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前一刻還是令人心驚肉跳的恐怖片,怎麼突然就畫風大變,成了讓人心跳加速的言情劇了。
這不科學啊!
傅鳳兮內心狂吐槽,但對於蕭承君原因不明的抽風,她絕對的雙手雙腳贊同。
這坑爹的地方,她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蕭承君還真的言出必行,真把她帶到了燈街。
走在人來人往的燈街上,旁邊是緩緩流淌的肅修河,時不時可以看見成雙成對的小情侶們提着各色各樣的精緻河燈,有說有笑走到河邊將河燈放進河裡。
一盞盞亮堂的河燈漂在河面上,順着河水緩緩流逝,像點點星光墜入凡間,璀璨而夢幻。
傅鳳兮此時也感覺自己如墜夢中,迷迷糊糊的,因爲蕭承君正走在她身側,一邊還用着低沉的聲音向她講述着冷燈節的來歷。
可她心裡亂成一鍋粥,根本聽不進去,直到蕭承君忽然問:“對了,你是怎麼讓小鳴連冷燈節都放棄了,安安分分地留在落華苑的?”
雖然這個是蕭承君交給鳳兮的任務,但他其實並沒有對此抱太大的希望,他甚至都準備好如果蕭爭鳴不聽話,他乾脆點了蕭爭鳴的睡穴,讓對方乖乖睡一個晚上。
一提起這茬,傅鳳兮臉上就有些尷尬了,但很快又故作鎮定地說:“沒什麼,我只是稍微騙了他一下。”
“你對他說什麼了?”蕭承君也料到蕭爭鳴不可能是尋常道理能夠勸得動的,但蕭爭鳴是傻又不是真的呆,要想騙過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告訴他今天是十月初九。”鳳兮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彷彿她只是說了一個無關痛癢的謊言。
蕭承君聞言一愣,盯着鳳兮神色不變的側臉,好一會兒,失笑搖頭卻沒說話,因爲連他都不知道該說鳳兮什麼好了。
十月初五,蕭國冷燈節。
蕭承君一笑,讓他原本的冷臉顯得柔和不少,又有鳳兮走在他身側,原本猶猶豫豫不敢靠近的賣燈童見狀很有眼色地湊上前,細聲細語地說:“公子,給這位小姐買盞河燈吧!我的河燈很靈的,把它放進河裡許個願,你們一定能夠恩恩愛愛,永結同心,白頭到老的……”
小燈童不過六七歲,才及蕭承君的腰間,頭上扎着兩個花苞子,像是爲了應景故意選擇的頭飾,倒有些男女莫辨。
他似乎很常做小情侶的生意,‘甜言蜜語’一籮筐,但眼力勁還差了點,對情侶的氣場分不太清,估計還沒讀過什麼書,話來來去去也是那麼幾句賀詞。
蕭承君和傅鳳兮先是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莫名和尷尬,最後在小燈童滔滔不絕的讚美詞中化爲了哭笑不得。
傅鳳兮更是忍不住捏了捏小燈童的鼻子,逼得對方不得不停下話頭用嘴呼吸,她才放開手,從對方手中接過兩盞河燈並塞了一枚銀子,揶揄笑道:“好了,謝謝你的祝語,不過以後別見人就說百年
好合、早生貴子之類的話了,小心別人聽了跟你急。”
小燈童疑惑地眨眨眼,他這時候也意識到自己剛纔說太多說錯話了,可眼前這位漂亮的大姐姐似乎沒有因此生他的氣,說話和氣溫柔的,就像他的孃親。想到鳳兮塞給他的銀子夠他給孃親抓一個月的藥,小燈童的臉上頓時溢滿了感激,連忙對着鳳兮感恩道:“大姐姐,你真是大好人,太感謝你了,謝謝,謝謝……”
連說了兩句謝謝,小燈童猶自覺得不夠,又見大姐姐身旁的大哥哥也在看着他,他就作出嚴肅的表情對大哥哥說道:“大哥哥,姐姐又好又漂亮,你能娶到她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一定要好好對她,不然……”
明明是煽情的鼓動,但小燈童一臉嚴肅,神情和話語對不上號,顯然是照搬戲文裡的情話,還越說越離譜,傅鳳兮一點曖昧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好笑,沒好氣地打斷小燈童的話:“夠了夠了,剛纔讓你別亂說祝語,你還越說越來勁了。我買了你最後兩盞河燈,你也快點回家吧!”
小燈童拿着銀子,蹦蹦噠噠地跑開了,鳳兮則是笑着轉頭看向蕭承君,調笑道:“怎樣?大哥哥,既然買了河燈,要不我們也去應應景?”
蕭承君深深地看着傅鳳兮,想從她的神情中找出一絲羞澀或是別的情緒,但對方始終表現得十分坦然,完全沒有小女兒該有的嬌羞。他哪裡知道,鳳兮之所以會渾然無意,還都是因爲之前太多次的曖昧都被他無視,鳳兮早早‘看清’兩人的關係,眼下當然也就不在意了。
可這時候反倒蕭承君有些莫名的不爽:傅鳳兮一向都是那麼大方的嗎?被人--就算只是個小鬼頭‘敗壞’閨譽這等大事,也能一笑置之?
當然,如果被鳳兮知道他此時的想法,估計會斜眼瞪他:敗壞她閨譽的事情,他幹得還少嗎?
只是傅鳳兮完全不可能從蕭承君冷凝的俊臉中讀出那麼大的信息量,最多隻是覺得這位爺似乎又不高興了,可沒等她發問,蕭承君就一把接過她手中的河燈,話也沒說一句就往前走去。
莫名其妙!
傅鳳兮暗暗咕噥了句,悄悄用空出來的手揉了揉暗自發紅的臉頰。剛剛他們站的地方燈光昏暗,她臉頰滾燙應該沒有被發現吧?
她當然不可能像蕭承君以爲的那麼無動於衷,只是她想着前幾次自己都太‘自作多情’了,這回只好壓住自己沒邊兒亂飄的思緒,先開口把這當做一場誤會,可似乎效果也不太理想。
哎,貴人就是難伺候!
想來想去,最後只有這麼一聲哀嘆。傅鳳兮只得乖乖跟着蕭承君來到一處僻靜的河畔,許是已經接近午夜,遊人們都已經放完河燈回家了,周遭漸漸給人一種寂靜安寧的感覺。
兩人在河邊找了一處石凳並排坐着,聽着緩緩流動的河水聲,似乎周圍的一切也跟着放緩,連心情也愉快不少。鳳兮忍不住轉頭去看蕭承君,對方那張冷臉並沒有
因爲暖色燈光而緩和,反而因爲寂靜染上了肅殺和蒼老。
她想:到底是什麼讓這個剛毅的男人鮮見笑臉,彷彿他肩上正挑着一座無形的大山,讓他無時無刻不去費心盡力,可蕭承君也只不過是年僅二十五歲的青年罷了。
她捧着河燈,享受着這難得的寧靜夜晚,心思卻再次從蕭承君身上發散開去。
也不知道時間偷偷過去多久,傅鳳兮猛地回神,見他們兩人手上的河燈似乎變黯淡了些,許是燈油快沒了。
她頓時覺得有些可惜,就說:“要不我們也許個願吧,萬一這河燈還沒放到水裡就滅了,多浪費啊!”
就算她現在不缺錢了,但這好歹是她花銀子買回來了,如果隨手丟掉實在是奢侈的啊!
說幹就幹,鳳兮也不管蕭承君樂不樂意,自己跑去借了支毛筆,在河燈的燈芯旁落六個字,然後又興沖沖地走到河邊,雙手捧着河燈,虔誠地念着河燈上的願望,靜默一陣,纔再次睜眼,將河燈放入水中,任其隨水而流。
蕭承君深邃的視線一直落在鳳兮身上,看着鳳兮如同一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樣,喜滋滋地做着這一切,給這個寂寥的夜晚平添幾分輕快,但真正使他感到震撼的卻是鳳兮提筆落下的那句願望。
‘惟願現世安穩’
他忍不住開口:“你倒是心懷天下。”
“嗯?”傅鳳兮一開始還沒明白過來,見蕭承君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河燈上,她這才搖搖頭,笑開來,“倒也不是,不過許願的話不都是祈求神靈先祖來實現自己的願望嗎?我想來想去,大約也只有這一個願望是我自己沒辦法掌控的。”
至於別的心願,她都能憑藉自己的手段實現,並不需要祈求神靈這麼虛無縹緲的存在。
最後那句話,傅鳳兮默默在心裡說着,可蕭承君卻聽懂了她未宣之於口的深意,冷硬的臉一頓,繼而緩緩舒展神情,也從鳳兮手中拿過筆,學着對方的樣子在他自己的河燈上寫下願望。
傅鳳兮有些好奇,湊前去看了看,又是一愣,呆呆地念了出來:“惟願初心不忘。”
這是什麼意思?
她擡頭看向蕭承君,只見對方隨手將河燈放入水中,但神情卻難掩莊重,忍不住喃喃問道:“王爺也信這個嗎?”
蕭承君似乎勾脣笑了笑,反問:“你都信神靈,爲何本王就不能信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王爺的願望……”鳳兮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找不到好的形容詞來說明自己的疑惑。
如果說她的願望太過於‘宏大’,那蕭承君的願望就太過於‘渺小’,都十分不像話。正常人不應該都祈求家族平安、情愛圓滿的嗎?
蕭承君的視線仍停留在漸行漸遠的河燈上,直到兩盞河燈都被夜色吞沒了身影,他纔回頭,卻是望向虛空,似低喃道:“我想了想,如今我能求的、想求的大概也只剩下這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