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不取,是爲不祥,然,無論十弟做何等選擇,還請記得你我兄弟之情分。”
這一見李慎面色怪異無比,李貞立馬便知其已是 心動了的,這便緊着又進逼了一句道。
“八哥明鑑,茲事體大,小弟一時實難遂決,不若且到京後,看情形再定可好?”
李慎一向都是謹慎人,當然了,說好聽點是謹慎,說得不好聽麼,那就是有些膽小,這會兒哪怕心意其實已是大動了的,可說出來的卻依舊是溫吞話語。
“值此大事,十弟有所顧慮也屬正常之事,爲兄也不逼你,可有一條還請十弟記住了,爲兄若能成事,斷不會有負十弟,反之,十弟若能直上青雲,也必不會爲難爲兄,可若是三哥得了勢,你我皆難善終,故,錯非十弟一開始便降了三哥,否則的話,終歸還是須得朝堂上見真章,既如此,你我兄弟何不先合力將三哥排擠出了局,至於最終你我何人勝出,且再看彼此之際遇也罷,爲兄將話擱在了此處,成與不成,還請十弟給個準話來。”
李貞顯然是對李慎的性子極爲了解,一開始說是不逼他,可說着說着,言語又轉回到了前頭所議之事上,只是不再提彼此誰爲主的事兒,而是退而求其次地提議先聯手將李恪排擠出局再做計較。
“八哥既是這麼說了,那小弟便附爲驥尾好了。”
同爲天家子弟,又有誰不想能入主東宮的,李慎個性上雖是偏懦弱了些,卻也同樣是有着野望的,此際見李貞擺明了架勢要跟李恪死磕到底,他自也就起了漁翁之心,當然了,這等心思,他自是不會表露出來的,而是作出了副掙扎的樣子,咬了好一陣牙,這才“艱難”地表明瞭願與李貞聯手之意向。
“哈哈……,好,有十弟這麼句話,也不枉爲兄在這荒郊野外平白喝了如此久之寒風了,來,爲你我兄弟能成大事,且以茶代酒,滿飲!”
李貞可不是省油的燈,哪怕李慎表演得極其到位,可李貞卻是一眼便看穿了其心底裡的真實想法,不過麼,卻並不以爲意,沒旁的,只因在李貞看來,唯有李恪纔是大敵,但消能先將李恪整垮了去,根本不必擔心懦弱無能的李慎能翻了天去,當然了,這等心思,李貞同樣不會說出口來,而是哈哈大笑着舉起了茶碗,衝着李慎便是一亮。
“敢不從命!”
聽得李貞這般說法,李慎自是樂得奉陪上一番,當即便端起了茶碗,衝着李貞示意了一下,而後仰頭便一飲而盡,旋即,兄弟倆同時放下了茶碗,大有深意地對視了一眼,便即齊齊放聲大笑了起來,至於各自究竟都在笑着甚,那就只有他們自己才曉得了的……
“老爺,吳王殿下正在府中等您呢。”
天近黃昏,*方纔剛從馬車裡哈腰鑽將出來,就見門房管事已是緊着湊了過來,滿臉堆笑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
用不着門房管事出言稟報,這才一下馬車,*便已湊見了停在了照壁附近的那輛豪華馬車以及大隊的王府侍衛,這等架勢明擺着就是在告示着吳王李恪現下就在自家府上,正因爲此,*並未理會那名門房管事的討巧,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緩步便踏上了府門前的臺階,不緊不慢地往後院行了去。
“夫君。”
主院的廳堂中,汝南公主正自滿臉笑容地陪着李恪敘話,待得見*行了進來,自不敢再端坐着不動,緊着便起了身,款款地迎上了前去。
“下官見過殿下。”
*並未多搭理迎上前來的汝南公主,僅僅只是給了其一個溫和的笑臉,而後麼,便疾步行到了已然站起了身來的李恪身前,緊着便行禮問了安。
“你啊,得,免了,免了。”
儘管早已習慣了*的禮數之講究,可真見得*又是這麼副做派,李恪還是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可也沒轍,只能是苦笑地搖了搖頭,隨口便道了免。
“殿下一路急趕來京,必是辛苦了,馨兒且去安排下酒宴,今日爲夫當得好生爲殿下接風洗塵。”
*並未在意李恪那等無奈的臉色,溫和地一笑,語調淡然地便朝着汝南公主吩咐了一句道。
“嗯,三哥,您且稍坐,小妹這就去張羅一二。”
汝南公主自是清楚自家夫君與李恪必是有正事要談,也自不敢稍有耽擱,緊着應了一聲,領着衆丫鬟老媽子便退出了廳堂,自去安排酒宴相關事宜不提。
“子明,此番……”
這一見諸般人等皆已退下,李恪的話匣子明顯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張口便要言事。
“殿下,下官新得了副墨寶,看着大佳,卻無落款,實不知是哪位大家之手筆,還請殿下幫着鑑定一番可好?”
廳堂裡是沒人了,可難保隔牆有耳,*一向謹慎得很,自是不願在此際多言正事,也不等李恪將話說完,便已是一拱手,很是客氣地發出了邀請。
“哦,竟有此事?那小王倒要去見識一二了。”
李恪也是個識機之人,這一聽*如此說法,立馬便警醒了過來,也沒再繼續前言,而是笑着便允了下來。
“殿下,請!”
見得李恪這般表態,*也就沒再多囉唣,一擺手,將李恪便領到了內院書房,自有墨雨等幾名隨侍的書童緊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全都退出了房去。
“子明啊,此番小王能有今日,皆是爾之功也,辛苦了,如此大恩,小王自當謹記在心,就不言謝了。”
待得衆書童們全都退下之後,李恪立馬朝着*便是深深一躬,拱手致意了一句道。
“殿下不必如此,某說過,某與殿下乃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幫殿下,即是幫自身,今,大事兀自未定,尚不到慶幸之時,殿下還須得打疊起十二分之精神纔是。”
面對着李恪的大禮,*並未坦然受之,而是緊着便側了下身,面色肅然地提醒了其一番。
“子明教訓得是,小王自不敢稍有懈怠,只是小王卻有一事不明,爲何,唔,爲何……”
李恪先是慎重其事地表了態,而後麼,臉上卻是露出了尷尬之色,欲言又止地扯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殿下可是想問下官爲何不拼死上本保薦殿下,卻偏要整出這等所謂的賽馬之事麼?”
*多精明的個兒,哪怕李恪說得含糊不清,可只一看其臉色,*便知其要問的是甚來着,也自無甚顧忌,直截了當地便幫其將要問的問題道了出來。
“還請子明爲小王指點迷津。”
自打起了奪嫡之心,李恪可是沒少下力氣去提拔人才,不單有着*給其的“新欣商號”之渠道,其本人在朝中也有着自己的耳目,消息自是靈通得很,哪怕遠在宋州,可對京師裡的動靜卻是一點都不陌生,正因爲此,他既感激*幫其掃清了三位嫡子,卻又不免疑惑於*爲何不借此東風一舉將其頂入東宮去,偏要玩甚賽馬的把戲,儘管他李恪並不擔心自己會輸了比試,可畢竟是多了無窮之變數不是麼?
“就算殿下不問,下官也須得向殿下稟明,此事說穿了一錢不值,先就說說下官全力發動之情形罷,若是拼死力保殿下,成功之希望也就五五開而已,箇中原因便在長孫無忌與高士廉身上,此二者無論是資歷還是聖眷,都比下官要高出不少,正面硬撼,難保不生異變,一旦陛下爲平衡故,另選他人入主東宮,豈不爲將來更多添障礙麼?至於其二麼,就算殿下勉強入了東宮,情形恐怕也不見得便是大好,無他,殿下乃賢明君主之相,對朝務必然有着自己的見解,未必便會跟今上始終保持一致,短時間裡或許無礙,時間一長,與陛下之隔閡必深無疑,再若是被長孫無忌等人一利用,難保不再有廢立之事發生,若如此,殿下又當如何自處哉?”
畢竟是有着兩世的經驗在身,*所站的高度遠不是這個時代之人所能比擬得了的,無論是對人性的把握還是對君臣之道的理解,都絕對屬於當世頂而尖之列,自是能看得穿朝局的各種演化之可能,也正是因爲此,他纔會強壓住李恆等人聯名保薦李恪之請求,轉而搗鼓出賽馬之道,圖的便是個”穩妥’二字。
“原來如此,小王受教了,今,三馬並駕之勢既成,爲保得萬全,小王當如何自處方好,還請子明不吝賜教則個。”
李恪乃是極其聰慧之人,將*所言的道理細細地咀嚼了一番之後,便已是徹底瞭然於心,也就沒再糾纏於前事,轉而問起了應對眼前之局的良策。
“此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此一年中,能考覈的差使其實不多,關鍵只在言與行上。”
見的李恪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原本有着的幾絲擔心也就此煙消雲散了開去,笑着便提點了李恪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