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難過,秦藍煙到底沒敢流露出來,只去端詳妞妞的小臉。因爲手術,她瘦了許多,一張小小的臉蛋幾乎埋進了被子裡,卻依然粉嘟嘟的,可愛極了。
妞妞擁有大大的眼睛,粉白的皮膚,脣瓣兒像沾了蜜似的,什麼時候都是粉粉嫩嫩的,髮絲又黑又直。
“你覺得,妞妞像誰?”或許是樸宏宇的話起了作用,她看來看去,看不到她留在妞妞身上的痕跡,輕聲問。
漠成風沒有正面做答,“你自己看不出來?”
“像我嗎?”他這話讓秦藍煙理所當然往這個方向想,摸了摸自己的臉,“這麼一說,倒還有點像了。”
她這話,純粹爲了討好漠成風,但內心裡卻沒有多想。所謂旁觀者清,自己怎麼可能看出孩子跟自己像呢?
漠成風沒有迴應,目色沉沉,染在妞妞的臉上。他的腦海裡浮出的是另一張臉,那張臉同樣擁有大大的眼睛,粉白的皮膚,漂亮如花朵般的脣。
孩子一天天長大,越長越像她。
……
盈束回到國內,花了一個星期收尾工作。手裡的通告已經接完,季雨軒正迫不及待地爲她訂回日本的機票。
他不希望她再跟漠成風有任何聯繫,想趁着漠成風不在國內的時候把這件事辦妥。買好機票後,他發了信息給盈束。看着上面的日期,盈束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一趟本來是爲了找小姨而回來的,結果卻只能空手而歸。也不算空手,在感情上又中了一刀。四年前被漠成風拋棄,四年後再來了一回。好在她的心臟足夠強大,這事已不能給她致命傷。
季雨軒真的很急,回去的時間在明天,第一班飛機,六點鐘。
她拾起電話,打算通知一下candy,candy已經敲開了她的房門。沒有要緊事,她不會來找自己。
“有幾條公益廣告,對方極力邀請你參加。”candy把協議丟在桌上,“對方相當有誠意,而且廣告是中視委託的,拍好後將會投入到各大電視臺,主流媒體都不會錯過。”
盈束有點眼花。
她知道自己主演的電視劇收視率不錯。除了奔着導演的名頭外,還奔着她。不過,她並沒有討得好,評論大多數在罵她。身爲豔星,她是天下大多數女人的情敵,而偏偏偶象劇女性觀衆爲主。
所以,她的名氣並不顯好。這種情況下,會有如此大的機構找她拍公益片,令人匪夷所思。
“怎麼想的?”candy問她。
她將手機調出來,把季雨軒發來的短信給candy看,“已經訂好了明天回日本的機票。”
Candy把她的手壓了下來,“這是一個極好的宣傳自己的機會,你捨得?”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捨得的。
Candy從她眼裡看到了答案。坦白說,她一直覺得以盈束的外形,還能有更多的發展,只是她向來表現得很淡然,似乎並沒有打算在這條路上走更遠。
Candy覺得可惜。
“束束,或許你覺得放棄這些廣告沒問題,但你想過沒有,投放量如此廣的方告一定能帶給你想要的東西的。你就沒有想要的?”
想要的?
她想要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親人,小姨。
眼睛,突然亮了一亮,她用力把candy拉
到眼前,“是不是小姨也有可能看到?”
“這是絕對的。”candy相當確定地點頭,“坦白告訴你,這次的廣告全國投放,換句話說,只要她在國內,就百分之一百能看到。”
百分之一百!
這個數值吸引了她。
“我要簽約!”
……
“束束?”季雨軒看着門口的盈束,一臉意外。
盈束走進去,“我想和你談談。”
當她把要留下來的事說出口時,季雨軒的臉色相當難看,“束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保證,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的表情真摯,讓人無法懷疑,只是,感情的事,向來不會尊遁理智的要求。季雨軒不放心,“束束,想要拍廣告,我們回日本去拍,我向你保證,只要你願意,多少條廣告都可以拍。”
“但是日本沒有小姨。”她向季雨軒坦承,“我回來就是爲了找小姨的。”
她的坦白讓季雨軒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放心吧,廣告一拍完我們就走。”
她的表情無比堅定。季雨軒卻還是覺得心裡像塞了什麼,十分不暢。他伸手握上了盈束的指:“束束……”
“小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想找到她。”她的語氣輕輕的,卻直透了季雨軒的心底,最深處。
他依然記得,她當年滿身是血狼狽不堪地拍他車門的樣子,他那時就想,她這個樣子難道就沒有親人會擔心麼?
這麼多年來,她掩埋着自己的傷口,從不對人提起,他也沒問。
最終,他沉重地點頭,“好。”
雖然應了她,但目光裡的憂愁無法散去。他想她離開,是因爲漠成風在這裡,她註定沒辦法注意力落在別處,所以永遠看不到,他有多愛她。
“還沒吃東西吧,我給你做點吃的。”季雨軒知道盈束不會做飯,也不懂得照顧自己,道。
盈束沒有反對,他轉身進了廚房。
客廳最中央,放着一架白色鋼琴,顯然新近纔買的。盈束一直都知道季宇軒會彈琴,而且彈得還不錯。她拉開鋼琴,坐上去,彈了起來。
彈完一曲,看到季雨軒手裡端着麪條,正用驚訝的目光看着她,“沒想到你會彈琴,怎麼從來沒見你彈過?”包括她的特長愛好裡都沒有這一條。
盈束笑了笑,笑容無端地苦澀起來。
她原本是十分喜歡彈琴的,而十歲時以一首《月光曲》折獲了漠長風的心,獲得了他的支助,原本和小姨岌岌可危的學業終於又接了下來。那時的她對漠成風充滿了感激,那是怎樣的一種情懷,把他當成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值得尊重的人,甚至擺在了父母的高度。
她到現在都記得漠成風的誇讚,以及誇她時微微挑起的濃眉。儘管只有十歲,她卻已經發現了漠成風那無人能及的帥氣和霸氣。漠成風不僅支助了她的學業,還送了一架鋼琴給她。她回去後,便更加瘋狂地練習起來。她想練出世界上最好的曲子給她的大恩人聽。
這是一種孩子對大人的討好。
用他送的琴,她果真學會了許多曲子。十五歲時,外婆去世,小姨失蹤,她再次碰到了漠成風,被他帶回家養。那時的她覺得終於可以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努力,於是爲他彈了一首最有難度的
曲目。那曲子,她足足練了三年月才練好。
漠成風當時聽完一臉茫然,“這東西太高級了,可惜,聽不懂。”
當時的她說不出有多麼的失望,彷彿一顆心都落了空。她以爲他不僅懂還很喜歡的。
“您不是都聽懂了月光曲嗎?”
她問。
她記得漠成風笑得很無奈,“那首曲子小學課本里學到過,老師放過原曲,所以就記住了。”
之後,她才知道,漠成風並沒有接受過多高等的教育,早早地進入社會歷練。他所經歷的是刀風血雨,商海沉浮,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心力去擺弄那些高雅的東西。
“那你看得懂什麼?”她不死心地問。
“電視劇吧。”
漠成風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因爲他這句話,她把所有能看的電視劇看了一遍,在高考時臨時改了志願,考影視學院。
她對這方面並不擅長,第一次參加考試,專業分沒有極格,根本入不了。她咬牙復讀了一年,在這一年裡,她拼命地練習唱歌,舞蹈,表演,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排滿。
說也奇怪,她原本沒有舞蹈功底的,卻硬是利用一年的時間把身體練得軟軟的,高難度的動作照樣跟學了十幾年的人一樣做。
連培訓老師都覺得驚訝,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爲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受了多少傷,甚至帶傷都要把動作做到位。
那個時候,在她心裡,漠成風還是遙不可及的偶像,親人,長輩,敬重者。
第二年,她以極好的成績考上了影視學院。
在戲劇學院,她依然很努力,卻從此不再碰鋼琴。她立志要和漠成風站在同等高度,他聽不懂的東西,她絕對不學。
原來,她當年曾這樣迷戀漠成風。
“好餓啊。”她轉移了話題,從季雨軒手裡接過碗,走到桌前坐下,低頭吃了起來。
從季雨軒家裡出來,盈束回了自己的公寓,把收拾好的東西一件一件又拿了出來。當拿到最後一層時,整個人僵在了那裡。在底部,那條金色的,看起來相當土氣的金項鍊軟軟地捕排着,閃出幽暗的光芒。
這條項鍊是漠成風親手做的。
當時,他還曾表示過,她會成爲漠宅的女主人。纔多久?他已經成爲了真正的法律意久上的秦藍煙的丈夫,他們的感情,結束了。
她拾起,看了許久。最後,裝進一個信封,讓快遞公司的給遞去了漠宅。既然兩個人已經成了平行線,就不該留着對方的東西。
……
今天是漠宅的大好日子,經過一段時間的療養,妞妞終於回國了。雖然還要在醫院裡療養,但已無生命危險。
妞妞長久住在醫院裡,不肯再進醫院,哭哭啼啼地囔着要回家,要吃秦藍煙做的南瓜餅。秦藍煙是制香師,做南瓜餅時會加入許多香精,妞妞尤其喜歡。
拗不過孩子,加上她換一回心臟,等於從鬼門關裡闖過來一回,秦藍煙心疼她,幫着她求情。漠成風總算鬆了口,勉強讓她回家住一晚,晚天無論如何要去醫院。
秦藍煙聽得這話,忙將妞妞抱進屋裡,而後自己圍了圍裙去做南瓜餅。她做得極快,半個小時後,碗裡便有了幾個金燦燦的小南瓜餅。她端着東西往樓上走,卻一眼看到傭人走來,手裡分明拿了個快遞盒子。
(本章完)