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快進去吧！”小白跳下來說道，她始終覺得這裡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不用，那裡有人出來了。”莫曉彤逮住小白的尾巴說道，小白吃痛的喵喵叫了兩聲，一轉頭就看見前面白光裡走出來一個影子。
那是——？
小白還沒來得猜測那是什麼，對方已經走到她們跟前。
“你來了。”對方向莫曉彤打着招呼，聽語氣好像早知道她會來一樣。
莫曉彤眯起眼盯着對方，那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長得很漂亮，但不能用漂亮來形容，也許用夢幻兩個字更恰當一點。
看見她，莫曉彤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感覺。
小白也盯着她，只是眼底的餘光也留意着莫曉彤，怎麼看都覺得這兩個人很相像，不是相貌也不是氣質，而是另一種道不明的東西，讓它覺得她們很像。
“一來就這樣盯着人家，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對方有點扭捏的說道，也許真的不習慣別人盯着她看。
“厭歲，你醒了？”莫曉彤終於開口了，話裡滿滿當當都是驚訝，她竟然醒了，竟然——醒了？
小白一下子愣住了，不，不是吧，這個女孩子就是那個讓最古老的靈都害怕的傢伙，就是厭歲？
但是不管小白願不願意相信，對方都沒有否認，她只是笑笑，說出來的話讓小白完全無法理解：“不，不是我醒了，而是你來了。”
莫曉彤抿了抿脣揪緊了手：“我見過你。”
“是的，你見過我。”對方輕輕點頭，一轉身留下個飄忽的影子，“流蘇，你在找我，我也在等你，現在跟我進去吧，它也可以一起。”
小白看着那個飄忽的背影，咕咚的不知道吞下去了什麼，梗着脖子望着莫曉彤，不知道她會怎麼選擇，不過她應該會跟去吧，她爲了今天謀劃了那麼久，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
但是，那個女人越走越遠，背影越來越弱小縹緲，莫曉彤也沒有跟上去，她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變化。小白奇怪的看着她，她怎麼不去？
莫曉彤沒有跟上去，那個女人卻像是絲毫也沒有發覺一樣，直走到了那團氤氳的白光裡，最後消失不見。
“我們爲什麼不跟上去？”小白疑惑地問道。
“你說什麼？”莫曉彤有點茫然的看着小白，剛剛小白跟她說了什麼？
……
小白無語的看着她，無力的抱着腦袋無力的哀嚎：“姐姐，不要在這個時候走神啊，真的會死的！”
莫曉彤瞪它一眼，向着白光那邊走去，一面問道：“你想說什麼？”她知道自己走神了，也不應該走神，不過走神這種事有時候是控制不了的。
“我已經知道了！”小白低聲咆哮着，亮出鋒利的爪子在虛空裡使勁兒刨着，真希望有個堅硬的東西給它磨爪子。
“閉嘴！”莫曉彤兇惡的吼回去，小白急忙縮緊了脖子，以防她再提自己的脖子。
那白光看着很遠，那個女人走的時候也走了好一會兒，可是她們走的時候卻只是一小會兒，轉眼就到了白光面前。
連看都沒看，莫曉彤就直接走進白光裡。
一進去，小白就目瞪口呆的盯着裡面的一切，那是一座破爛的青石宮殿，坍塌的四角房樑，沒有一處是好的，散落下來的大塊青石上刻着粗糙而繁複的花紋。
這像是書裡說的上古時候的東西，可是死地下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上古時候的青石殿，不是那些神啊仙啊之類的住的地方嗎，那種地方怎麼會出現在死地下邊，小白之前也想過是什麼讓死地出現的，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玩意！
莫曉彤沒有絲毫遲疑的走進了青石亂葬裡，最中心處應該是曾經的主殿，之前那個女孩子就站在廢墟里。
“厭歲。”莫曉彤叫道。
“流蘇，你在想什麼？”厭歲問道。
“我在想，我什麼時候認識你的。”
“母親消失之後的第二天。”
“母親麼？”
“是的，母親。”
莫曉彤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在廢墟里沉默，小白拼命縮着脖子不敢插嘴，這兩個傢伙像對暗號似的一問一答，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啊。
厭歲擡頭望着上空的光環，她說：“流蘇，你是來殺我的。”
她不是在問，也沒有生氣，就像是在述說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情。
莫曉彤沒有回答，她是來毀壞死地的，如果厭歲是死地的關鍵，那她就是來殺她的，但直覺哪裡不對，不對，厭歲應該不是死地的——
但是，也不對。
“我知道是寶寶，但沒想到還有一個你，厭歲。”莫曉彤說道，小白就在此時變成一道藍光從她懷裡消失了。
“不是我。”厭歲搖頭否認。
“不管是不是你，死地下面的活物今天我都要殺掉。”莫曉彤說着，話音未落就看見厭歲身後一道藍光如雷霆奔射而來。
透過莫曉彤的眼，厭歲看見了自己身後的光，但她沒有躲，只是站在那裡，身體卻在藍光接觸到她的一瞬間變成了潾潾的水紋，小白穿過了她的身體，而她毫髮無損。
喵！
小白不甘心的大叫，她跑了那麼遠才跑回來，竟然被她這樣就躲掉了，簡直氣死貓了！
莫曉彤沒有動，直到厭歲的身體又變成了實體，她一步上去將無鋒的刀切入了厭歲的咽喉，刮在頸椎上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有點兒疼。”厭歲皺了皺眉，伸手沾着自己脖子上噴涌出來的血嚐了嚐，遞到莫曉彤嘴邊，“有點兒甜，你要不要嚐嚐。”
暗道一聲厭歲不好殺，莫曉彤嚐了一點兒她手上的血，的確是甜的，不是血液該有的那種腥甜，而是和麥芽糖一樣的甜。
看見莫曉彤嚐了她的血，厭歲就笑了起來，但並不是陰謀得逞的那種笑，而是真的很高興，小白蹲在的石頭上刨着嘴，真想再上去給她一爪子！
“流蘇，別想殺我了，你只能傷我，殺不了我。”厭歲輕聲說道，莫曉彤恍然大悟的應了聲，抽刀揮手狠狠的把刀插進自己心臟裡，然後狠狠的轉動了刀，絞碎了自己的心臟。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小白想要阻止的時候，刀已經絞碎了莫曉彤的心臟，厭歲的身體倒在莫曉彤身上，兩人同時倒地。
“莫曉彤！”小白淒厲的叫道，藍光一閃落在莫曉彤身旁，卻看不見厭歲，但小白已經管不了厭歲去哪兒了，身體在慌亂中舒展開，變成了莫曉彤的模樣。
“莫曉彤，你個白癡，你是人啊，沒有心臟也會死的！”小白抱着莫曉彤憤怒的吼叫，“你說了我們是朋友的，不管到哪裡都是朋友，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
可是怨憤的話只說一點點，小白就說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脾氣差又死倔不肯改，她知道除了莫曉彤不會再有人跟她做朋友，她都知道的，所以才怎麼都賴着不願意走，可是現在莫曉彤竟然要先走！
“死貓，我還沒死呢，你嚎什麼！”莫曉彤正疼得齜牙咧嘴的，心臟被絞成餃子餡兒的感覺一點兒也不好，卻聽見小白一陣鬼哭狼嚎，氣的她想剮了她的皮。
“你，你沒死啊！”小白愣愣的說道，滿臉的淚水鼻涕讓莫曉彤看了直嫌惡心，尤其是那還是自己原來的臉！
“你很想我死啊！”莫曉彤沒好氣的說道，“扶我起來！”小白這才反應過來，莫曉彤真的沒死，可是她不是人嗎？雖然她是介於生死之間，可刺進心臟的是碧月啊，那玩意是能橫跨生死的戾器，絕對會打破她身上的生死平衡，讓她完全死去！
“現在我們去哪兒？”小白扶着莫曉彤問道，然而莫曉彤剛站穩當就掙開了小白的手，整個人搖搖晃晃的走出去。
小白急忙跟上去，卻聽見莫曉彤低聲說道：“小白，我知道爲什麼我不能殺人了。”
這句話讓小白一震，她知道莫曉彤不能殺人，但不知道爲什麼，甚至連莫曉彤都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不能殺人，而現在，她告訴她，她知道是爲什麼了。
“如果，我殺了人，我就，我就不能再殺死她了。”莫曉彤捂着胸口粗重的喘着氣說道，要是平時小白必定要嘲笑她，可是現在小白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我與她，同生……”莫曉彤繼續說道，卻只說到了一半就直直的倒了下去，小白急忙去扶也沒有扶住，只跟她一起摔倒了。
“共死。”
好像在冥冥見聽見了莫曉彤的聲音，小白一愣，還沒有明白同生與共死的意思，身上的人已經徹底沒有聲息了。
她說同生共死，她們同生共死！
劉紫從她的身體裡飄出來，她的腦子還有些昏，瞪着藍眼睛的莫曉彤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小白，但她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小白就哇的哭了出來。
“劉紫，莫曉彤她死了！真的死了！”
被小白一句話砸的再次昏頭昏腦的劉紫愣愣的看着她，然後轉身就跑進了無邊的黑暗裡。
“劉紫，你給我的回來！”
小白惱怒的大叫無法傳到劉紫耳中，剛剛，在她離開那具身體之前，她聽見莫曉彤對她說，“劉紫，你跟着小白，她會帶你離開這裡。”
可是，她不想離開這裡！
小白望着滿眼的黑暗，只一會兒的工夫，她已經找不到劉紫去哪兒了。
真是該死！憤怒的錘着地面，小白拖着莫曉彤離開那裡。
藍雪霏已經不在下面，她應該是去報仇了吧。小白懶得去管去想，莫曉彤的死讓她感受到了天塌下來一樣沉重和無力，她什麼都做不了，即使能夠穿越時間的限制，她也只是能穿越而已。
小白忽然痛恨起自己這漫長年月裡的偷懶，如果她沒有偷懶，也許她已經悟出了時間的真諦，也許她就不再只是個只能穿越時間，卻不知道爲什麼的靈，也許她就能回到過去救回莫曉彤了！
腳下的樓梯開始斷裂，小白加快了速度，卻不忘低聲抱怨：“莫曉彤，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就是頭豬！你怎麼這麼重！”
說是重，小白卻沒有丟下她，而是拖着她爬了出去，然而一出去就看見藍雪霏站在客廳裡，而客廳華麗的大吊燈下，懸掛着兩個沒有動力的人。
已經死了。
小白聞到了死亡的氣息，藍雪霏選擇殺了他們。
“藍雪霏，不想死就趕緊離開這裡！”小白急忙叫道，帶着莫曉彤就往門外跑，她慶幸自己的力氣恢復了一些，不然她就要給莫曉彤陪葬了。
“不用了。”藍雪霏看着她們低聲說道，她看出來莫曉彤已經死了，可是她有個好朋友呢，寧願一起死也要把她的屍體帶出去。
有這樣的好朋友是不是足夠了。
藍雪霏望着頭頂莫流蘇的屍體，當她記起來自己是怎麼死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他們在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她，莫流蘇，郭曉夕，戴小魚，陳青，還有步清歡，他們六個在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可是就是莫流蘇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
她不想再出去了，外面和這裡有什麼區別，華麗之下隱藏着無數的骯髒，這個華麗而骯髒的人間，的確應該發生點兒什麼，好事或者壞事，都有。
藍雪霏清楚的感覺到那股剛剛纔賦予她的力量正在消失，而小白的話讓她清楚的知道，這個地方快要沒有了，她不離開就會和這個地方一起沒有了。
沒有了就沒有了吧，希望以後都不要再有了，連同所有的欣喜所有的悲慟，都不要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