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普通的義莊,也就罷了,可這裡一看就知道已經荒蕪了許久,而且充滿着濃郁的屍臭味,正常的人怎麼可能會住在這裡呢。
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陰慕華用力踏出步伐,走進了正屋。
有些缺損的棺材雜亂的擺放着,留出了狹小的空隙,就算她這樣瘦弱嬌小的人,要走過那狹窄的通道也異常的艱難。
師夢澤探出瑩白的手,曲起兩根玉指叩響了其中一個棺材。
過了半晌,從棺材裡同樣發出了“扣扣”的聲音,沉悶而可怖。
陰慕華屏住呼吸,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這裡面該不會真的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吧。
棺材板微微搖晃着,像是有人在裡面推動一般,這種古怪的動作持續了半盞茶的時間,這才停止了動作。
“師掌櫃,你又敲錯棺材了!”
伴隨着冷冽的聲音,一張黃符從她們面前劃過,穩穩的落在了棺材上。
師夢澤拉開了帽子,滿目怒氣:“你又養了什麼怪東西。”
“對於你們來說是怪東西,對於我來說確實謀生的傢伙,這個小東西的脾氣不好,所以你還是不要招惹它爲妙,不然的話,你就會變成他。”
枯槁的手指向角落,陰慕華眯起眼睛,這纔看清堆砌在角落裡的骨頭,這明明就是人的骸骨。
一股電流席捲全身,原本沒有血色的臉頰此刻添上了一層青灰色,消瘦的雙肩用力顫動。
一陣風颳過,黑袍男子瞬間挪到了她的面前,冰冷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確定了她的身份。
“原來又有新夥伴了,怪不得你會來我這個地方。”
男子眯起狹長的眸,似笑非笑,臉頰上猙獰交錯的傷疤也因此擰在一起。
“老規矩,要是你輸了,你就得幫我一個忙。”師夢澤從懷中掏出了兩顆琉璃骰子。
冷麪男子揮舞着廣袖,將其掃落地上,風一吹,原本還完整的骰子瞬間化作齏粉,隨風消散。
“我已經玩膩這個了,既然有了新夥伴,那就換個玩法。”男子玩味一笑,用力抓住了陰慕華的領子,如同抓小雞般將她抓進了棺材裡。
面對這樣強勁的對手,陰慕華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鎖在這個幽暗狹小的空間裡。
稀薄的空氣很快被用盡,她開始覺得胸口發悶腦袋發脹,思緒也一下子變得混亂複雜起來。
杏眸驚恐睜大,她用力揮舞着雙手,不顧疼痛抓着木板,試圖想要推開這扇門。
“這樣做很好玩嗎?”師夢澤緊握柔荑,憤懣的瞪着眼前的男子,簡直就是個冷血冷心的畜生。
“玩?”冷奕仰頭大笑,將眼淚全都逼了出來,片刻後,他停止了悲慟的笑聲,用力揩去眼角的淚水,直直瞪着眼前的女子,充滿恨意,“這當然好玩!當年你們不也是這樣玩我的嗎?”
師夢澤一時無語,當年發生那樣的事情,並非她所願,她也是逼不得已的,不想卻釀成了今日這番局面,這算不算是因果報應呢。
“夠了!”低沉的呵斥聲從她的背後傳來,一位身着藏青色棉袍的男子快速走到他的身邊,迅速將他劈暈,“快去把她放出來吧,莫要把這位小朋友嚇死。”
師夢澤這纔回過神來,慌亂的來到棺材前,用力將板子打開,救出了
嘴脣發紫的無辜者。
要是再晚一秒的話,她恐怕要永遠長眠於棺材裡了。
藍色的襦裙已被冷汗浸溼,溼濡濡的長髮黏在耳邊,映襯着青灰的臉色,若是此刻她還在街上游蕩的話,恐怕又會給予那些說書人大量的素材了。
“先回當鋪。”師夢澤吃力的攙扶着對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店鋪之中。
她將陰慕華的手按在了牆壁上,隱藏的石門緩緩開啓。
當陰慕華進入其中,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表面上破舊冷清的當鋪內竟然暗藏乾坤,貼金的牆壁上鑲嵌着幾顆均勻上等的夜明珠,散發奪目耀眼的光芒。
“既然主人讓你執掌這裡,你就坐在上位吧。”陰慕華迷迷糊糊的被人推上了黃花梨木五福捧壽太師椅上。
“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命大,還能活着回來。”平緩的聲音響徹暗室,冷奕把玩着手中的利刃,滿目陰鷙。
坐在他旁邊的男子輕咳一聲:“奕,你就不用賣關子了,快把封改之的下落告訴楚小主吧。”
“願賭服輸,既然你能活着逃出來,那我就只能把他的下落告訴你們了,不過他的死活可不關我的事情。”枯槁的手伸入袖籠中,將一張泛黃陳舊的紙掏了出來,折成匕首,射入前方的桌子上。
好內力!
陰慕華暗自佩服,她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紙匕首拔了出來。
素手捋平了褶皺的紙張,當她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蚯蚓字時,再次頭痛起來,這些鬼畫符認識她,可她卻不認識它們。
“奕公子,你……能解釋下……這寫的什麼嗎?”這個男人從頭到腳都刻滿着生人止步的字樣,每每與他冷冽的目光對撞都會打怵。
冷奕慵懶的打了個哈欠,閉上了陰冷的雙眸,不語。
陰慕華用力抓着發麻的頭皮,她快要被逼瘋了!
“冷奕的字除了他自己,也只有熊捕頭能看得懂。”一襲桃紅色齊胸襦裙的少女,一邊啃着手中的桂花糕,一邊瞄向穿着棉袍的男子。
陰慕華停止了撓頭髮的動作,一臉欣喜的跑到熊讓的身邊,咧嘴傻笑:“你三番兩次的爲我解困,還真是我的救星。”
熊讓接過了泛黃的紙張,輕啓紅脣:“綺紅樓。”
“什麼地方?”
望着她呆萌的樣子,熊讓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是男人的銷魂窟,你說那裡是什麼地方?”
陰慕華被自己的口水噎着了,猛咳起來,那個傢伙還是和以前一樣,很是下流,躲在哪裡不好,偏偏要躲到那種地方。
如今自己已經恢復了容顏,她就這樣過去,恐怕還沒找到人,自己就被狼給吞了。
“熊捕快,既然你知道那個地方,那你能不能再幫我個忙?”陰慕華用力擠出了兩滴楚楚可憐的淚花,“幫我把那個傢伙揪出來,可否?”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辦,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就不配成爲賞金獵人!”暴怒的聲音驟然響起,冷奕拍桌而起,強行拖走了熊讓。
微胖的少女無奈聳肩:“他就是這個樣子,以後你就習慣了。這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好好去補眠才行。”
“楚小主,你的時間可不多了,要是天亮之前,你找不到他的話,你就要成爲第一個死於酒蠱的賞金獵人了
。”師夢澤一臉同情得拍着她的肩膀,既然副頭領已經下達了命令,她也只能遵從了。
陰慕華癱軟的跌坐在椅子上,一手揉着抽痛的太陽穴,鎖眉想着對策。
現在這個時候店鋪都已經關門了,希望當鋪裡會有一件男裝,再加上她的易容術,應該能成功的混入綺紅樓。
時間緊迫,陰慕華用最快的速度翻遍了整個當鋪,結果卻讓她失望透頂,這裡竟然沒有一套像樣的華服。
猶豫了片刻之後,她決定冒險試試看。
陰慕華拿出了螺黛,將自己的雙眉連在一起,又找到鍋底灰,將自己的臉頰抹黑,隨後將自己打扮成一個貴婦人,氣勢洶洶的衝往綺紅樓。
幾位濃妝豔抹的妖嬈女子一看到她,立刻變得警惕起來,其中一位半路香肩的紫衣女子扭着小蠻腰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裡只歡迎男客,這位夫人要是寂寞難耐的話,就去隔壁的那條街吧。”
酥麻軟糯的聲音加上勾魂奪魄的媚眼,凡是男人看了,都會軟了腿走不動道。
怪不得那個傢伙選擇躲在這等春光旖旎的地方,既能保證自己的安全,還能顛鸞倒鳳享受魚水之歡。
這個只認錢不認人的地方,第一招當然就是砸錢,雖然當鋪裡沒有像樣的男裝,可銀票卻多得很,她隨便找一找,便是一疊。
陰慕華從袖管裡掏出白花花的銀票,將其捻爲扇狀,在她們的面前用力扇着。
以她剛纔的觀察,這些在外面招攬客人的一般都是小蝦米,只要有個有錢的主,她們就會立馬摒棄之前惡劣的態度。
“本姑奶奶別的沒有,窮的就只剩下這些身外物了,原本想要打賞給你們的,既然你們不要,那就算了吧。”
陰慕華把握時機,在她們兩眼冒光的時候,及時的收回了銀票。
紫衣女子用力吞嚥着口水,自然地扯出了諂媚的笑:“這位夫人您消消氣,剛纔是奴家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別把奴家的狗言貓語放在心上。”
陰慕華半揚腦袋,斜睨對方卑微的樣子,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其實本姑奶奶也不是存心來找麻煩的,只是本姑奶奶家裡養的貓兒出來偷腥了,我這個當主人的自然要將這隻調皮的貓兒抓回去,好好的管教一番,免得丟了姑奶奶我的面子。”
觀察到對方一愣一愣的樣子,陰慕華暗笑,她在掖庭宮裡其他的沒學會,倒是把這種飛揚跋扈的氣勢模仿的有模有樣。
紫衣女子搖着仕女團扇,緩緩試探:“不知您說的是哪位公子啊?”
陰慕華再次掏出了一張畫像,展示在了她的面前:“就是這一位,別看他邪魅俊俏,可內在卻是一團草,中看不中用。不知道他有沒有在你們的樓裡,你可千萬別撒謊,否則的話……後果自負!”
面對着冷笑,紫衣女子打了個寒顫,有些懷疑對方的話,這位俊俏的公子哥乃是花魁的入幕之賓,如果他沒那個能力的話,又怎麼能將花魁留在房裡幾日幾夜呢。
“既然他伺候的您不好,您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找他回去呢?”紫衣女子心裡打着小九九,這位夫人雖然貌不美,可身材不錯,婀娜多姿,也算有料,想必小弟也不會嫌棄,只要黏上了這位有錢的主,他們姐弟就吃穿不愁了,她也不必在這個地方活受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