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里仁跨出一步。
老桃仙義不容辭,躥到趙里仁前面護着,向官差拱手恭謹道:“幾位官爺,怎麼回事?”
“京郊宜縣人氏,趙里仁密謀造反,罪證確鑿!”官差怒目道。
“這、這怎麼可能!”老陶欲哭無淚道。辛辛苦苦舉辦這場婚禮,眼看着馬上就要完成任務了,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要劫走新郎官,天下就沒這個道理!
而且趙里仁的生平他知根知底,這小子根正苗紅,敦厚朴實。生不出任何謀逆之心!
不說其他,你就光看他在乎呦呦那個樣子,也知道這小子日後也沒甚出息。
“你的意思是我們官府的抓錯了人?”後來的官兵一涌而來,圈住了整個陶家宅子。
“不是這個意思,”老陶賠禮道:“官爺,您聽小老兒幾句可好?”
“呸,當自己是什麼貨色?我等有功夫在這兒聽你閒吹?”爲首的官差挽起袖子,一面貓眼打量着屋宇說:“我看你這屋子也建得古怪,怎麼修在這生僻地,叫我們好找!”
“難不成你們也是這趙里仁的同夥?!”另一個官差高聲責問道:“敢收朝廷罪犯做女婿,我看你膽子不小。”
“還不讓開!”官差一把推開老陶,老陶踉蹌後腿險些跌倒,幸好有人扶着。在座的賓客雖靜默無語,但胸中怒火中燒。
趙里仁仍站在前沿,絲毫不畏縮。
官差高看趙里仁一眼,洪聲說了句面子話:“逆賊趙里仁,還不速速就擒!”使個眼色讓手下把趙里仁捆了個結實。
“哇!”院子裡有個小孩大聲哭起來。
趙里仁看過去,是孟家小公子,孟家大人連忙捂住小孩的嘴,一臉愧色。小孟身邊站了個小女孩,是陶家某個親戚的孩子,此次婚禮中扮的玉女。小女孩和小孟一樣高的個頭,此時卻比小孟鎮定許多,她摸摸小孟的頭,學大人的樣子安慰說:“孟少爺別怕,這裡人人都相信趙公子是好人,絕對不會做作奸犯科的事!”
她這麼一說,堂裡堂外的人們忽然放心下來。連老陶都覺得自己有些驚慌過度了:怕什麼,我十里桃林幾百仙衆,還怕幾個區區凡人不成?
他知理地又往前一站,先看了一眼趙里仁,接着道:“幾位官爺今日受令拿捉拿人,小老兒斷沒有阻攔的道理。但小老兒這孫女婿定然是冤枉的,懇請官爺們一定查清,莫冤枉一個好後生。”
“對,必須查清!”衆桃樹們聲張道。
官差們接上司命令,帶了足夠的兵力來,根本不怕陶家人多勢衆。領頭的官差不賴煩地吼道:“吵什麼吵!”一揮手:“廢話少說,將人帶走!”
站在趙里仁左右的官差硬推了他一把:“走!”
“趙哥哥!”胡呦呦甩開丫環的手,追出幾步,拉住官差的胳膊不放:“任何人都不許傷害趙哥哥!”
“呦呦!”老陶語重心長地提醒道。
呦呦沒有理會,仍死死地拽着官差的手。
“你讓開!”官差任務可仍,使勁一甩手,呦呦就摔在了地上。
“呦呦!”趙里仁掙扎着回頭,看呦呦側身跌坐着,喜帕不知所蹤,她臉上哭得稀里嘩啦,胭脂都溶掉了。
他心裡一抽一抽地疼。
“呦呦,你別急,就在家等我。”趙里仁哽咽道:“我很快就回來。”
“走走走!”官差凝眉催促道。
“趙哥哥,你別走!”胡呦呦從地上爬起來,馬上就被兩個丫環架住,動彈不得。她伸手,光/溜/溜的粉臂露出一截,她依然想要拉住他,卻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凡人中怎麼有這麼壞的人,連趙哥哥這麼善良、這麼好的人都要逮走?!
她心裡氣壞了,恨不得馬上變成一隻狐狸嚇走那些可惡的人!
“濯纓兄!”人羣中的晏久安已看不下去,他幾番猶豫,終於走到趙里仁身邊,籠着袖子問官差道:“在晏久安,是新郎官的朋友,家父是工部侍郎晏近恩……敢問官爺是哪位大人下令捉拿趙里仁的?”
官差聽他自報是官家子弟,不緊不慢道:“造反之事重大,已驚動了聖上,哪位大人下的令又有何重要?”
晏久安點頭會意,伸手握住官差的手,用袖子遮住,塞了一錠銀子道,輕聲託付道:“官爺今日行行好,莫讓我兄弟吃太多苦,晏某感激不盡。”
趙里仁看出晏久安袖中文章,眼眶紅紅,硬把眼淚嚥下,說:“勞賢弟費心了。”
晏久安悲慟地看看趙里仁。
官差收了好處,語氣自然不那麼僵硬了:“晏公子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甚至安慰說:“如果趙公子確實清白,那我們大人肯定要還他一個公道的。”
他看看胡呦呦,鬆口說:“新娘子也別哭了,我們替聖上辦事,令抓錯一百,不放過一個,難免有幾個冤大頭。只是今日不巧壞了二位的喜事,我們心裡也過意不去。二位就當今日黃道不濟,改下次再挑個好日子吧!”
官差說完帶着趙里仁走了。
“趙哥哥!”胡呦呦哭喊道,眼睜睜看着官差把人推到門外,橫着丟進一輛馬拖的囚車,轉眼就消失在繁花之中。
老桃仙定定地站在堂屋裡,手負在背後悄悄算日子。
沒算錯啊!喜神高照,今日的的確確是個大大的吉日。怎麼會出這檔子事兒呢?
他心頭一掂量,覺得事有蹊蹺。一則胡呦呦的正牌高堂未來,二則這有人像是專程逆道而爲,破壞了這樁婚事。
如此一分析,他便心中有數了——趙里仁肯定是被誣陷的!
他虛眼看看堂下議論紛紛地賓客,這裡頭莫不是有個叛徒?否則官兵不可能直接就找到這兒。
現在情況有變,趙里仁跟凡人的皇帝扯上官司了,那這事就超出了他十里桃林的範圍,他管不着,似乎可以歇口氣了。
只是撮合一對新人,沒想到鬧出這麼大的戲,這天庭居委會的單子很棘手啊。
“怎麼不把我們也抓走?!那官差明明說了我們招犯人做姑爺,也脫不了關係,竟然就只抓了姑爺一個人走了。”有棵桃樹說。
稍敏感的人一聽就聽出了曲折,果然,這羣官兵是衝着趙里仁一個人來的。
此時院中多爲陶家的親友,僅晏久安和孟家老小是男方的朋客。
孟照知靠近晏久安,遮遮掩掩地說:“今日張兄沒來,只託我帶了個禮,本來孟萌我也不合適來的,其實是沾小兒的光。”
他鋪成了一大堆的話,繼而進入主題問:“晏園主跟趙公子最熟,可知趙公子爲何被指定成逆賊了?”
“在下不知。”晏久安搖頭說:“濯纓兄本是宜縣人氏,十幾年前來京城謀生,一直恪守信仰,品質脫俗,常常來往的確實只有在下一人。他爲人處世低調,處處有禮謙讓,應該不會得罪什麼人。在下實在想象不出,原因爲何。”
“哦。”孟照知信其所言,點點頭。忽然想到,這趙公子不是受人提拔,在京城掛了個閒職麼?
“那趙公子可是受到了背後高人牽連?”他繼而問道。
“‘背後高人’?”晏久安愣一愣:“孟兄何出此言?”
聽了孟照知的解釋,方知是一場誤會。
他猶豫着要不要把趙里仁的本職告訴孟照知,若是說了孟兄一定還要追問濯纓兄的成績,濯纓兄與“青峰白石”的關係已經暴露,必然掀起民間熱議。“話本界排名前五的‘青峰白石’竟然成了階下囚?”可想其話題熱度。
晏久安忽然靈機一動,他自然相信他的濯纓兄無罪,不如就此把事情鬧大,有公衆壓力,朝廷纔會謹慎處理。
眼前的孟照知,剛好又是“青峰白石”的鐵桿粉。
他一拍手,心頭叫好,就讓孟兄還他的偶像“青峰白石”一個清白!
“孟兄,在下有件事想同你道明。”晏久安深呼吸。
孟照知望着晏久安,心道:就知道你們兩兄弟有事瞞着旁人。不過他先泛起了難:一旦聽了晏園主的陳白,我就成爲知情人噯,若趙公子有見不得人的事,我到底捅不捅出去呢?介個不好辦嘞。
“晏園主且說吧!”好奇心壓過一頭。
另一邊,胡呦呦已經昏迷不醒,她的小心臟總是容易當機,幾個女桃仙合力把她擡回屋,悉心照顧。
“那些凡人爲什麼不帶我們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語氣竟帶着遺憾,是那次那位蠟燭兄,此次僞裝成了老陶的遠房侄子。
“你不要命了?我們桃樹離不了坑的!去坐半個月的牢,回來樹都枯死了!”說話的是蠟燭的好機油,燈座兄。
蠟燭:“我就是好奇凡人的大牢長啥樣子而已!聽說陽光都照不進去,那多難受,反正我們樹木是缺不了光照的。不知道人關進去,照不到太陽,多久會死。”
燈座:喂,你心理健康好一點行不,不要思考這麼黑暗的問題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