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寧在地上歇斯底里，可惜再也流不出眼淚。
“上陽可是我的地盤，你這麼囂張，天一閣知道嗎？”我突然向他發難。
“你會爲了那個叫平川的和我撕破臉皮？你沒那麼蠢！”他說道，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可是你把班旅那個胖子插進來就不對了。這已經算是撈過了界。”
“班旅不是我安排的，而是家族長輩，我不過是恰逢其會，大不了把他撤走。不過是個小人物。”
他說的應該是真的，高寧的事就發生在這幾天，而班旅已經來了一段時間，對不上號。如果真是他安排的那真的是算無遺策。這樣想的話就有些可怕了。
“那算他運氣好，還準備把他一擼到底。”
“也行，不過是個會拍馬屁的人，沒點實幹。”
我還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不知道又有什麼企圖，可是根本就無跡可尋。
“我只是隨便說說，就算你這樣做了我也不會覺得你賣我人情了。”
唐正道笑而不語，還會偷偷的看一眼喊個不停的高寧，臉上的肌肉有時候都會抽搐一下。反正就是很不自然，也得虧我觀察的細緻。
“給個準信，平川那件事你到底準備怎麼辦？”
唐正道眉頭皺了皺，感覺像是不樂意一樣的。別看我現在和他聊天聊的好好的，還有說有笑，可還是在相互提防。
“他給你多少報酬？讓你這麼賣力？”他問道。
“六根鬼發，蚊子再小也是肉，作爲一個生意人，不能太挑剔。”我淡淡說道。
“你確定還要讓他這樣下去？魂體消散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六根鬼發我還沒拿到呢！”
唐正道語塞，他已經知道我看出了什麼端倪。不過他也隱藏的不是太好，看來還是有些缺陷。
“不用你提醒，這事我答應下來了！”唐正道最後還是妥協。
“得，最後還是我做了你們的調停人。”
“喂！高寧，別吼了，他答應下來了。”我對着高寧大叫一聲，唐正道瞪了我一眼，現在他真的不想再掩飾什麼。
“你能告訴我爲什麼你要這麼做嗎？這樣的唐正道根本就不是唐正道！”高寧質問道。
唐正道身子一滯，還是有些難受，想走到高寧面前。
“你別過來！我不想和你離那麼近，你把唐正道藏哪裡去了，你說啊！說啊！”
“高寧！我…”
“我不想聽你解釋，你放不放過平川！”高寧眼睛瞪大，死死看着唐正道，好像不允許唐正道說個不字。
“他已經答應下來了，你別再逼他。”我看唐正道像忍着怒火一樣，怕談好的事又崩掉，他本來就是強勢的人，好不容易纔屈服一下，又怎麼願意讓人忤逆。
“那行！雖然我沒親眼看見，但唐正道應該會說到做到，他從不撒謊！”
唐正道全身又是一震！欲言又止，手一直想擡起來，又忍住沒有擡，想走近卻又不敢，只能在一頭看着。
“你是要走了嗎？”
鬼魂能走到哪裡去，當然是下幽冥，高寧也聽得出我什麼意思。
“是的，麻煩大師了。”雖然他身上執念還沒散盡，但是一名小鬼差都能做到的事我沒理由做不到。
“唐正道！我最後求你一件事，放過高家，放過我父母。希望我的來生沒有唐正道！”高寧正色說道，很果決很堅定。
唐正道現在已經麻木了，根本就說不出話來，但是臉上也不再是平靜，眼裡的情感也在流露。現在的唐正道纔是鮮活的唐正道，而不是剛纔的機器人。
我沒有猶豫，拿出一沓紙人，擺成一道圓圈。
“陰陽路！開！”
隨即一道黑芒浮現，圓圈裡面也是黑漆漆的，像是能容納世間萬物，這就是專屬的陰陽通道。
高寧道了聲謝，二話沒說就往裡面鑽，好像是一點都不想再見到唐正道，唐正道眼睜睜的看着高寧消失不見。
兩行清淚滑落，匯聚臉頰，然後滴落的無聲無息，不知道能不能澆灌一株小草。
“回神了，回神了！人都不見了，還看着幹嘛？”我手一收，地上又重新恢復了正常，連帶小紙人都消失不見。
“多謝！”讓這樣驕傲自大的人道謝確實不容易，他道謝主要是我剛纔給高寧印了個記號，就是那個剪紙人專有的符印。
這樣高寧下去幽冥就不會追究他的責任，還會給他比較好的待遇，比如說是優先投胎，選一個好點的人家之類的。誰又不想投個好胎呢。
“你什麼都不告訴他真的好嗎？”
“告訴他纔是真的不好！反而讓他有負擔，該斷則斷。”不知何時他已經擦乾了眼淚，再次古井無波。
“你喜歡的是他？”
“是不是覺得很荒謬，又違背常理！我居然會喜歡一個大男人。”唐正道自嘲的笑了笑。
“沒有，誰喜歡誰和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呵，你這人還真有趣。”他搖了搖頭。
“那高寧是你殺的嗎？殺了自己喜歡的人又是怎麼樣的感受？”
這不是我嘴賤，可是我真的是好奇，唐正道出於什麼目的殺了高寧。說是爲了什麼傳家寶，雖然不能算是真正的鬼扯。
但也太牽強，就能騙一下處在悲痛中的高寧。騙我還差了點，以唐正道這種精於算計的手段，完全沒必要殺人。
現在反而是說開了，“不是我殺的，是門中長輩設計的，讓孟怡撞死了高寧。”唐正道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道。
現在就好像死的是路人甲一樣，變臉真快，挺佩服他，明明剛纔都難過的哭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隱藏着的天一閣少閣主！”
“是又怎樣，我寧願不當這個少閣主。反而害了高寧…”他又開始沉思。
“你恨你長輩嗎？”
“談不上恨，說到底也是爲了我好，而我這種人又怎麼可能爲自己而活，哪像你，瀟灑自在，哪裡都能插上一腳，跑東跑西。”
我不知道他這算不算是羨慕，不過，爲自己而活？好像也不是這樣，因爲我也是有所牽掛。
“沒什麼要說得了吧！第一次說的這麼暢快！”唐正道擡頭望天，明月高懸，今夜無風，和他心境倒是相符。
“有啊！怎麼沒有，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跟你一樣賊精賊精的，整天算計來算計去的。”
“怎麼？他惹到你了？”
唐正道應該是沒見過我，所以開頭才問我是不是術界中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對話，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惹倒是沒惹，就是現在他正追我妹子，死不要臉的。我不反對，但是你告訴他別耍什麼小手段，不然唐家也保不住他。”我正色道。
初聞唐家我還以爲是個普通世家，哪曾想來頭這麼大，把話挑明也好，免得唐麒麟那小子做了什麼不該做的舉動。
“行，我會轉告他的。”
“其實我本來準備去找你的，既然你今天在這就把正事說一下。”唐正道說道。
“什麼事？”
“龍虎山最近好像很囂張！”他聲音壓的很低，透露出一種神秘的意味。
“是啊！很囂張，不過我也沒必要和你們玄門聯手吧！我第四門安安靜靜的不是正符合你們三門的利益？”事情上升到這方面哪裡還能馬虎，肯定不能隨便應下來。
這個決定還是得和上陽這邊的幾個人商量一下。鬼知道玄門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道門確實不友好，但玄門就一定友好了？不見得，陰陽道不就是玄門的嗎？
還有一個神出鬼沒的佛門，至今都沒打過交道。就算我是第四門的決策人也不應該這麼草率，我的意志很大程度上代表着第四門。
“這事！還是等我回去商議一下然後給你答覆！”
“瑪德！我鬼發沒收，居然放高寧走了，虧了，虧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我突然想起這件事，一驚一乍把唐正道都嚇到了，不過也岔開了剛纔的話題。
“今天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什麼時候需要我還了就說，只要我唐正道能做到的，都給你應下來。”唐正道笑了笑，或許他是真的覺得我有趣…
到了他這樣的身份，肯定不會說假話。而且他的這個承諾已經很大了，遠超過六根鬼發的價值，應該也有讓我爲他保守秘密的意思。
不過呢！他這種人也不能做朋友，更不能掏心置腹。搞不清楚哪天就把你給賣了，心機太深，只能做交易夥伴。
“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
我白眼一翻，這都叫天色不早，現在都快天亮了，不知道是個怎樣的說法。
唐正道轉身就走，剛纔那句話就是道別，過了今天他就沒什麼大的心理負擔，高寧已經永遠的離開了。
那麼他就可以盡情展露自己的才華，無所顧忌。說實話，如果我是唐正道的長輩，會做同樣的選擇…
我目送他離開，沒有提平川的事，他已經答應了高寧放過平川就肯定會做到。
也不知道高寧有沒有感覺到唐正道的意思，朝夕相處總會有所察覺，但兩人都不說破，到了最後高寧都不知道真相。這也算是一種愛？
我只覺得愛好像離我很遙遠。
唐正道！以後又會和我處於怎樣的一個關係？是友還是敵？這個我肯定猜不透，這麼頭疼的問題當然是留給那些老油條，我這種小年輕還是得好好瀟灑，不然豈不是讓唐正道白白嫉妒了一番？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