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少臻站起身來,淡淡的看着我笑了笑,脫掉身上的外套,然後朝我的外套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讓我脫掉,趕忙脫下來遞給他,這裡的溫度,脫掉外套吃飯不冷不熱。
司少臻儀式般的把外套都掛好,然後才坐下來,淡淡的回答道:“他不認識我,但是他認識Kitty.”
他說着夾了一些菜到我碗裡,徵稿都是我愛吃的。我這會兒才注意到,滿桌子的菜裡,沒有我不喜歡的。
Kitty因爲業務常跟這種人合作,這裡的老闆認識她的確不奇怪,但是…
“你還讓Kitty提前訂位置了?”我驚訝的問。
司少臻擡眉:“不可以?這樣更省時間,而且,你確定我們兩個要坐在外面跟一堆人坐在一起用着不知道有沒有洗乾淨的餐具吃飯?”
司少臻素來有潔癖,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也一樣,不喜歡他這種資本主義的作風,好像跟那些人共一個餐桌就很丟臉一樣。
“所以這裡原先是沒有包廂的,是特意爲了我們闢出來的?”我盯着他,詫異的問。
司少臻表現的很理所當然:“你以爲呢?”
不知道怎麼,這頓飯吃起來就沒什麼味道了,我並不是這樣爲那些普通人鳴不平,錢是他賺的,他當然有權利這麼做。
只是他這樣更加讓我看到了我們之間的差距。
教育環境的差距,生活理念的差距,身世背景的差距,甚至,習慣的差距。
以前我沒感受到這些,因爲我覺得愛情可以解決一切。
但是隨着我們一次次矛盾發現,我們的觀點時常相悖,處事方法也不一樣。
他覺得他是爲我好,但是我不喜歡,他責怪我爲什麼不感恩戴德反而發脾氣,我也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那麼強勢。
就是這些東西,橫亙在我們中間,讓我們的感情時常受挫。
如果沒有具體有效的方法解決,只怕我們的關係會繼續破裂下去。
那是我不允許的。
“怎麼了?你不是想吃米粉嗎?”司少臻不解的聲音響起,我擡起頭,他正握着筷子,一臉茫然的看着我。
我回過神,對他笑道:“沒什麼,就是想到平安。有點兒吃不下而已。”
“闌尾炎不是什麼大病,小孩子吃點苦頭也沒什麼,正好磨礪了,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司少臻皺着眉頭,不解道。
我慢悠悠的喝了兩口湯,心裡沉重至極,才放下筷子,看着他道:“司少臻,我有事要問你。”
他剛要開口說話,我就打斷他繼續道:“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能不誠實,我只想聽實話,如果你還尊重我的話,就不要騙我欺瞞我,還有,如果你不願意,現在可以拒絕。”
或許是我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他吃驚,司少臻也放下了筷子,深思熟慮了一會兒之後,才道:“你問。”
“今天早上,你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正好問出那個問題。”
我雙目如炬的盯着他,這個答案,我很想要知道,他問我如果他殺了我,可見他是真的有過這個打算的,並不是空穴來風。
這讓我心寒,也讓我不寒而慄。
司少臻的表情嚴肅起來,一下子抓住我的手道:“我說了,讓你忘掉那件事。”
我冷着臉:“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說,請不要敷衍我,也不要試圖掩飾過去,我不傻,而且,你不說我只會亂想,會自己調查,到時候查出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司少臻像受了驚嚇一般,陰沉着臉,最終敗下陣來,盯着我問:“你真的想知道?”
心臟劇烈跳動着,彷彿有什麼秘密要破殼而出,我看着他,很認真的點點頭。
司少臻開口了:“其實一開始。我回到國內,蘇家對我的命令就是殺了你。”
心口劇烈一震,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禁害怕的發抖起來。
蘇家,他的外公家,要殺我?
爲什麼?
同樣的問題,我問了司少臻。
他搖搖頭,只是回答:“或許他們覺得你阻礙了我,所以希望我殺了你,要知道,你在英國那邊風評不好。”
他說着竟然一笑。
我不解的問:“英國?風評?”
什麼跟什麼?英國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在英國有什麼風評。
“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外孫跟一個女人糾纏不清,還爲她神魂顛倒,連國內的企業都放棄了。”司少臻意味不明的看着我繼續說道:“蘇唸白,你說你在英國的風評,會是什麼樣?”
狐狸精。
跳入我腦海的第一個詞就是這個。
“所以他們就要你殺了我?要你徹底斷了跟我在一起的可能?”我激動又忿忿不平的問。
在整件事裡,他們不在乎我是能理解的,但是他們也絲毫沒有在乎司少臻的感受,沒有在乎平安的感受,這是所不能忍的。
真正的家人會這樣嗎?
“嗯。”司少臻淡淡的點了點頭,應着。
我遲疑的看着他,問道:“那你爲什麼肯告訴我這些,爲什麼,不殺我?”
他重新拾起筷子,在碟子裡挑着食物,說道:“我這五年聽到的說法就是,你是一個手段厲害的女人,除了我,還有顧子墨,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而且,聽說還有個秦少?”
我愕然,斷然反駁道:“誰跟你說這些的!我根本沒有!”
吼完腦子才一亮,以往發生的事情一一在眼前串過,我問道:“所以你一直以爲我跟顧子墨有私情,之前纔會對我忽冷忽熱?”
一切像是突然有了解釋,他的若即若離,他忽冷忽熱的態度,他說的那些話。
原來都是因爲,他一開始就有了誤解,走進了誤區裡。
他脣角微揚,淡淡的笑了一聲:“嗯。”
“那現在呢?你爲什麼忽然…對我坦白…”我的心狂熱的跳動起來,生怕錯過他接下來的回答,同時也害怕聽到他接下來的回答。
“我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人?”司少臻挑眉問道:“一開始,我的確以爲你跟顧子墨有什麼關係,但是後來我發現,你跟他的來往並不密切,大多都是公衆場合。”
“還有一點,就是因爲平安。”司少臻說着手頓了頓:“我一直不知道,我跟你還有個孩子,而且已經這麼大了,到了中國之後,我才查到這些。”
“他們想讓你殺了我,想讓你悔恨終生!”我自認爲言詞激烈,一語中的,一下子就戳破蘇家的最終目的,但是剛說完,就發現司少臻盯着我看。
我臉上一紅,才反應過來:我剛纔是說了什麼!
你對現在的司少臻而言算什麼?還悔恨終生,太自戀了吧。
話說,他會不會覺得我太自以爲是?
我偷偷擡頭,司少臻卻是噙着笑看着我,意味深長的眼睛盯着我。
臉上迅速的燙起來,我慢吞吞的吸着米粉,不去看他。
滿心以爲他已經說完了,結果司少臻又開口道:“還有一個原因。”
我被他的話吸引,擡頭看着他,司少臻才繼續道:“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我心頭一喜,正等着他的後文,然後司少臻便沒了聲音,埋頭專注的吃飯。
這是幾個意思!
我心焦的怒了,司少臻卻得意的笑着,敲敲我的碗沿道:“快吃飯,還得回去照顧兒子。”
動作同以前如出一轍,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很親近。
我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事情需要慢慢來,循序漸進,即使是他沒記起來我,現在的他,對我也有好感了不是?
吃完飯,司少臻緊牽着我的手出門,半刻都沒有放開,他手心的溫度驟升,我紅了臉,看着他的臉不禁整個人發燙起來。
蘇唸白,你在想什麼呢?兒子還在醫院躺着,你竟然在這裡想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實在太罪過了!
我甩甩頭,在心裡頭罵着自己,跟在司少臻身後假裝泰然自若的走。
一頓飯吃了估計有一個小時,天已經全黑下來,人流依舊是那麼擁擠,他牽着我逆着人流走,眉頭卻不耐的皺起來。
我知道他的潔癖又犯了,於是忍不住打趣:“現在知道保鏢的作用了吧,司大少爺?”
他惡狠狠道:“閉嘴。”然後手突然攬住我的肩頭,以一種護着我的姿態,擁着我往停車場門口走。
我心裡忽而一跳,然後就劇烈的跳動起來,這是他回來之後第一次這麼溫柔的對我…
離人潮越來越遠,街上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人,他牽住我的手走到電梯前,按了下,繼續沉着臉不說話。
“司少臻?少臻?阿臻?”我挽住他的手臂,興起撒嬌的貼在他身上各種角度看他的臉,軟綿綿的喊道。
司少臻不爲所動,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之後,他就牽着我,速度很快的進了電梯。
難道是真生氣了?不會吧,就會那一句話,他沒這麼小氣吧。
他可能就是這麼小氣…
我正在腦海裡百轉千回的想着,身子就被推到電梯裡間冰涼的壁上,他的手墊在身後,我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他的脣就貼了上來。
冰涼的,帶着夏末的寒氣,但是又是滾燙的,火熱的,一點一點的侵蝕着我的理智。
我張着手,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來站着,整個大腦都空白。
這是他回來之後第一次口勿我。
我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親密的抱過他。
司少臻微微鬆開,喘着氣笑道:“我說了,閉嘴,不然,我會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