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丫鬟怎麼一點都沒用,上個茅廁都拖拖拉拉的!還不趕緊到我房裡,幫我辦點事情。”
低喝的聲音傳來,封改之擡眸怔忪的望着眼前滿是怒氣的男子,他想掙扎,卻無力擺脫,只能仍由他拖着自己朝着東廂走去。
“二爺真是長大了!”
身後傳來陰測測的聲音,他彷彿明白了什麼,徹底放鬆緊繃的神經。
“你這是在幹什麼?”封改之虛弱的倚靠在榻上,雙目怒瞪那雙不守規矩的手。
薄脣微微揚起,清冷道:“你怕什麼,一來你不是女子,二來我也沒有分桃之好,我不過想爲你換件衣服罷了。你要是還有力氣的話,那你也可以自己換。”
封改之微微蹙眉:“你果然還是忍不住了。”現在還不是時機和他講十孃的事情,從他在畫舫的表現來看,他恐怕還不知道新娘被掉包的事情,若是此刻他講真相說了出來,恐怕這裡就要上演一場鬧劇了吧!
都子毓雙目怒睜,充滿可怖的血絲,他用力將擰乾的帕子扔到對方慘白的臉上:“你到底是箐箐的什麼人?她竟然讓你穿上了這件長襖!”
一股濃郁的醋味襲擊着他的鼻腔,封改之有些無辜的望着他:“你別誤會,我可不是你的情敵!我只是相府中一個小小的護衛而已,可一個護衛陪嫁似乎很是不妥,故而我家小姐纔會想到這樣一個主意,將這套衣服暫時借給了我,讓我可以矇蔽將軍府奶奶婆子的眼。所以,爲了我家小姐的清譽,二爺可不能亂說。否則的話,後果爺您應當明白!”
都子毓雙手微微緊攥,用力點頭答應了他,有個護衛貼身保護也好。等到了將軍府,自己也不能時時刻刻去看望她了,到時候可以利用此人來爲他們二人傳達消息。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可以!”
沒有猶豫的回答讓他很是詫異,他沒想到這個男人會回答的如此爽快:“你就不怕你吃虧嗎?”
“除非我想吃虧,否則在這世上,還從來沒人讓我吃虧!”
狂傲不羈的回答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他如今在自己的地盤上,又受了不小的內傷,還能如此狂狷,倒是個人物。
都子毓輕咳一聲,收斂了讚歎的目光:“如果嫂嫂在府中受了什麼委屈,你得第一時間告訴我,而我也會盡力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封改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如果我想得到太宗皇帝御賜的免死金牌,你也會拱手奉上嗎?”
“這……”都子毓面露難色,“我是府中的庶子,壓根就沒有資格知道免死金牌放在何處。”
“唉,那就換一個條件吧!”封改之沒有多大的失望,畢竟他不會把希望放在一個沒有實權的人身上,“你得保證不讓那個戴着玉兔簪的小丫鬟受到任何的委屈。”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玉兔簪並非普通之物,所以只要那個小丫鬟不犯什麼極大地錯誤,一般人不會無緣無故得罪她。這筆交易對於自己來說,還是得了最大的利益。
他沒有猶豫,不但點頭如搗蒜,更是想要做出立下契約這等蠢事。
封改之冷哼一聲:“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寫在紙面上,倘若被不軌之人發現的話,你是要先自盡好呢,還是先把我家小姐滅口好。”
都子毓咬緊牙關,心中很不是滋味,這個男人說話爲何
總是帶着刺,讓人非常的不舒服。
“喂,你別不理我,把我一個人晾在這裡啊,你先替我倒一杯熱茶來,慢慢餵我喝下。”
都子毓爲他倒了杯熱茶,沒好氣的灌入他的口中。
封改之有些被嗆到了,猛咳間將含有肉末的血液噴在了對方的身上。
都子毓一驚,滿臉懊悔的爲他順氣,這個男人可不能這麼死在自己的房裡,否則他縱然有千百張嘴那也解釋不清。
將囤積在腹中的黑血吐出來之後,封改之漸漸有了些力量,他慢慢擡起修長的手指,將一粒黃豆般大小的藥丸塞入口中。
這個臭小子陰差陽錯的倒是幹了件好事,竟然讓他吐出了死於體內的小蠱蟲,這些可惡的傢伙,每天都在吸收自己的內力作爲營養,少了這些作怪的小蠱蟲,內力倒是恢復了幾成,雖然有些潰散,但只要他勤於練功、再好好調理身子,定會在短時間恢復如常的。
“你還是去換件衣服吧,另外這件衣服一定要燒燬了才行。”
都子毓不明白這是爲何,可對方嚴肅的表情告訴他,這並不是一個惡作劇。
他趕緊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打着赤膊走到了寒冷的屋外,並且偷偷的燒燬。
寒風凜冽,吹得他只打寒顫,他卻依舊沒有離去的動作,直到看到衣服全都化爲了灰燼,這才一路狂奔回到了屋內。
“阿嚏——”
都子毓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頭腦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是風寒的症狀。
封改之卻不那麼認爲,原本清冷的眸中立刻染上了一層薄怒,那些該死的小傢伙,死了還要害人!
這個人對自己還有用處,他可不能就這樣死在自己的面前。
封改之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不顧對方的反對,強制鉗住了他的身體,將血液滴入他的口腔裡。
腥甜的血液順着喉嚨滑入腹部中,讓原本冰冷的腹腔有了灼熱的感覺。
灼熱來的很是猛烈,猶如鋒利的刀在自己的肚中攪動,這種劇烈的疼痛並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那個邪肆狷狂的人爲了得到自己的血冶煉毒藥,什麼條件都肯答應!甚至再三提醒他,若是讓常人喝到了他的血,就會腸穿肚爛七孔流血而亡。
但他的血也是救人的良方,有一半的機會解開世上的奇毒異蠱,卻偏偏無法剋制住自己體內的蠱蟲,真是可悲啊!
都子毓雙目通紅,只覺得自己血氣翻涌,喉嚨乾的都快要冒煙了,他立馬衝到桌前,想要拿水喝。
封改之見狀趕緊阻止了他,將他扯到了牀邊,並用特殊的布條將他死死捆住。
“你忍一忍,過會兒就好了!”
望着那無助痛苦的眼睛,封改之不忍的別過頭去,自己怎能如此大意,明明知道他的手上有一道未癒合的傷口,爲何還要讓他動手把衣服燒了呢!雖然傷口上有紗布包紮着,但是那些可惡的小蟲子無孔不入,竟然鑽入傷口中。
蠱蟲雖然已死,但它體內的毒素還是非常厲害的,能隨時要了他的小命。
過了片刻,原本低沉的嗚咽喘息聲消失在屋內。
封改之急忙轉過頭,見到他起伏的胸口這才安心下來。
他小心翼翼的解開包紮傷口的紗布,從一灘黑血中找到了蠱蟲的屍體,隨後用一根細小的竹籤
將其挑起,放到蠟燭上將其焚燒。
過了半晌,等到毒血流出傷口後,筋疲力盡的都子毓這才緩緩醒來,低啞的嚶嚶着:“水……我要喝水。”
封改之從袖籠裡拿出一顆藥丸,將其融入茶水中,隨後將它端到牀邊。
都子毓虛弱的看着他,眸中染上濃郁的疑慮:“你爲何要幫我綁起來。”
“如果我不綁着你,讓你去喝了那杯茶的話,你恐怕現在已經在黃泉路上了。”封改之冷着一張臉,掰開他的嘴巴,將這盞茶水灌了進去,“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折騰了那麼久,你也該好好歇歇了。”
都子毓猛烈咳嗽着,眸中染上了一層霧靄:“不睡了,你去叫文叔進來給我伺候我沐浴。”
“傷口碰觸到水,很容易發炎,你要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就讓文叔給你擦擦身子好了。”
“是你把我害得我差點小命不保,你也應該負點責任。”都子毓瞥到自己身子上那些瘀青的痕跡,嘴角蔓延一絲苦笑,幸好這些傷口不在明顯的地方,否則的話他要怎麼和孃親解釋。
封改之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你想要我幹什麼?”
“你在想些什麼,我現在手腳軟綿綿的,就算有心也沒有這個力啊!”都子毓心中暗爽起來,勉強扯起了玩味的笑容,“文叔年歲大了,這麼折騰他不好,所以還是由你來幫我擦身吧,也當是爲你自己贖罪了。”
封改之猶如吃了死蒼蠅一般,抽搐着嘴角,無法出口反駁。
文叔的身體健康不關他的事情,可這個文叔不但人陰陰的,就連行爲也很是古怪。
在沒弄明白對方是敵是友之前,他是不會輕易冒險的。
封改之咬牙切齒,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到廚房。
此時已是寅時三刻,勤勞的丫鬟奴僕們已經醒來,全都擁擠在廚房裡,有的燒水,有的在準備早點。
狹窄的廚房裡一下子擠進了過多的人,顯得舉步艱難。
“這位姐姐需要些什麼?”正在燒水的丫鬟,擡眸詢問着。
封改之沒有任何遮掩:“我來取水給二少爺沐浴。”
此話剛落下,廚房裡的其他人便停止了動作,看他的樣子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你們這些賤蹄子,我纔剛剛出去一會兒,你們就開始偷懶了!”尖銳的聲音瞬間響起,“你們一個個手腳都給我麻利點,可別怠慢了新少奶奶和陪嫁的丫鬟們。”
體態圓潤的婆子鄙夷的望着他,看似在教訓那些偷懶的丫鬟們,實則卻在罵他們相府的人。
封改之冷着臉,完全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他可不屑與這些婆子計較。
那個婆子見他這種態度,一時氣結,只能將所有的氣全都出在其他丫鬟的身上。
“水好了沒?要是還沒燒好的話,那我等會兒再來!”這個狹窄的地方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使用過了,充滿着一股黴味,呆在這裡久了,就連呼吸也會變得困難起來。
“怪不得你這一輩子都是燒水的丫鬟,怎麼這麼沒眼力勁,還不把燒好的水交給這位姑娘!要是人家在二爺的耳邊吹下風,你的飯碗可就保不住了!”
尖酸刻薄的話一出,其他的丫鬟都在暗暗偷笑,唯有那個怯懦的燒水丫鬟可憐巴巴,淚水在圓潤的眼眶中打轉,欲墜非墜惹人憐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