也樂意聽馬秀芳的話。
“我會的。”不過，想到穆振海下午的話，她忍不住又笑了，“真要回紀家住，回頭這般也免不得，要不然父親這邊可不幹。”
“馬姨其實也很希望你隔三差五，能回來住個一兩個晚上。可你跟女婿時間本來就少，權家那一家子也希望你們能陪着他們。所以，馬姨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你們回來的時候，白天能來看看我們，我們就很滿意了。”
“我白天才跟權先生說，過去這些年一直恨不得把一天當成兩天過，所有心思都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忽略了親朋好友。算起來其實有些划不來，我們已經商量着從一線退下來。等退下來後，時間應該會多點，到時候我們就能多陪在你們身邊。”
馬秀芳一聽這個很是贊同，“馬姨是個俗人，對你們這些晚輩，只希望你們平平安安的就好。一線工作太過危險，你們都到這個年紀了，比不得那些二十出頭的小年輕，退下來好。省得我跟你父親，沒事情做的時候，盡擔心你們的安危。”
“上次你被擄走的時候，我們都是整夜整夜休息不好的。那時候我就跟你父親說，如果可以寧願你當個普通的工薪階層。雖然沒那麼多的榮譽，但至少咱們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一個家族的榮譽不是那麼容易掙回來的，權家能有今天，是數十代的人一起努力得來的。不進則退，只要不想家族走下坡路，我們這一代，辰曦這一代，還有下下代，都必須有人繼承衣鉢，做這些常人看來危險的事情。”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榮譽，也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
“想要比人享受更多的特權，就要付出比更多人的努力。”
“好在權家在我們這一代，已經有大哥這個將官，我這邊再熬上給五年十年的，也希望能有這麼個榮譽，給家族錦上添花。辰曦他們這一代有他在，不用擔心傳承的問題。”
“我以前膚淺的以爲，世家大族憑藉自己掌握的資源，過得比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好太多的日子了。來京城過後，尤其跟權家的人接觸後，我才知道這些外人看來風光的生活，是多少家人日夜不停工作換來的。”
“我想當年你公婆被誤會犧牲後，他們一家子誰的心裡都不好受，卻還要覺得爲國爲民這樣很正常。再有之前你大哥出事，你大伯母整個人都消瘦得不行，白天卻依然要打扮着光鮮亮麗去上班，實在太不容易了。”
“所以咱們小老百姓，只要稍稍會賺錢，日子能過下去，其實就是一種幸福。”
“是啊！所以說，平平淡淡也是一種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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