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雲回房,開門赫然看見蘇巡雙眸半睜,斜躺在長桌上,一隻手託着頭湊近了點着“解語蘭”的香爐,慵懶而貪婪地嗅着。
“你在做什麼!”蘇雲走過去,見他的表情像是醉酒一般迷離滿足,就猜出了怎麼回事兒。她從懷中取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進他的嘴裡,眸中帶着憂色與怒意:“你竟在吸‘解語蘭’?快把解藥吃下去!”
“姐?”他帶着微醉醺的表情懵懂地看着蘇雲。蘇雲硬逼他將藥丸吞了下去。片刻之後蘇巡便恢復了正常。
蘇雲痛心道:“此香雖然無毒,但能麻痹心神,於身體總歸不好,你怎麼這麼不自制!”
“姐,我不過是一時好奇嘛。您就別生氣了。”蘇巡拉着蘇雲的手滿臉堆笑着討饒。他忽然想起了剛纔大理寺官吏將蘇雲與月瑤一同叫去,他眨眨眼望着蘇雲:“姐,那夥人沒有爲難你吧?”
蘇雲回想起剛纔葉軒的逼問,抿了抿嘴,輕描淡寫道:“沒事兒。”
“沒事兒就好。”蘇巡鬆了一口氣,“我剛纔一看到那個姓葉的小子,渾身就像是被蟲子咬一樣的難受。”他還有半句沒有說出口:這小子害我打了二十大板,我一定找個機會整整他!
“你又沒做虧心事,怕他作甚?以後離他遠點兒就是了。”
“我還不是擔心姐姐你嘛!我看到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就覺得討厭,他那雙兇巴巴的眼睛就好像能看透所有東西似的,我還真有些擔心姐姐你被他識破呢。”
“我又沒招惹他,他不會識破我的。”蘇雲說這話的時候似乎自己心裡都沒底,她想了一想,說道,“今個兒我也累了,不如我們先回府吧。”
蘇雲正想將那香爐中的“解語蘭”熄滅,卻聽屋外有人敲門。
“是誰呀?”蘇雲只能放下香爐,走到門邊,裝出低啞蒼老的聲音問道。
這時,門卻突然被人推開,只見葉軒目光如炬,威風凜凜地站在門口。
蘇雲倒吸一口氣。她心如電轉,走出房間想要迅速關上門,不讓葉軒看見房中的蘇巡。但是卻遲了一步,蘇巡已經跟了過來,他一探頭就被葉軒閃電般的眼神給刺了一記。蘇巡張口結舌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還是蘇雲最先反應過來,說道:“這位大人,找老身有何貴幹?”
葉軒眉頭微蹙,用探究的眼光掃了一眼蘇巡:“原來花二孃與蘇公子很熟嗎?”
“不敢不敢,老身乃無根之萍,多虧蘇公子善心仁厚,讓老身暫住在蘇府。剛纔蘇公子因府上慶典禮樂之事,特地來找老身商量。”
“原來如此。”葉軒轉而對着蘇巡說道,“不知蘇公子商量完了沒有?”
蘇巡看着他冷酷的表情,霸道的語氣,又想起之前被他像小雞一樣拎在手裡。他偷偷嚥了一口唾沫,尷尬地點了點頭。
“既然蘇公子話已說完,現在本官有話要與花二孃說,可否請蘇公子在外稍後?”葉軒的口氣不容置疑。
蘇巡皺了皺眉,僵立在那裡既不說話,也不願挪步。
蘇雲雖然心中忐忑,只得站出來圓場:“還請蘇公子回去與蘇老爺說一聲,這慶典禮樂之事老身願意效勞。公子就請先回吧。”
她見蘇巡仍是不動,乾脆走了過去輕輕拽他:“蘇公子,您別太擔心了,您交代老身的事情老身一定會替您辦到的。”她邊說邊將蘇巡往門外推。
蘇巡無法,只得走到門外,眼睜睜看着一臉冷漠的葉軒。蘇雲“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氣得蘇巡在門口直跺腳,但又不敢再次闖入,於是用一隻耳朵緊貼着房門偷聽着屋內的情況。
蘇雲恭敬地欠身道:“不知這位大人找我何事?”她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桌上放着“解語蘭”的香爐,爐中仍舊不斷散發出的嫋嫋香菸。但此時她若是去熄滅香爐未免顯得有些唐突,也只好作罷,心裡暗暗祈求別再出什麼幺蛾子。
葉軒並不入座,直勾勾地看着蘇雲:“聽魏大人說你曾替他驅鬼避邪,因此本官有事想請教花二孃一番。”
“請教不敢當,若是老身能夠回答的,一定竭盡全力。”
葉軒走到她跟前,緊緊盯着她:“本官肉眼凡胎,從來未曾見過鬼神,花二孃是否可以看見鬼的模樣?”
“鬼怪多爲冤魂徘徊不肯墜入六道輪迴所至,在此世間無形無態,老身沒有法眼也看他不見,不過是憑藉着鬼怪散發出的怨氣而用靈符驅散而已。”
“這倒是有趣,不知人可否與鬼怪溝通?”
“若是得道高人,這也並非難事。不過老身能力微薄,並無此通靈的能耐。不知大人爲何如此關心捉鬼之事?”
葉軒的雙眸變得迷離起來:“我並非想要捉鬼,但若是冤魂都能開口,那這世間的冤假錯案便能少之又少,那些逍遙法外的罪魁禍首也能得到懲戒。”
蘇雲察覺出他的語氣變得柔和,並且透着絲絲傷感,意識到定是“解語蘭”在他身上發揮了作用。她淡然地說道:“但是能夠徘徊在人間的鬼怪畢竟是少數。他們身前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冤屈,執念才能如此之深,竟致不願意進入輪迴重生。”
“若是逝去的靈魂能夠重生歸來,那就太好了。”葉軒的嘴中溢出一聲輕嘆,他的臉上透出了沉甸甸的悲傷。
蘇雲本想早點兒擺脫他,此時卻忍不住想要關心:“難道大人心中牽掛着某位逝者?是大人的親人嗎?”
“不是親人,是一位很親近的朋友。她臨死的時候我曾見過她,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死得何其冤何其慘!每每想起,總是讓我心痛到無法呼吸。”葉軒似乎沉浸在了回憶的痛苦之中,他一隻手撐住了桌子,另一隻手猛力地抓着胸口,胸前的衣服都被他揉得皺成一團。
蘇雲想到了自己前世臨死前的經歷,感到一陣冰冷。她完全沒想到葉軒竟然也有如此痛徹心扉的經歷,更沒有料到“解語蘭”在他身上竟然起了這麼大的作用,看來蘇巡用的劑量太大了,已經超過了安全的範圍。
蘇雲緊咬着嘴脣,內心焦灼: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要讓你想起這麼哀傷的往事。
她走到他的身邊,柔聲勸慰道:“大人對這位朋友如此牽掛,您的這位朋友若泉下有知,定然不會希望大人爲他太過悲傷。”
葉軒就像入了魔一般,低頭撐在桌子上,痛心疾首地地自言自語:“我甚至沒有機會告訴,我是多麼喜歡她,多麼地想她。”
沒想到如此冷硬的一個男人,心中竟藏着如此沉重的過往,難怪他的眸中總是布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憂鬱。那個姑娘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能讓他如此念念不忘,就像是留在心底的一道傷疤,永世難以癒合。想到這裡,蘇雲的心中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苦澀。
“大人……”蘇雲滿是憐惜地輕喚一聲,她的手顫抖着想要輕撫他的背脊給予他安慰。
熟料,葉軒猛然擡起頭來,就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一樣,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一臉震驚地望着蘇雲,眸中射着冷光:“我怎麼……怎麼會對你說這些?”
他的身子一個哆嗦,晶亮的眸子陡然睜大,他一下子抓住了蘇雲,他的眼睛就像野獸般發着可怕的紅光,沉聲質問道:“你究竟是誰?對我用了什麼邪術?”
蘇雲訝然地望着他,竟無話可說。
他突然伸出手來,將她的帷帽用力一扯,扔在地上,露出那張佈滿了傷疤醜惡蒼老的臉。
“別看!”蘇雲扭過頭去,左手捂住臉。她不知是出於害怕還是愧疚,並不敢面對他。
“你慣用的是左手!剛纔彈琴、算命還有現在捂臉都用的是左手!”葉軒一把拽住她的左手,死死盯着她的臉,目光中透出殺氣,“這一點倒是很特別啊!”
蘇雲看着他的眼睛,只覺得那雙冰冷深邃,如同錐子般的視線竟是要將她看透一般,看得她背脊發涼。
難道說我的身份已經被他識破了?
她扯了扯嘴角,雖然心慌意亂,但是依舊強撐着架子:“大人爲何抓着老身?世間慣用左手之人多了,難道用左手也有罪?”
葉軒冷笑一聲,仍是緊緊鉗住她的左手不放,步步緊逼道:“說來也巧,我還認識一個慣用左手之人,她替我製衣量體的時候用的是左手,她用鐵鏈抓我的時候用的也是左手!”
蘇雲聽得冷汗直流,看來她果然是被他認出來了!
她怒目對着他抗爭道:“放開我!”她用力推他砸他,可他的手就如鐵鉗一般根本不鬆手。
他湊近她的身體,獵狗般貪婪地嗅着,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嘴角勾着邪笑:“還有,她身上的香味也是獨一無二的呢,我走遍了長安多少香鋪,竟然都沒有找到過與她身上香氣一樣的味道。”
此時葉軒的目光霧般迷離,如同身陷夢魘之中。他貼在她的耳邊,用一種近乎邪魅的聲音對着她輕聲喃喃訴說着,他的鼻息噴在她的頸上、發上、耳上,竟讓她感到一陣又一陣莫名的悸動,就像是有一隻小蟲在她心裡爬,渾身有種說不出的癢。
蘇雲從未被男子如此親近過,她面色紅如桃花,心底有些害怕起來,她再次使勁想要掙脫,卻仍是被他牢牢禁錮住。
他嘴角勾笑,眼神迷離地說道:“不過,在你的身上卻聞到了與她一樣的香味呢!”
蘇雲心底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莫非他爲了找尋我用的花露而尋遍了長安城?他究竟意欲爲何?
“解語蘭”的香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葉軒似乎已經迷失了心神,他的眼中充着血絲,呼吸變得急促,身子繃得緊緊的,目光中射出從未有過的邪氣。
蘇雲嗅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她頭腦很亂,急於想要找出擺脫的辦法。她猶豫着要不要使出武功讓自己脫身,可她又不願意暴露自己。
就在她分神的一刻,突然一隻大手伸到她的眼前,猛然扯下了她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風華絕代的臉。
“你!”蘇雲咬牙瞪着葉軒,卻見他眼中精光一閃,隨即透出一絲狂傲的笑意,令蘇雲的心微微一顫。
“哼,果然是你!”葉軒星眸微眯,鼻子都要貼到了蘇雲的臉上,他挑着濃密的劍眉,冷聲逼問道:“你爲何要套我的話?”
蘇雲只覺得靈魂都已被他滾燙的氣息所纏繞,但她扭過頭去不看他,縱然倔強卻終究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大人誤會了!”她的眼睛變得霧濛濛的,這一次不是裝,而是真的因爲驚惶無助而想哭。
沒想到他竟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硬是將她的臉扳了過來對着自己,疼得她直抽冷氣。
他用帶着微醺的眼神凝視着她,他那極具誘惑的磁性低音在她的耳邊徘徊遊蕩:“難道說……你看上我了嗎?”
蘇雲感到他口中呼出的熱氣,帶着一種勾人的男性氣息,惹得她渾身發燙,她心中說不出的躁動不安,實在被他逼急了,她竟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推開他:“你瘋了!”
“啊!”他的手吃痛,不得已鬆了開來。
她得以逃出他的鐵掌,拔腿就要往屋外奔去。
“不許你走!”
誰知,葉軒的動作卻是迅如閃電,他一個箭步跨出,大手猛地攬住了她的腰,雙手直接強硬地扣住她的雙腕,用魁梧豐偉的身體將她死死壓在牆上不能動彈。
蘇雲驚愕地望着他,一時竟忘記了掙扎,睜着驚惶無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他狹長的眸子裡繁星璀璨,如電似火,像是要將她一口吞沒。
葉軒看着蘇雲臉上泛起的火燒紅雲,還有她那雙澄澈晶亮的雙眼,他腦中轟地一下,壓抑已久的情感就如同火山噴發一樣從胸口洶涌而出,他不顧一切地傾身上前,用火熱炙烈的脣壓上了她的紅脣。
一股香氣從齒間流入,滑過舌尖的那份甘甜細膩,賽過人間的一切美味。他忘情地吸允着,霸道地撬開着她的脣齒,橫掃着裡面的每一次滋潤芬芳。
起初蘇雲想要推開他,但是她越是掙扎他就抓得她更緊,貼得她更近。
他的身體如同銅牆鐵壁一樣巋然不動,他的火熱氣息賁發在自己的臉上,還有那醉人之吻,她的脊椎處傳來陣陣酥軟的感覺,身體漸漸癱軟,竟毫無抵抗之力。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就像是在浩瀚星空中飄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