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大殿裡一片安靜,除了白玫瑰,似乎再沒有任何活人。
一陣夜風颳過,撩起這一百多人的衣袂,清冷的月光灑在他們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映襯着他們凸出的眼睛,顯得異常森冷和可怖!
白玫瑰接連問了幾遍也沒有人回答,氣氛之下便迴轉身抽了一個人的耳光。
那人像被控制的殭屍一樣無聲的倒了下去,嘴角彌散出死死黑血。
白玫瑰一陣驚愕,再看其他被點了穴道的同伴,也是同樣的嘴角浸出絲絲縷縷的黑血。和第一波死去的江湖衆俠士一般無二,黑血中盡是還在蠕動的黑色蟲子。
白玫瑰不想再看,右手內力一出,拂過衆屍體,衆屍體紛紛倒地。
怒火稍稍壓減,各種疑問卻接踵而至,白玫瑰的腦子驟然間紛亂如麻,毫無頭緒。
繁瑣的第一個結還沒有來得及解,四道鬼魅般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大殿外,鬼魅的身影之後又跟着二十八道略顯嬌小的身影。
白玫瑰再次怔住了。
她的身體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這身影太熟悉了。
正是玫瑰教的二十八堂堂主和四大長老!
他們是玫瑰教的心腹,中堅力量,中流砥柱!
他們爲什麼也要叛變?
爲什麼?爲什麼?
無數疑問在腦海中盤旋,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忽然,一陣爽朗的笑聲自殿外傳來,似磔刑地獄傳來的一般,讓人戰慄,惹人心悸!
白玫瑰豁然擡起了頭,看見了一張異常熟悉的臉!
“是你!?”驚訝之聲響徹在四周,不過轉瞬間卻被冷笑和自嘲所打斷。
“我在該想到是你了!”
“不錯,正是屬下,屬下參見教主,願教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來人說罷,裝模作樣地拜了下去。
來人正是水心。白玫瑰最信任的貼身女婢。
“你就是這樣來參見我的嗎?”白玫瑰盯着這個雍容華貴的女子,冷笑地問道。
“呵呵呵呵……”笑聲再次響起,如勾魂攝魄般,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連白玫瑰聽之鬥不覺得微微戰慄。
“奇怪!”白玫瑰心下暗忖道:“難道她也練成了‘清清神功’,怎麼內力如此強悍?而且,似乎還在我之上!”
“不錯,我已練成了‘清清神功’。”微微一笑,彷彿已看穿了白玫瑰心中的疑慮,水心戲謔地說着。
“那又怎樣?”白玫瑰不屑地說道,“你難道認爲自己的‘清清神功’就一定強過我嗎?”
“我如果沒有十層的把握,也不會傻到貿然將命直接丟給教主的。”水心笑嘻嘻地說到,眼中精光時隱時現,只看得白玫瑰心中一凜。
“不過我很奇怪,你是什麼時候偷了我的秘籍的?”白玫瑰話鋒一轉,笑着問道。
“教主也太小看水心了吧,怪不得會讓屬下輕易得逞。哎,教主也不想想,憑我的記憶力,我還會偷嗎?我只需要看上一遍,呵呵……”
“原來如此。我倒忘了,你的記憶力可是比我都還強啊!”白玫瑰似恍然大悟又似言不由衷地讚歎道。
“教主過獎了。”水心嘻嘻笑着,眼中光芒更甚,直逼白玫瑰。
“教主是自行了斷,還是要屬下動手呢?”水心似是想盡快殺死白玫瑰,遂直奔主題,眼光霍霍,逼問着她。
白玫瑰避開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淡然說道:“我倒是想自行了斷,不過卻懶得自行動手……”
“好!那屬下就再爲爲教主效勞最後一次,也好讓教主能夠永世銘記着水心的恩情!”大喝一聲,水心欺身而上,身法快過重重奔雷,一招向白玫瑰胸口擊去!
白玫瑰錯愕之下,急忙閃身後退,伸出手掌與水心硬拼了一招。
“砰!”地一聲,白玫瑰如斷線的風箏一樣急向後倒飛而去,險些撞向殿內一根巨大的圓柱,突然,一道人影一閃之際,立時接住了白玫瑰。
來人正是張錯。
“玫瑰!你怎麼樣?”張錯焦急地問道。
“噗!”一口鮮血噴出,浸溼了張錯胸前的衣襟。
“她……她練成了……”白玫瑰擡起手來,顫抖着指着不遠處兀自如天神般的水心。
“哈哈哈哈哈!”水心凌空而立,哈哈大笑,“白玫瑰,這回你終於明白了。不錯,我已經練成了‘清清神功’的大圓滿境界,第二十八重境界,‘軫水蚓’之境!從今以後,我就是真是天下無敵啦!”
長袖飛舞,戴在頭上的珠翠被強烈的內勁震得粉碎,紛紛揚揚灑在寬闊的大殿上。
只聽“啊啊啊啊”一連串的慘叫,二十八堂堂主受不了這強烈無匹的勁風的反震,紛紛吐血倒地。
“真是廢物!”水心回身罵了一句,“留着你們有何用?”說罷,隨手一揮,強悍如斯的內力如萬箭穿心般透體而過,二十八位堂主便紛紛慘死在水心的手上。
那四位堂主不來面不改色,可看到水心這動不動就隨意殺人的一幕也嚇得夠嗆,紛紛嚇得尿了褲子。
正好又被水心看見,於是,這四位玫瑰教衆位高權重的長老也在剎那間死於非命!
“我明白了。”張錯看着已經變成殺人狂魔的水心,喃喃說道。
“你的意思是……”白玫瑰似乎猜到什麼,但沒有說出來。
“不錯,‘清清神功’的最高境界正是無情無慾之境。只要無情無慾,六親不認,便能練到這所謂的最高境界!”張錯說道。
“無情無慾,六親不認……”白玫瑰喃喃唸叨,“這哪裡是什麼武功,這簡直就是一劑致命的毒藥,讓人陷入瘋狂之境,是人世間最殘忍的毒藥!”
“還有你!你笑什麼笑?我不准你笑!”水心在殺完了玫瑰教衆人之後,忽然轉身看見了大殿正中的嘻嘻哈哈的彌勒佛,於是便直向彌勒佛擊去。
忽然,只聽得一聲慘叫,然後又是“砰”的一聲,水心的屍四分五裂,斷肢殘骸四散橫飛,點點鮮血濺灑在彌勒佛凸起的金色肚子上。而彌勒佛看起來依然還是嘻嘻哈哈的模樣,似在嘲笑着這人世間的迷惘和癡狂。
剛纔,水心在殺了玫瑰教衆人之後,已然進入半瘋半魔狀態,本欲可以直接殺死白玫瑰和張錯,可沒想到白玫瑰和張錯剛好蹲在一根圓柱的後面。水心在第一時間並沒有看見他們,卻在第
一時間看見了微笑着的彌勒佛的塑像。此時的水心本已處於半瘋半魔狀態,哪裡容得下別人的笑容,於是盛怒之下,催生全部內力,直欲攻向彌勒佛。可是這“清清神功”本是這世間極爲罕見的一種強悍神功,練到二十七重境界已是人體所能承載之極限,一旦超過這層負荷便會蒸汽逆流,暴斃而亡!所以,水心最終死於自己所凝聚的強悍無匹的內力中。一心想稱霸,最終徒自悲涼。這樣的結局,正所謂害人害已,到頭來卻死無屍。
這一幕幕,讓白玫瑰的心中感到無比淒涼。看着這些從前與自已情同姐妹的女子,現在一個個倒地死去。這究竟是爲什麼?
如果爲了追求江湖霸業,就不擇手段,連親情、友情都不顧,那還有什麼意義?
前些日子,她在廟堂裡,看見那些僧人們日日誦經,有規律的生活。他們自已砍柴、擔水、做飯,每個人的臉上都平靜而又安詳。
雖然,以她的身世,成不了佛,但她不再具有從前的野心了。她只想和張錯在一起,遠離江湖的恩怨,過一種普通人那簡單卻又安寧而又閒適的生活。
經歷了大徹大吾後的迴歸,才明白,過一種簡單的生活是一種幸福。
張錯在一旁靜靜地注視,欣喜地看到了白玫瑰表情的變化。這時,白玫瑰向他伸出手來,兩手相握,剎那間,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互相點點頭,微微一笑。隨即把腳一蹬,兩道身形一閃,消失在了遠方。
海南島。
一棟富麗堂皇的廳堂中。
鑼鼓喧天,鞭炮陣陣,紅菱飄飄,錦緞搖搖。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紅燭高掛,喜字耀目,一對新人,盈盈相拜。
正是白小荼和屈恆。
今天,是他們大喜的日子。
此時白小荼臉頰被映得緋紅,顯得更加嬌美動人。可在低頭相拜的一剎那間,卻帶着迷離的淚光。
翌日,屈恆醒來,頭痛欲裂,正想起身喝點熱茶,擡眼一望,發現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正是白小荼所留,屈恆心中一慌,立馬翻身下牀,撲了過去,拿起信,拆開來看:
相公,當看到這封信時,我已暫時離你而去,但請你不要心慌。
我很快就會回到的身邊。
只因這些日子來我時時思念我的弟弟張錯,昨夜做夢,夢見他已回到了張氏祖宅之家。醒來之時,天還未旦,見君正在熟睡中,故不忍心攪之,左思右想之際遂決定孤身前去一會,已了卻賤妾五年來之夙願。
請君放心,切勿掛念。也請原宥賤妾這魯莽擅自僭越之舉,待半月之後妾當歸來親自向夫君和公婆請罪!一切罪責,賤妾願一併承擔。爲使君靜心,安心,妾在此立一誓言: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賤妾白小荼親啓
屈恆一口氣看完,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輕輕地嘆了口氣,放下了那信箋。
此時,窗外豔陽高照,蟬鳴陣陣,綠柳如蔭,算算時節,已經進入盛夏了。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