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鳳兮聽到秦相拿‘不在場證明’來說事,反而鬆了口氣。
她朝蕭承君看了一眼,見後者對她點頭,便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拿出一個木盒,舉到衆人眼前,在看到秦相面露驚慌的時候,這才悠悠地說:“看秦相這個樣子,應該對小女手中之物一點都不陌生咯?那還需不需要小女細細說明這控屍蠱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秦相被傅鳳兮這一番質問逼得說不出話來,他堅信君樂白的本事,不相信那麼一個鬼才會敗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女,他疑心傅鳳兮在誆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倒是宣帝見了那烏漆墨黑的盒子,好奇地問:“何爲控屍蠱?”
天子一問,傅鳳兮就不得不解釋了。
她便在秦相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將君樂白告訴過她控屍蠱的用處又跟衆人說了一遍,同時解釋道:“佟大人回國都走的是山道,沿途沒有客棧補給,但是佟大人卻隻身上路,身上沒有備半點乾糧,從趙郡到國都這一路上十多天時間,佟大人不吃不喝,若非他已經成了死人,斷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如果誰還有疑惑,也可派人去佟大人入住的那家客棧看看,檢查一下佟大人在那幾日是否進過食,這樣大家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秦相再想反駁已是屋裡,他剛纔把話說得多死,現在打臉就打得多幹脆!
他的兒子,恐怕要保不住了。
而這時候,蕭承君再次開口,說道:“如果殺害佟大人一事還不足夠說明秦尚武的惡行,那接下來還是說道說道秦尚武爲了掩蓋罪行,阻撓本王查案,又做了什麼?白營上前說話。”
白營聞言立即跪下,先朝宣帝行了個禮,待宣帝喊平身後,他纔不緊不慢地把他接到命令緊急趕往趙郡卻看見趙郡太守派兵圍山,意圖縱火燒死五王爺時被他發現罪行並擒獲的經過都說了一遍。
其中驚險,令在場許多大臣都變了臉色,紛紛看向地上躺着的秦尚武,不知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膽敢謀害五王爺蕭承君,還是驚恐謀害皇族的悽慘下場。
這個罪名,真是鐵證如山,連辯駁都失去了力道。
秦相聽到最後,猛地向後打了個擺子,若不是親信扶着,堂堂右相恐怕要在大殿上衰哥屁股蹲,那就貽笑大方了。
好在他及時回過神,看了看自己還剩半條命的兒子,終於痛苦地閉上了眼。
半晌,顫抖地朝宣帝跪下,啞聲開口:“罪臣秦尚武兩項罪名均被五王爺證實,請皇上降罪。”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傅鳳兮隱晦地瞟了秦相一眼,暗道這人可真夠老謀深算,一旦見事情的走向不對了,爲了自保能夠果斷地放棄自己的兒子。
只是恐怕他現在想要撇清關係,已經是不能夠了。
蕭承君揮手打斷秦相的訴情表忠,冷道:“秦相先彆着急着表忠,免得這時候話說得越死,等下打臉越快。”
秦相面色一僵,‘爲國爲民’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他驚魂甫定地看向蕭承君,像是在探究蕭承君手上到底還有他的什麼把柄,就見蕭承君從懷中掏出一沓信紙,上頭寫滿了文字,“皇兄,這份東西就是佟敏才一直想要交給臣弟甚至爲此喪命,上頭記載着秦樑景勾結越國,意圖叛國謀反的罪證。請皇兄過目!”
叛國謀反!
這四個字,別說把滿堂大臣嚇一跳,就連龍椅上的宣帝都愣了愣,隔了會兒才叫人把那沓信紙呈上來。
一看,頓時氣得直接將那些信紙往秦樑景面前一扔,怒聲呵斥:“秦樑景,你給朕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些東西是不是你寫的,五王爺到底有沒有冤枉你!”
龍庭震怒,勢若雷鳴。
秦樑景身體一顫,哆哆嗦嗦地去撿地上散落的信紙,當看清信紙上的內容時,他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白得嚇人。
“不,不可能的!”秦樑景猛地搖頭,矢口否認這些信是他寫的,理由看似很充分:“這些信上擡頭是越國君主,落款纔是微臣,理應早已經送到了越國,五王爺怎麼可能拿得到?所以肯定是別人僞造的。並且老臣爲官幾十載,歷經兩朝,就是再多的好處老臣也不可能去謀反啊!”
可不是嗎?秦樑景在朝堂多年,門生無數,不乏忠奸,除了一開始的震驚外,大多數人還是不敢相信秦樑景會做出通敵叛國的事,這其中該不會有什麼誤會吧?
到這一刻,除卻觀望的,仍有不少秦相一派的核心成員跪下來,卻不敢替秦樑景求情,只隱晦地提出請皇上查清楚,免得冤枉了老臣寒了其他人的心!
“不知吏部尚書說的其他人都指誰呢?可是你們這些由秦樑景一手帶出來的國家棟梁?”蕭承君忽然發難,目標直指以吏部尚書楊遠爲首的秦相門生。
頓時,原本還跳出來替秦樑景鳴不平的衆人立即消了音。
蕭承君見衆大臣終於安分下來,這纔看向秦樑景,見後者仍不死心地想要狡辯,嘴角的冷笑便帶了一點悲憐,“秦相你我同朝爲官也有好幾年了吧!本王的做事風格你還不瞭解?如果沒有確鑿證據,本王會將這件事提到大殿上來說嗎?
也罷,既然你仍不死心,那本王就好好與你說道說道。”
蕭承君指着地上那對廢紙,道:“秦相是不是還在奇怪這些信明明就該送到了越國國君手中,爲何還會出現在這裡的?秦相大概是忘了你當初是如何讓佟敏才利用職務之便進出越國傳遞信息的吧?”
秦樑景聽到這話,瞳孔瞬間放大,驚恐地看向蕭承君,但蕭承君根本看都不看他,接着就向衆人解說“佟敏才乃趙郡鹽政使,同時監管着蕭越兩國的鹽政往來,進出越國完全不會引起懷疑,也沒有人敢對他進行檢查。所以秦相將與越國通信的任務交給了佟敏才,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佟敏才太膽大,竟然將他的每一封信都截下來,捲抄一邊再送往越國。”
這也就是爲什麼佟敏才那裡會有秦樑景親筆所寫的原件。
蕭承君說得十分詳細,彷彿就是他親眼看見的一樣。秦樑景辯無可辯,只勉強張嘴,向宣帝求情:“皇上啊!老臣自爲官以來處理朝事皆是兢兢業業,殫精竭慮,從不曾有絲毫懈怠。老臣又怎麼會背叛蕭國呢?還請皇上一定要相信老臣啊!”
秦相的感情牌還是有用的,他做了那麼多年的官,又是個有真本事的,朝中許多事情都要倚仗他,他甚至還是國丈爺呢!甚至單從利益上來說也是說不通的。爲官拜相已經是仕子們所能達到的仕途巔峰了,這樣的人有必要通敵叛國嗎?
宣帝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看看老淚縱橫的秦相,又看看面無表情的蕭承君,一時拿不定主意,便問衆大臣:“衆愛卿以爲如何?”
吏部尚書楊遠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還有婉轉的餘地,連忙說:“啓稟皇上,秦相這些年爲蕭國所做的貢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微臣願以人格擔保,秦相絕對不會做出通敵叛國這等醜事的!”
楊遠這一番保證之後,立即又出來好幾個人替秦樑景作保。
全是秦相養出來的好名聲,衆口鑠金,彷彿多一個人站出來,秦樑景的罪責就輕了一些。
朝堂上,形勢發生微妙的變化,倒像是衆大臣跟蕭承君形成了對立之勢。
蕭承君冷眼瞧着,忽然輕笑一聲,但聲音裡的冷冽卻讓所有人都禁了音,紛紛低頭不敢去看蕭承君,倒是秦樑景像是有了倚仗,竟然大膽地與蕭承君對視,臉上不無得意。
“聽說秦相出生洪郡,並自小在洪郡長大的,本王說得對嗎?”就在形勢一面倒偏袒秦樑景,連宣帝都有所動搖的時候,蕭承君忽而提起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話題。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向蕭承君,楊遠更是大着膽子替秦相辯駁道:“就算秦相出生與越國交界的洪郡又怎麼樣?秦相入仕後便搬入國都,鮮少回老家,王爺難不成要以秦相年幼時可能與越國人交往就說秦相有通敵之心嗎?”
蕭承君瞥他一眼,淡道:“那如果秦相本身就是越國人,楊大人又要怎麼說呢?”
此語一出,大殿上更是傳來陣陣抽氣聲,紛紛難以置信地看向秦樑景,後者此時就像只被掐着脖子奪去了呼吸的老鴨,只能大張着嘴呼吸,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瞧見秦樑景這個樣子,事實如何,不需要再多的說明了。
蕭承君放眼掃視一週,剛纔還在替秦樑景求情的大臣們紛紛縮了脖子裝鵪鶉,再不敢說話,楊遠更是撲通一下跪到在地,出口求饒。
堂堂蕭國的右相竟然是越國人,而且還在朝堂上臥底兩朝數十年都沒有被發現,這簡直比天方夜譚還要詭異。
宣帝怔愣片刻後,勃然大怒,舉起案几上的鎮紙就朝秦樑景砸去,如果不是準頭不太夠砸到秦樑景的腳邊,那狠勁能夠直接要了秦樑景這條老命!
“好啊!我蕭國之國家棟梁啊!竟然是越國的探子,他教出來的一干門生還個個替他求情,可真是給朕張臉啊!”宣帝氣極而笑,厲眸掃過殿下衆大臣,“那是不是朕今天就該將蕭國皇位都交出來,好讓你們能夠向越國皇帝表忠啊!”
衆大臣頓時被嚇得腿軟,紛紛跪倒在地,認錯求饒。
宣帝氣得根本不搭理他們,直接就說:“刑部尚書何在?”
“微臣在。”刑部尚書高清立即爬上前應道。
“即日起先革去秦樑景右丞相一職、秦尚武趙郡太守、收監查辦,你給朕好好查,朕倒要看看,朕臨朝十餘載,到底養出多少白眼狼來了?!”
擼去了秦樑景的官職,宣帝猶自不解氣,瞥見剛纔替秦樑景求情求得最兇的楊遠,冷笑一聲:“剛纔楊大人剛不是還要替秦樑景作保的嗎?既然這樣,你這吏部尚書也不用做了,先留在家裡好好呆着,吏部尚書一職由吏部侍郎擔任。”
三言兩語直接就把右相一派幾個重要官職的位子都換了個天,但底下的人個個噤若寒蟬,誰敢在這個時候亂說話,一不小心被扣上通敵叛國的帽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