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因疲憊而有些僵硬的脖子,從屋裡走了出來。一眼便看見碧沉盤膝坐在院落裡的石桌上,仰頭望着月色。聽見籬曦從屋裡走了出來,便回頭看了它一眼,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示意它過來坐下。
坐在碧沉的身邊,整個身體都緊貼在碧沉的身上,籬曦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說道:“哥哥,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你說呢?”
低頭看了一眼依靠在自己身上,樣子如往昔那麼親暱的籬曦,微微一笑,伸手摟住了它的肩:“籬曦,溟羽和鴻宇之間的禁術,怎麼樣了?”
輕輕地搖着頭,面帶自責:“對不起,哥哥,我不知道那個孩子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下在他們身上的‘暗情’解除的,只不過……不過……”越往後,聲音就越小。
看着它,碧沉並沒有要責怪它的意思。輕輕地拍了它一下,示意自己並沒有生氣:“籬曦,現在總可以回答我了吧?你是怎麼一回事?渡劫之事。”
“我……”
一說到這個,籬曦的臉色明顯難看。這,或許真的已經成爲了它的一個心結吧。
看着它,即便如此,碧沉還是想知道其中所發生的事情。就算是做爲一個兄長對弟弟的關心,它也必須搞清楚,籬曦當年渡劫之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它有權知道!
它看得出來,籬曦現在已是九尾狐了,可是並不是天狐。它的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根本不是來至天道的氣息,而是魔道,但籬曦又不是魔狐那麼簡單。
“說出來吧,我們可是兄弟,有什麼事,哥哥會幫你的。可是,你若是這樣藏在心裡,不只是你,我也會很難受的。當年渡劫之時,我無暇顧及你,才使得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哥哥!”一聽碧沉這樣說,籬曦的心裡更難受了。它急忙抓住了碧沉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猶豫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既然哥哥想知道,那好吧,我就全部都告訴哥哥吧。”
深吸一口氣,回憶着那段自己最不願意去回憶的事……
千百年前。
青丘。
天雷之劫不知過了多久,籬曦才悠悠轉醒,耳邊聽到泠泠的水聲,才發現自己正在一條小溪邊上,頭枕在岸邊,下半身浸在水裡。
“這裡是……”
頭有些痛,摸了摸,並沒有血跡。
想起來,可是全身都沒有一絲力氣,根本動彈不得,就連想張口呼救也不沒有那個力氣。
自己這是怎麼啦?渡劫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它已經沒有那個概念了,只知道自己很累,很想睡覺。眼簾想打架,可是自己卻阻止不了。
閉上了眼,迷迷糊糊中似乎聽見了人聲。想睜開眼,可是眼簾實在是太重了,他聽見有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叫道:“師父,你快看,小狐狸耶,還是九條尾巴的!”
九尾?
這麼說來,我渡劫成功了?但爲什麼,身體卻……感覺正在一點一點的消散,好像,我根本就沒有成功渡劫吧?
“你慢點!”
是一名老者,可是睜不開眼,看不見他們的
模樣。
“師父,它怎麼啦?怎麼一動也不動啊?是不是受傷啦?”感覺那男孩子把自己抱了起來,動作很輕,似乎很怕把自己給再弄傷了似地。
男孩子不停地問着師父,雖然看不見,但卻能感覺到,那位老者似乎在爲自己檢查傷勢。
良久之後,它聽見老者說:“這狐狸,大概是就是剛纔在渡天雷劫的那隻吧?真可憐,被雷劈中,傷的這麼重,只怕即便生出了第九尾,不能活下去,渡劫也就算失敗了。”
“渡劫失敗?”小男孩擔心地看了看自己懷中的,已經變回九尾狐狸的籬曦,憐伶地撫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師父,我們救救它吧,它真的好可憐啊。”
“孩子,這可不行啊!”老者慌忙阻止了徒弟如此荒唐的想法,“天雷劫可是上天給它的一個考驗,它能不能順利渡過,就要看它自己的造化。成功渡劫,羽化飛昇,渡劫失敗,可就只有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我們如果出手干涉了,那天上的神仙,可是會生氣的。”
師父越是這樣說,孩子便越是覺得懷中的籬曦太可憐了。
“可是師父,它真的好可憐啊。青丘狐族,能修到第九尾已是不易,如果就因爲無法在渡劫後活下去,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嗎?師父,我們就救救它吧,它真的好可憐的。”
孩子不停地懇求着師父,老者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平靜地天際。點了點頭,悄悄地對男孩子說着什麼。
一股股濃烈的藥草味道,不斷地刺激着籬曦的神經。
是哪兒?
眼睛勉強虛開一條縫,可是視線很模糊,只能依稀看見兩個忙碌的人影,在自己的面前晃動。自己已經越來越虛弱了,別說是看清他們的樣子了,就連他們在說些什麼,已經聽不清了。看來,離魂飛魄散之時,已經不遠了。
哥哥,哥哥……
雖然不斷地對自己說過,不可以恨哥哥,因爲哥哥根本分身無暇,無法顧及它們兩個,但是……爲什麼哥哥要幫籬清,不來幫自己啊?爲什麼?籬清是它的弟弟,難道它籬曦就不是了嗎?
心裡不斷地詢問着自己,內心在掙扎着。可它越是這樣想,卻越要告訴自己,不能去恨哥哥,不能!
直到一種很苦的藥喂入口中,籬曦才從內心的掙扎中清醒過來。
難道說……他們這是要挽救自己的性命嗎?
內心在苦笑。
被天雷所傷,根本就沒有存活下去的機會,你們這又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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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孩子和老者,真的救活了你?”
驚異地看着籬曦,就連剛送到嘴邊的酒,都沒有下肚。
籬曦輕笑着,搖了搖頭:“哥哥你糊塗啦?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呀,那可是天雷啊,說能救活,就能救活的嗎?”猛灌一口烈酒,籬曦倒入了碧沉的懷中,“他們根本沒轍,幾乎要放棄。放棄就放棄吧,我絕對不會怪他們見死不救的,他們已經盡力了,是我命已該絕,我不能恨任
何人。”
“可是你現在還活着,這麼說來,他們是找到救你的辦法了?”
點了點頭,但神色卻更加黯淡下去。
那可是它最不願意被人問及的事!
“你既然不想說,那我就不勉強你說出來了。”看出了籬曦心中的鬱結,碧沉也很識相地,不再去詢問,“等你哪天,想告訴我了,在說出來吧。我不希望你不快樂,知道嗎?”
拍了拍籬曦的肩,碧沉從石桌上跳了下來,伸了個懶腰,看着有些朦朧的月色,說道:“時間不早了,溟羽該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解咒可是很傷神的一件事情,注意身體,不要急,慢慢來。溟羽現在和鴻宇呆在一起,‘暗情’不會噬體,他們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哥哥,其實你很想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對嗎?”
碧沉剛笑着,轉身準備往屋裡走,卻聽見身後傳來了籬曦的話語。回過頭,正巧對上籬曦的笑容。
籬曦看着自己的雙手,慢慢地道出了事情的經過:“其實,我能活下來,全是因爲那個孩子。是他,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才得以保住我這條命的。而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什麼?”
“那孩子,其實是大巫的後裔,身上流着巫族之血。是他把自己的血,渡入我的體內,才救了我這條命。相應的,他也就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恐怕,還不只是生命吧。”
就知道瞞不過碧沉,籬曦輕笑一聲,卻帶着苦。深吸一口氣,說道:“沒錯,他把自身的巫族之血給了我,而他便失去了巫族的身份,即便是再輪迴,他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我,因爲接受了他的巫血,得以存活下來,也就因此,爲什麼我身上有魔道的氣息,但我不是魔狐的原因。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是我欠了那孩子一條命,所以我必須償還。”
“聽你這麼說……”
聽至此,別說是碧沉,相信所有的人都會很自然將這件事,和它無故幫鴻宇的事聯繫在一起,也就是說……
看着燈火通明的屋裡,拉長的人影照在窗戶上,碧沉慢慢地說道:“鴻宇,就是那孩子的轉世?”
“是。”並不否認,籬曦也將視線望向了窗戶上晃動的人影,“我尋找了很久,找了很多地方,最終才從婆婆的口中得知,那孩子已經輪迴了十三世,而這一世,他將享盡天下的榮華富貴,卻不得長命。我爲了償還當年所欠他的,所以在五年前刻意接近他,並告訴了他我的真實身份,和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問他,他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他,可他卻只想要一個,就是他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個孩子,永遠都不能和他分開。”
“原來如此。”
“哥哥,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和幽家的關係,那麼,在我發現那孩子的情況時就不該……”
“行了!”碧沉立即打斷了它自責的話語,“什麼都不用說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相信溟羽也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絕對不爲生你的氣。說起來,我們或許還要謝謝你,若不是因爲這件事情,我們還會苦惱,如何將月兒送入三星祭祀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