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慕華幽幽嘆了口氣,依舊站在原地,等到天黑,裡頭傳來了呼天喊地的慟哭聲,羽睫緊閉,心裡沉重的厲害,太子終於撐不過去還是沒了,若她在場的話,一定會查出太子具體的死因,只可惜到最後,東宮更加忙亂了,他們似乎是忘記了她的存在。
刺骨的雨滴緩緩落下,一柄油紙傘擋過來,爲她遮擋了冷意。
“太子沒了,慶王那邊恐怕也凶多吉少。”
來人刻意壓低了音量,將這個消息傳達給她,她一凜,趕緊握住了傘柄,朝着關雎宮跑去。
這一次,她沒有傻傻的等待,而是直直衝進了人羣之中,榻邊圍着一羣手足無措的太醫,表情嚴肅,看來慶王的情況真的不妙。
僵硬冰冷的手伸出,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撥開重重人羣,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下走到了牀沿邊。
慶王一臉死灰之氣,她目光一凜,趕緊掏出了一根銀針,只取頭頂百會穴。
百會穴乃全身大穴,若鍼灸不得當的話,恐傷性命。
所以那些太醫看到這番場景之後,趕緊回過神來,年邁的太醫令更是大聲呵斥:“這位貴人是在做什麼?慶王殿下千金之軀,豈是你等能亂來的。”
冰冷的眸色落在了皓腕上的手上,冷然哼道:“太子殿下已經歿了,若在拖下去的話,慶王殿下也會追隨而去,到時候你們通通得殉葬,可若是因爲我施救不得當,而害死了慶王,那麼責任全都由我來擔。”
清晰的聲音落下,太醫令權衡其中利弊,趕緊縮回了手,靜靜的看着躺在牀上的慶王。
見到太醫令都不吭聲了,其他幾人全都屏息凝氣,期待奇蹟降臨。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她這纔將銀針拔去,迅速將一粒蜜餞塞入了他的嘴中:“去火炭過來,燒得越旺越好,別怕會薰着慶王,越是煙熏火燎的越是有效。”
得到了命令的內侍全都佇立原地,面面相覷。
太醫令輕咳一聲:“你們還不趕緊去取。”
內侍們趕緊拔腿離開,再次進來時,他們端來了數個銅盆,裡面燃燒着銀屑炭,散發着清淡的芳香。
陰慕華秀眉緊蹙,都和他們說了要煙熏火燎的,他們竟來搬來了這種沒有煙的炭,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若是再去搬一次的話,恐怕那些東西就要出來了。
黑溜溜的眸子掃視四周,最後打開衣櫃,將裡面棉質的衣服全都拿了出來,一股腦兒的放到銅盆裡點燃。
“縣主這是做什麼?”慶王正妃再也按捺不住,瞪眼質問。
“這些內侍辦事不利,既然達不到本縣主的要求,本縣主只得自己來辦了。”她又把剩下的幾枚蜜餞拿出來,分派給了幾位太醫,“接下來除了太醫們,其他閒雜人等統統退下,免得嘰嘰喳喳妨礙了對王爺的治療。”
慶王妃還想說什麼,卻被瑩白如蝶的手給揪了出去,其他一干人等心中雖然不解,但也只得跟着出去。
沉重的房門被關上,那些太醫拿着蜜餞不知所措。
“你們誰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就把蜜餞還給我吧,但是一旦那些小傢伙進入你們的體內,到時候折磨的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們可別過來求我,到時候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難以回天乏術了。”陰慕華沒有任何的表情,再過一會會就能得知真相了。
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衆目睽睽之下,謀害太子和慶王,不過他們都有共同的特點,都是嫡子,都有權繼承皇位。
一旦他們蹬腿昇天了,那麼其他幾位庶子纔有可能獲得登基的機會,爲了皇位,他們不惜手足相殘,看來皇家的血還真是冷。
正在她思忖時,昏迷的慶王終於有了反應,十指蜷縮着,緊緊抓着被褥,喉中溢出痛苦的哀嚎聲,很是慘厲。
離他最近的太醫令來不及細想,將蜜餞吞下後,將內衣撕破成繩,束縛住他掙扎的四肢,以防他傷害自己。
爲了防止他咬傷舌頭,陰慕華獻出了自己的柔荑。
一旁的太醫們看到慶王無情的咬下去,可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別愣着了,快把這個東西扔到銅盆裡,一定要看着它們燒死,才能把火滅了懂嗎?”她曾經見識過這個東西的厲害,想不到皇宮裡竟然也出現了,看來上次害他們的人,和這次害太子慶王的人是一波的,而且他們現在正潛伏宮中,在暗處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看到粘稠的小蟲子從慶王的鼻孔爬出來,她趕緊單手將其裹在了棉布中,並且將它們團成球,遞到了太醫的手中。
那些太醫們立刻忙亂了起來,將努力掙扎的蟲子扔到了火盆裡,滋滋燒烤聲傳來,驚得其他蟲子也爭先恐後的爬出來,最後被她一一覆滅在火盆之中。
等到蟲子全部取出之後,慶王慘白的臉色瞬間恢復了血潤,只是費了那麼大的力,所以有些疲憊,暫時還醒不過來。
爲了防止那些蟲子在他體內產卵,陰慕華當即決斷,冷聲詢問:“在座的幾位誰還是童子之身?”
此話一出,空氣再次尷尬起來,面子薄的太醫令更是憋紅了臉,吶吶道:“老夫多年鑽研醫術,也就過了娶妻生子的年紀,所以還是童子之身。”
“實在是太好了。”陰慕華笑得燦爛,露出了兩排森冷的銀牙,“那就煩擾您貢獻一碗童子尿,幫助慶王殿下驅除邪毒吧。”
其他的人聽到後面幾個字,背脊一寒,慶王這病來的蹊蹺,難不成是宮裡有人施用巫蠱之術,若是這樣,那麼宮中勢必又要一場腥風血雨。
他們眼觀鼻鼻觀心,認認真真的觀察着火盆裡的動靜,哪怕裡面的場景很噁心,但是也總比聽了不該聽的好。
過了片刻的功夫,太醫令這才從屏風後出來,老臉漲紅將一碗黃湯送到她的面前。
她抽出了血淋淋的手,用力扼住了慶王兩頰,強迫他睜開嘴巴,將腥臭的液體灌入他的嘴巴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將瓷碗交給了太醫令,眉梢微挑:“慶王殿下千金之軀,若是被他知
曉剛纔喝的是什麼,心中一定膈應的慌,到時候也許會遷怒您,畢竟慶王年幼,不若太子等人成熟,一旦受到挑撥,就會深陷其中。”
太醫令旋即嚴肅起來,冷冽的視線掃向其他太醫們,這些都是他的弟子,他們或多或少有把柄攥在自個兒的手中,應該不會胡說八道。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這位貴人的用意,怪不得她要打發走其他閒雜人等,人越是多,口越是雜,到時候就算救活了慶王,他這把老骨頭也得受罰。
太醫令感激的望向陰慕華,她也只是微微一笑,擰乾了軟巾,細心溫柔的替慶王擦臉。
“這場邪毒來的十分蹊蹺,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太子也是死於此,只是救得太晚了。”陰慕華的眸中閃過愧疚,水波盈盈,很是酸楚,“若我能夠闖進去的話,或許還有救。”
“這不怪你的,要怪就怪幕後黑手,可憐太子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雙稚兒。”
對於太子的遭遇,太醫令也很是憐憫,他未滿週歲,先後就已經病死,然後經歷了大起大落,終於能夠入主東宮,最後還是不能登上大寶,或許這就是命吧。
陰慕華將冰冷的帕子覆蓋在慶王滾燙的額頭上:“太醫令,您可以給慶王把脈了,若脈相無恙,蟲子的屍體也燒乾淨之後,就可以讓各位王妃進來了,畢竟慶王也是有家室的,總不能讓我這個小女子照顧着。”
“您的傷口是否要包紮一下。”溫軟的視線落到了她血跡斑斑的虎口上,陰慕華扯起了虛弱的笑,“多一道傷口少一道傷口,對於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她咬牙站起,踉蹌幾步,訇然倒地。
太醫令趕緊站起,和另一位弟子共同將她攙扶到了一旁的軟榻上,切脈的結果是過於緊張,沒有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太子殿下畢竟是嫡長子,如今去了,皇上未免會傷心,慶王這裡應該如何回稟?”年輕的弟子戰戰兢兢,若是據實稟告的話,恐怕會讓龍顏大怒,到時候他們可沒好日子過,若是隱藏下來,一旦皇上查出他們做的事情,同樣是吃不到好果子。
冷冽的視線落到了不安穩的睡顏上:“皇上那裡我們就實話實說,至於剩下的,就讓這位貴人去解釋吧,她既然有膽魄說出剛纔那番話,就證明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低。”
當然這些也只是他的臆測,他只希望這一次,他還是幸運的,等熬過了這一關之後,他決定辭官回鄉,安安心心當一個江湖郎中,也比在宮裡過着戰戰兢兢的日子好,保不準哪一刻,他的腦袋就不見了。
太醫令不動聲色的擼了把冷汗:“蟲子都燒死了嗎?千萬不可留下餘孽,否則後果是我們難以料想的。”
如果這些只是簡單的蟲子,那麼貴人的表情也不能如此嚴肅,就像是天要倒塌一般。
等待幾個太醫全都說出了同一個答案之後,他這才鬆了口氣,讓弟子們把緊閉的房門打開,一縷冷風無情的灌了進來,驅散了他腦海中的昏沉,讓他耳目清明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